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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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认不是个不识趣的人,这么多年,我也矜矜业业地在这个社会里扮演一个识相的正常人,平凡无奇。

    年少的时候,我也不是没有特立独行过,倒不如,那个年纪的孩以尖锐和个性为傲,叛逆其实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从众。

    长大以后,某一天我突然醒悟,做一个庸庸碌碌的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人是社会的动物,“普通”代表着你完美地融入了这个社会。

    可仅仅因为一次突如其来的,我苦心经营多年的努力在顷刻间崩塌了。

    我有点后悔,懊恼不该这样贸然地出门,或许是因为奚容见我时表现地相当平常,让我放松了警惕,我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在正常人眼里有多怪异。

    我逃也似的下了楼,没有一个人出声挽留。

    我灰溜溜地回了家,感觉自己实在和过街老鼠也没什么两样。

    没什么胃口,我干脆连东西都没吃,就在手机上下了几个以前常玩的游戏,新建白板号,从零开始了一整天。

    就这么无所事事地混了两三天,我身上脓肿发炎的皮肤渐渐长好,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又有新的地方开始溃烂。

    唉,怎么这么没完没了,好像还是得抽个时间去医院看一看。

    我从不爱去医院,时候是因为家里穷,没钱看病,长大了是因为恐惧,在那个充满消毒水味的地方我见证了我最亲近家人一个个陆续离开。

    我其实挺矛盾的,感冒去配个药也就算了,越是严重的毛病,我反而越是不敢去了。

    我怕一查,我就再也没命从那个地方走出来了。

    所以这病尽管折磨人,我却抱着鸵鸟心理一拖再拖,每天理智都在来回拉扯,然后拼命找借口逃避。

    某个晚上,我正算睡觉,门锁突然响了一声,我一个激灵,下意识想到是奚容来了。

    毕竟除了他,好像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我着急忙慌地跑去门口,果然是他,他绝对喝多了,扑面而来一股浓浓的酒气,他摇摇欲坠地扶着墙,目光涣散。

    天,这是喝了多少。

    我扶住他,他一把抱住我。

    他至少比我高了大半个头,一个大男人这样扑在我身上也实在太为难我,我感觉身上又出血了,痛得头皮发麻,不过我还是没有推开他,而是半拖半拽地就近拉进了我的房间。

    满头大汗地把他放下,我也实在受不了,抓起放在地上的医疗箱钻进浴室。

    对着镜子,我看到自己青紫的后背被他抓出了两大条鲜血淋漓的大口子。

    心累。

    我简单用绑带和消毒液处理了一下,又有些不放心地远远从门外看了一眼,奚容醉了倒也不算闹腾,我把他搁床上之后他就安安静静地躺着了。

    我舒了一口气,既然主卧被他占了,我干脆到走廊另一边的房间去将就一晚。

    我早上醒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他昨晚睡过的床铺收拾地整整齐齐,连被子都叠地四四方方。

    突然想起来,我的手机昨天还落在了这儿,一时着急也忘了拿。

    我从床头柜和床垫的缝隙里熟练地抠出了卡在里面的手机,别问为啥,我这人有神奇雷达,就是能知道它掉在了那儿。

    结果随手点开屏幕,一个鲜红的未接来电,来电提醒的上边被奚容的消息铺天盖地地填满。

    他每隔一会儿给我发了好几条短信,整个夜晚,从十二点开始、一点、两点半、三点……没有停过。

    屏幕上的字简直像刺一样扎进视网膜里面。

    “梨梨,你知道吗,我前几天梦见你了。”

    “我梦到你回来了,我高兴地发疯,每次都是这样。我不敢多呆,因为我知道美梦迟早都要醒。”

    “你别生气,你难得回来一趟,没几句话我就逃了,实在没出息,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有时候想,你在那个世界过得很好,我却还自私地想让你在人间多陪陪我。真不应该。”

    “你知道吗,那个梦里的你忘记了我,就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样子,挺好的,我也不想你记得。我永远希望你能不要经历后来的一切,就那样好好地活着。”

    “你现在怎样了,是不是已经喝了孟婆汤,今年几岁了?新的爸爸妈妈对你还好吗?”

    “宝宝,要天天开心。”

    “我很想你。”

    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停留在凌的5点12分。

    我对着屏幕,泪流满面。

    在朦胧的视线中,我看到了奚容站在我尸体前苍白的脸。

    他分明和我一样,在苦痛中备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