第42章杜家碾
林四年还是被细君催传来的震天音乐吵醒了,他皱着眉醒过来,先反应了两秒自己现在睡在哪里,然后心中暖意慢慢盈满,开始摸着旁边还留有尧典正身上余温的被窝傻笑。
他侧着身,瞥到床头一个亮晶晶的东西,他摸过眼镜戴上细细一看,是尧典正平常戴在手腕上的银镯子。
林四年笑得更傻了,他之前还觉得女气来着,现在一看,他觉得只有尧典正这么温柔的人,戴银镯子才好看。
林四年一个鲤鱼挺坐起来,拿着镯子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门。
南瓜拿人钱财,恪尽职守地在特产店大堂内晃来晃去,看到林四年从尧典正的房间出来,还笑着——林四年找林十一的时候可从不会笑,于是南瓜非常笃定地朝着二楼木梯口的方向指了下。
林四年一挑眉,欢天喜地地往木梯口奔。
尧典正很高,林四年奔了两级木梯时就看见尧典正站在厨房门口的背影了,他的心跳得很快,呼之欲出一声“尧典正”,然后鼓足了劲儿两步就窜上去。
尧典正却似乎听到了林四年的心音,突然转过了身,把突然窜上来的林四年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
银镯子本来圈在林四年的右手食指上,被两人猝不及防这么一撞,飞了出去,在木地板上沉重地咣了一声,立成一个圈滚到了拉姆脚下。
尧典正先是有一瞬慌张,连忙搂住了林四年,然后慢慢地把林四年推开,紧紧抓着林四年两边胳臂,不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四年看。
男大也十八变,除了眼睛,尧典正几乎不能把眼前这个少年和几年前那个坐在车斗里靠在他肩膀上睡觉流口水的男孩联系起来了,当然了,或许只是因为当时那个男孩实在是脏兮兮,和眼前这个干干净净的人不沾边。
唯一不变的是眼睛,孩童时的那种纯真经过独自长大的岁月沉淀,变得更纯粹坚韧了。
林四年本来还没完全睡醒,被尧典正这么一吓,在一瞬间的惊愕之后对上尧典正深情温柔的目光,又很快地笑了出来。
他才不管拉姆是不是就坐在对面,他把下巴搁在尧典正肩上,一边摇头一边趁机和尧典正耳鬓厮磨,“我好困啊……”
尧典正却把林四年推开了,但是手没有放开,反而越抓越紧,他死死盯着林四年的眼睛,感到熟悉至极。
他当初印象最深的就是这双眼睛,准确地是从这双眼睛里面看到的固执和坚韧。
他想起来林四年一个人度过的这几年,还有几年前云淡风轻的那句“他们管不着我”。
是叛逆也好,是幼稚也好,句不讲道理的话,就是腿长在自己身上,自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尧典正那时觉得,这孩儿真有个性。
然而所谓的“个性”,对于林四年来,并不是口中所的“他们管不着我”,而是“他们没有机会再管我了。”
拉姆闭着眼养神,听到有东西滚到了自己脚下,她随手一捡,很准确地就把那只镯子捡了起来,泛着银光的镯子在老人苍老枯瘦的手内左右一抛,然后老人粗糙的指腹摸到了镯子内侧,细细摩挲着镯子内侧的字,老人喃喃自语:“吉吉!索索!拉结罗!”
尧典正的手抓得更紧了,几乎想要把林四年的手臂给活活捏折,同时眼神更加专注严肃。
林四年被尧典正看得有些惴惴不安,他用苦肉计换来的尧典正的“后悔”,对上尧典正现在眼神,他有点害怕付之东流。
“我看看你手机。”尧典正突然。
尧典正不像是个会突击检查对象手机的人,但是林四年来不及问——尧典正要看他的心他都敢现挖出来给尧典正看,何况区区一个手机。
他赶紧从裤兜里掏了出来,瞬间用指纹解了锁,无辜地递给尧典正。
尧典正娴熟地点开林四年的备忘录,置顶有很多条,其中有一条是尧典正熟悉的开头,他手指几乎有些颤抖,不敢置信地点开——2114SandcastlesSt,Melbourne,VIC3010,Australia。
澳洲地址门牌号复杂,错一个字母符号就能天差地别。
尧典正不清楚是心疼还是欣喜,他把林四年的头往自己肩膀上按,狠狠地禁锢了两秒,然后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还得上班,又赶紧把林四年推开,举着林四年的手机屏幕,指给林四年看,“傻子,我写的是‘2/14SandcastlesSt,Melbourne,VIC3010,Australia’,不知道是我写错了还是你记错了。希望是我写错了,不然你会不会自责死?”
“吉吉!索索!拉结罗!”这句祝福语灌入林四年耳内,眼前又是那个最熟悉不过的地址,林四年刚醒转过来的脑袋瓜还没转得过来,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尧典正。
尧典正把手机塞回林四年手里,手心从林四年手臂上一直往下滑,滑到林四年手心,紧紧地握了两秒,最后流连到手指尖,恋恋不舍地放开。
“我要去上班了,中午来医院找我吃饭。”尧典正笑着叮嘱完,转身下楼,脚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轻快过。
林四年从看着尧典正轻松惬意的背影消失在木梯拐角,他还愣在那里,直到拉姆哼了两声,旁若无人地站起身开始给准备自己和南瓜两人的早餐。
鸡蛋被煎得滋滋响,林四年的内心也备受煎熬,他后知后觉,自己原来早就和尧典正有过一面之缘,而且他还给尧典正写了这么些年的信——虽然都没有送出去。
这个单方面的“笔友”,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他的男朋友。
他几步蹿到楼下,摸了钥匙跑进细君催大堂,开自己常用的那个柜子。
林十一正把书包往肩膀上甩,嘴里叼着一包牛奶,看得傻了眼——她哥从来不会当着她的面开他的宝贝柜子,因为里面锁着林四年尚未完工不能面世的绣,还藏着好几年的信。
林四年从柜子里捧出一堆信来,转身时才发现林十一在盯着他看。
他看了一眼林十一肩膀上的包,勉强笑了下,问:“去跳舞?”
林十一显然没想到她哥居然主动和她话了,而且语气还挺友好,她接过橄榄枝,也轻声:“嗯。”
林四年点点头,抱着信朝后院走。
“你柜门没锁。”林十一在后面提醒。
林四年当然知道自己没锁柜门,他斜斜瞥了眼柜门,开着一指宽的缝,勉强看得到里面的五彩斑斓,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不用锁。”
不用隐瞒了。
林十一揣度不清楚她哥的心思,她不知道她哥是默认她可以自由地学刺绣了,还是已经麻木了,无所谓了……
她想得到一个答复,所以迫切地想示和,追问:“你只是拿信吗?”
林四年没回,继续朝外走。
林十一看她哥不回答,气不一处来,显然她哥没算和她和好,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往她哥伤口上撒盐:“一边追尧医生,还一边给一陌生人写信暧昧来暧昧去,怪不得人家不理你!”
林四年非常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带着点得意:尧医生才没有不理他,尧医生昨晚哄他睡觉了。
可是又有点不知所措,尧典正不是什么“陌生人”。
林四年抱着一堆信回到尧典正的房间里,什么也没做,就在房间里兜圈,慢悠悠地晃来晃去。
每封信写的什么内容都不用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是现在他写信的对象变成了尧典正,他现在就在这个人的房间里随意走动,早还从这个人的床上醒过来……就感觉什么什么都不对劲了。
他不敢在尧典正房间里久待,于是搬了自己一大堆卷子资料,挪去了院里亭子吹冷风。
深秋的风刺骨头,林四年手冷脚冷,写字都写不利索,更别做题了,写了半天物理数学,公式代不出来,直线也画得歪歪扭扭,干脆放弃,拿出文言文来背。
他现在也只能复习点不用动脑的东西了。
尧典正是个心无旁骛的人,或者有患者坐在他面前时,他也没有心思想别的,等到上午的号终于叫完,他看看时间,又走出诊室在走廊上望了好久,都没有看到林四年。
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倒不是不回,尧典正发出消息后一直盯着对话框看,明明都看见“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了,但输入的内容始终没有弹出来……
尧典正有心想要回锦里看看,但是今天剩下的午休时间实在不够他跑锦里一个来回了……
谈恋爱就是这点不好,操心。
终于挨到下班,今天尧典正都没走路回家,直接了个车,到锦里之后也没有进特产店,而是进了细君催大门,顺着后门跨进了院子。
尧典正走路的声音很轻,但是林四年正对着后门的方向,他一下就注意到了有人的影子晃了一下。
现在天黑得早了,他还是一个余光就认出来了是尧典正。
他不敢抬头看,不仅仅是因为中午没有回尧典正的微信而心虚,还因为……他没想好怎么面对尧典正,他的多年单方面的笔友?还是男朋友?
并不是多大点事,但林四年就爱钻这牛角尖。
尧典正没坐,盯着林四年的头发旋儿,冷冷地问:“吃饭了没?”
林四年低着的脑袋晃了晃。
尧典正一言不发地拉着林四年就走,扯着人走出锦里,找了家串串坐下,周围热气萦绕人声鼎沸,给了林四年一定的安全感,他浑身暖和起来,终于敢抬头看一眼尧典正,不想又和尧典正直勾勾的眼神对上,又赶紧低下,手指在桌下架。
尧典正有些无奈,又不好什么话都不就开始哄,于是故意声东击西:“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啊?”林四年只是脑子有点乱,但是喜欢人家这是事实啊,死他他也要喜欢。
但是尧典正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林四年惶恐地抬起了头。
尧典正把锅甩在林四年身上,嗔怪林四年:“我在你身边这么久了,你都没把我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