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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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我早已死去了。

    其实我之前也隐隐约约猜到可能是这么回事,但不敢相信,毕竟前几天我把百度搜了个遍,也没发现有人跟我有相似的症状。

    都百度看病,癌症起步,我看我这情况都不用确诊了,得是火化三载,坟头树亭亭如盖。

    我不敢去想奚容。

    要之前,我忆起他只是胸口有些莫名的闷痛,现下,那滋味,真是万箭穿心。

    我强迫自己把手机摁灭,手指都在抖。

    我脑子里出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就好像断档的胶片,最后播放到我临终前的那一幕。

    那时我就躺在这张家里的床上,我身边没有旁人,只有奚容坐在一边,残阳中,身影孑然。

    最后闭上眼的时候,他低下头,吻在了我的额心。

    然后,是一片黑暗。

    但我却能知道,他久久没动,直到我都能感到自己都凉透了,脑门的唇印显得格外滚烫。

    我死在他面前。

    是他亲眼目送我离去。

    其实我很想给他个电话。

    嘿,你知道吗,是我啊。

    你没有在做梦,傻了吧,是爷我真的诈尸啦!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偷偷干了什么,肯定是你,把我放在了冰箱里面对不对?

    吓死我了,之前还以为是我梦游了呢。

    唉,哪儿有什么新爸爸妈妈呀,我还没投胎,没喝过孟婆汤,只有一个怪叔叔阴魂不散地给我发消息,他要我天天开心,还叫我宝宝。

    哼,肉麻死啦。

    别太想我,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

    可我知道我不能。

    人死不能复生,这道理谁都懂,况且我自己都不明白,我现在这样,到底是离奇生还,还是回光返照。

    我本该那样干干净净地离开,也与他,与这个世界永别。

    我是已逝之人,可奚容还活着,他还有很长的人生。

    奚容,他其实不愿我想起他,因为后面跟他有关的经历都是痛苦。

    他对不起我,但真不是那样的。

    我从来没有埋怨过他,尽管确切来,我的确死在他的手里,但那不是他的错。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奚容的时候就是在医院里。

    他穿着一身齐整的白大褂,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相当斯文败类的眼镜,一身让我反射性恐慌的消毒水儿味,一张俊脸上毫无温度,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他话也冷冰冰的,就那么一句,没救了,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吧。

    他口中的家属,是我。

    我当时直接抄起手边的水杯狠狠地砸了过去。

    咣的一声巨响。

    水杯摔碎,玻璃渣溅在他身上,他根本躲都没躲一下,,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请你冷静。

    我破口大骂,庸医,你他妈找揍是不是!

    奚容一双漠然的眼睛透过镜片看着我,,殴医护人员是犯法的。

    他油盐不进,我根本拿他没辙,他转头直接内线拨给了保安,要把撒泼的我拉走,而我生气完又开始后怕,差点没跪下来求他。

    我放软了口气,,你堂堂一个主任,就不能想想办法吗?不治就不治了,什么意思,嫌我出不起钱是吗?

    那是我亲妈,我的确还是个刚成年的学生,但我砸锅卖铁,我去借高利贷,我也要让她治病,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行不行啊?

    医生,你帮帮忙,我爸已经不在了,我不能没有妈。

    医生,我求求你了。

    他从办公座位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办法,他。

    我不是神仙,我救不了所有人。

    那时,我对命运无能为力,我只能恨他。

    结果真如他所料,才半个月,我妈突然没了呼吸,医院立刻下了病危通知书,当时是凌三点,我被赶了出来,我看到奚容依旧是穿着一身一尘不染的白大褂,匆匆赶来,然后带着几个医生护士冲进了病房。

    我孤立无援地站在外面,只隔着房门的窗户看到他被人群簇拥在中间忙碌的背影。

    那一刻,我想,我诚心忏悔,我不该骂他,不该他庸医,如果他能救回我妈,我甚至愿意给他磕头,一辈子给他做牛做马。

    那个夜晚很漫长。

    我不记得他在病房里面待了多久,总之一片兵荒马乱,我在外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终于出来的时候,我早已是魂不守舍,只记得他口罩上方半张苍白寒冷的脸,眼下一圈浓重的乌青。

    我赶忙迎上去,他像是知道我要问什么。

    他戴着橡胶手套的手在我的肩膀上搭了一下,低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我这才想起来,人死不能复生这句话,最早就是他对我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