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完，尧典正已经从厨房里出来了，把手里的餐盘放在了桌上，盘里两碗甜水面，还有一盘切片的卤牛肉。

    不管是卤料、面条还是佐料，都不是墨尔本轻易买得到的。

    尧典正早早下班，花了一个多钟头，就为了做两碗面一盘肉。

    “Miffy吃过晚饭了吗？”尧典正轻声问。

    Miffy赶紧知趣地站起来，“还没有，不过您知道的，我一向吃得晚，我刚把我的孙子接回家呢，现在我该去准备明天的早餐食材了……”

    Miffy又朝着林四年笑，飞快地跑了出去。

    尧典正放了一碗面到林四年面前，又把牛肉往林四年面前推，坐在林四年面前，瞅着一脸苦涩的林四年笑。

    “中午不该带你去餐厅吃饭，知道你不爱吃那些。”

    林四年嘟着嘴巴摇摇头，“还好，没那么难吃。”

    “尝尝我做的。”尧典正递了一双筷子过去，盯着林四年看。

    林四年低着头，不断地用筷子搅和碗里的面，始终下不了口——筷子好重，不知道是银的还是金的。

    林四年抬头看着尧典正，心里面有些迷茫。

    尧典正天生不爱出汗，身上总是很香，今天天气这么热，还是穿着长袖衬衣，浅色的衣服衬得尧典正皮肤很白，眼睛很亮，里面倒映着一个的林四年。

    “怎么了？”尧典正问。

    林四年没回答，只是不敢看尧典正的眼睛，又顺着往下看，看到尧典正光滑细瘦的脖颈，干净漂亮的锁骨，再往下就遮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了。

    衣服是家常随意的，但是林四年不确定，尧典正身上这件又值几万……

    “我想……”林四年盯着尧典正胸前的衣服看，下定决心：“我想明天就回家。”

    尧典正一顿。

    林四年仿佛料到了尧典正的反应，立马抬起头开，解释：“我是，其实……你计划里本来就没想让我来这里吧？”

    “我反悔了，我想让你来。”尧典正看着林四年的眼睛，坚定地。

    “我知道，”林四年几乎有些口齿不清了，“我的意思是，是我不对，你让我来，对，我是很想来，但是我该控制我自己的，不能你一提我就心动了，是我没管好自己，没管好腿，跑来乱了你的计划。”

    尧典正往旁边偏了一下头，有些无奈，“你觉得你乱了我的计划吗？”

    “难道……不是吗？”林四年心翼翼地：“我不来的话，你会按照你原来的计划，也许今天就已经完成这边的工作了，明天就回家和我在一起了……”

    林四年话还没完，只看见尧典正把碗往前一推，碰到那只装牛肉的碗，两只瓷碗一撞，发出刺耳的一声响，把林四年吓了一跳。

    再往上看时，尧典正的脸色已经拉了下来。

    林四年从没看见过尧典正生气，从来没有，他倔强，不讲理，看到尧典正生气，他不但不反省，反而更加“硬气”，甚至还挺了挺胸。

    尧典正蹭地一声站起来，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尖锐刺耳。

    林四年这才慌了，也站起来，两步赶上去抓住快步往外走的尧典正，“我……”

    尧典正回头，看着满脸愁色的林四年，有些恨铁不成钢，叹了口气：“可是你来了！我当初回国，你以为我的计划里有在国内找一个人，找一个比我十一岁的人谈恋爱吗？没有！是你自己恰好住在我隔壁的，是你自己整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是你自己吸引我！”

    林四年闭上眼，眉心扭成一团，手紧紧抓着尧典正的手臂没放。

    “我不管你比我几岁，我不管你的什么武叔叔张阿姨怎么我看我，我就是欣赏你，喜欢你，我就和你在一起了。那我现在就是想你，想看到你，我想让你来，我就马上买票让你来！你既然也想我，那你来就是了，你管我什么计划不计划？”

    尧典正挣开林四年，“我让你来，是我随心所欲喜欢你的结果，你就不能随心所欲一点吗？”

    林四年不话，双手垂着，手指头动了动，似乎是想往上抬，想了想又放了下去。

    尧典正勾着下巴去看林四年，林四年的眼睛被镜框边缘和睫毛挡着，看不清眼睛里的情绪。

    尧典正朝着别处叹了口气，“如果你还是觉得，我让你来，你来了，是你不懂事的话，未免有点自作聪明了。”

    林四年猛地抬起头，伸手想去抓尧典正，可是尧典正完这句话就转头走了，走得果断，林四年连个衣袖都没抓着。

    林四年脸都快焦烂了，懊恼地坐回座位上，一把一把薅自己的头发。然而头发太短，薅了半天，心里更烦躁了。

    为什么要搞砸呢？

    尧典正的没错，谈恋爱为什么要管什么计划呢，本来心动和喜欢就是计划之外的事。

    可是……自己有自己的计划啊，尧典正不管不顾他的计划被自己乱，可是自己不敢保证自己能给尧典正想要的。

    但是尧典正要什么没有？他要的并不是字面意思的“回报”，并不是学术性的投资利润率，只是喜欢，只是陪伴，只是自己义无反顾地跨过大洋洲来找他而已……

    ……烦！

    最烦的是，自己惹尧典正生气了，尧典正那么温文尔雅的人，今天在饭桌上推碗了，还有尧典正尽管生气然而依旧温和的语气和表情……

    人走茶凉，林四年也没有心思吃饭了，往冰箱里放时，瞥到冰箱里冰镇着一瓶酒。

    葡萄牙文？还是西班牙文？林四年看不懂，但他下意识地觉得是瓶酒，拔了塞子一闻，醇香浓厚，鼻子一冲，刺激感好像抵消了一些心里的难受。

    管他呢，喝呗，尧典正又不会一瓶酒都舍不得给他。

    入口辣得他直龇牙，吞入喉咙时就像吞刀子一样，胃里暖烘烘的，齿间一股葡萄的香甜味。

    “唔……还有二氧化硫的味道。”林四年自言自语，爬上一级一级的阶梯。

    尧典正家大，然而并没有几个人住，大家又都环保，走廊上就墙壁上挂着一盏灯，昏暗得只能照亮一块墙面。

    林四年顺着墙壁挪到尧典正房间门口，门没锁，林四年肩膀刚一挨到就开了。

    房间也没开灯，只有浴室的那面门是亮的，他往上一靠，眯着眼睛红着脸，变态似的贴着门往里面看。

    只是这门私密性做得极强，透光，但透不出人影来。

    林四年拧着把手扳，怎么也不开，越不开就越生气，又一直捶门，“尧典正，尧典正……”然而里面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林四年听着隐隐约约的水声，慢慢地往下滑，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的水声终于停了，又是窸窸窣窣一阵穿衣服的声音，接着咔哒一声，尧典正一开门就听到咚一声，林四年原本靠着门的后背倒在地上，后脑勺磕在硬地板上。

    【省略】

    尧典正往林四年屁股上踹了一脚，没反应，他蹲下看，迎面就闻到一股酒味。

    “你在哪拿的酒？”尧典正捏着林四年的脸问。

    大概是因为脑门儿在地上磕了两下，林四年的意识清醒了些，努力看着尧典正的眼睛，傻傻地笑着：“冰箱里。”

    尧典正后悔不迭，“你……醉死你算了。”

    林四年的后脑勺被浴室的水渍沾湿了些，他努力甩了甩头，张开双臂去抱尧典正，“尧典正……我错了……”

    可怜得很，要是清醒时，尧典正已经心软了，然而醉鬼的话他不信，他一狠心，把林四年从自己身上扒下去，手脚并用地把林四年推进浴室里，“滚进去洗澡！”

    林四年在门口哼了两声，咕咕唧唧一阵，开始往淋浴那边爬。

    尧典正就站在门外，仰头靠着门，不知道拿林四年怎样才好。

    果然还是太了，一言不合就来借酒浇愁这一套。

    尧典正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正算去厨房煮点什么解酒的东西，又听到里面咚地一声，明明隔着两道门，却比刚刚的两声还要大。

    “啊——”还伴随着林四年的一声惨叫，听起来不像醉酒能发出来的声音。

    尧典正着了急，一下把门开冲了进去。

    他还没穿鞋，差点被湿淋淋的地面滑倒。

    “洗个澡跟仗一样，你又发什么酒疯！”尧典正冲到林四年面前，咬牙切齿地往地上看，看到林四年的头发湿哒哒的，发根的水都往下流，在脸上留下痕迹，就像是泪痕一样。

    衣服都没脱，全被浇得透透的了，腹平坦，即便微微弓着腰都还能看得出隐隐的腹肌来。他又坐在地上，裤|裆处鼓鼓的，因为裤子湿了而显出轮廓来。

    林四年一条胳臂软软地瘫在地上，一只手抓着那条胳臂，表情扭曲，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着尧典正，“胳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