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将自己从思绪中抽回。
那个晚上,我俩都有些兴奋。
家里的酒柜仍藏着几瓶上好的红酒,因为太高兴,我不心喝多了点,最后迷迷糊糊地被奚容抱到了床上。
到了床上我仍不肯消停,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喃喃地着糊话,无外乎是我有多喜欢他,又有多舍不得他之类肉麻的表白。
我也只有喝醉的时候胆子贼儿大,那些我自己听着都脸红的字眼不要钱似的往外蹦,奚容在一旁好似还听得挺开心的,撑着头饶有兴致地看我犯浑,也不断我……
哎,都什么事儿呀,我记不得了!
再次睁眼时早已是天光大亮,我头有些疼,应该是宿醉的后遗症,我却顾不得头痛,赶紧伸开手指看了看,铂金的戒指在日头底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我左瞧右瞧,越看越满意,确定这的确不是一场梦,而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这才彻底安下心来。
我跟奚容,我俩弯弯绕绕,到底总算有了个“名分”。
谁能想到呢,我活着的时候没能达成的,竟是在死后才终于满足了遗憾。
我着哈欠走出房门,跟奚容了声招呼,了声早安,我们像从前一样,顺理成章地交换了一个早安吻。
奚容让我赶紧收拾,要带我出去。
我奇怪地问:“去哪儿呀?”
他捏了捏我的手,轻笑道:“咱们都订婚了,难道不该去见见家长?”
我顿时吓了一跳,差点心脏骤停,惊恐地瞪着他。
奚容的家人常年定居北欧,我从和奚容认识起就很少听他提起他的父母。
后来奚容才告诉我,他父母早年都是留洋的高知博士,从到大,家中的教育风格就是独立行事,感情上疏离淡薄,他上学时家里就算带他移民了,但他那时却坚持要在国内读完了医大,一读好几年,后来工作,与家里相隔千里,联系就更少了,只有到了新年时会个电话问候一番。
倒也不是双方有什么难以调解的矛盾,纯粹是他家的观念一向如此。
成年后奚容他父母就几乎不再管他了,奚容要留在国内,他的家人尽管不算支持也不会过分反对,完全尊重他选择的自由。
但……先不我这身份能不能见人,关键是我连护照和身份证件也没有,他还想带我出国去见他爸妈?
奚容却好似看明白了我在乱想些什么,解释道:“见你的父母。”
他又道:“至于我的家人,我早就跟他们过了,当时就给他们看过你的照片。”
我立时沉浸在一连串的惊吓和击中不可自拔。
等等……什么??他什么?
早就跟家里人讲过我的事了?什么时候?救命,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整个人处于大脑当机状态,整个人惊恐万分。
奚容安抚似的拍拍我的头:“别怕,他们很喜欢你,还让我不要辜负你。”
我要奚容老实交代是怎么回事,我这才知道这个他瞒得滴水不漏的秘密。
他,大约我大三那会儿,他就告诉过家人,自己也许喜欢上了个男孩子。
他父母思想开明,不会因为他的伴侣是同性还是异性过多干涉,还问他怎么突然转性了,确定关系了没有。
他答没有,他自己还不太确定,也不想贸然做决定耽误了我。
我掰着指头算算,那会儿我还在思来想去,准备苦逼地使上三十六计把他泡上呢。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开始喜欢上我了。
唉。
听完,我有些唏嘘地叹了口气,我俩在感情这方面可真是同样的瞻前顾后,实在够磨蹭的,否则这么多年,岂不是早就能在一起了,白白了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好在,现在也不算太迟。
我们买了些鲜花和贡品,驱车前往我的老家。
我老家在J省,离我们所在的城市大约三四个时的车程。
我爸出事之后按照当地风俗就在我家那村落附近的山里土葬了,之后我妈过世后我执意将骨灰带了回去,好让他们能够埋在一起。
时隔多年,当我重新踏上这片故土时,已是物是人非。
家里的老人大多早已不在,我们那边的村里的人干活重,医疗条件又落后,许多人活到七十岁就算是长寿了。
我们从高速下来,经过日益繁荣的城镇,再一路弯弯绕绕地开进山里。
再往里,路就不好走了,奚容把车停在了水泥公路尽头的一处空旷平地,然后我们徒步进山。
因为交通不便,我来一趟都得折腾半天,但饶是如此,每年清明我仍会不远艰辛地回来扫墓,只是奚容太忙,我一直不欲他陪我,一是山路不好走我不愿他辛苦,二是这边条件实在不太好,我其实心里也有点自卑。
在我心目中他就是那天边的白月,是要高高在上不沾尘埃地供在那儿的,我不想他见识我老家这破落的环境,不想他干净的鞋上沾了肮脏的湿泥。
可此时他陪同我进山,却也没有丝毫介意的样子。
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我的肉体记忆好像回来了,带着他一路深入,这些年山路大约也修葺过,不如以前来时难走,我们在天黑之前顺利抵达了村里。
外婆家的房子仍保留着,只是无人居住后院落里不再养着鸡鸭,连土狗都不屑光顾,那一栋房子孤零零地伫立在杂草之中,人烟罕至,在夕阳中显得有些寂寥。
村子里大多数年轻人都出远门务工去了,只有几个腿脚不便的老人还坐在外面乘凉,我同他们了个招呼,他们大概也不太认识我了,奇怪地冲我们点点头,尤其是奚容在我身边,光看形容穿着就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一眼就知他是外乡人。
我简单带他走了一圈,毕竟这儿实在不是什么旅游景点,我也没什么可向我的爱人介绍的,趁着时间还早,我们便往后山墓地的方向过去。
越往山里植被越是茂盛,我们十指相扣地紧紧牵着手,山坡有点陡,我怕他摔,他也怕我摔。
我们这儿不像城里,即使墓地也不过埋下棺材或者骨灰盒,然后竖块木牌子,写上字就算完成了。
这山里平时闲人不会上来,无人清扫,坟区自然也显得破败凋敝。
到了地方,我却愣在了当场。
我爸妈的墓碑都在,外婆的也在不远处,可却与我想象的大不一样。
他们的墓挨在一起,周遭用磨光滑的石头整整齐齐地砌好,花岗岩的墓碑上镌刻着他俩的名字,明黄的涂料颜色都还鲜艳,墓碑两边栽种着叶黄杨,连枝条都修剪得平整干净。
……看起来,竟是一直有什么人在定期认真细心地理这块地方。
可我已经死了这么久了,亲人也都离世了,是谁会干这事?难不成是这山里的孤魂野鬼?
下一秒,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地明白了真相。
自然没有什么孤魂野鬼来光顾,我不在了,那就只有一个人会做这样的事……
我将有些颤抖的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奚容。
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黑色的衣服下显得清冷肃穆而庄重,他躬身将怀里纯白的菊花放在碑前,恭敬地在坟前拜了三拜。
我望着他的身影,动了动唇,却发不了声音,不出话来。
只有他。
只有他会做这样的事情。
怪不得一路上进来他甚至不需要我带路,这边高速口岔路很多,第一次来的人跟着导航都很可能走错,他却能够不看地图也完全没有迷路。
我过世的这些日子里,他一共来过多少次呢?
一时间,我心绪复杂而凌乱,苦涩不堪。
那种感觉……就好像,我死之后,他替我,活了我们两个人的份。
山风吹过墓地茂密的树林,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一阵悠长的回声,回荡在空旷辽阔的山谷之间。
我们上完香,青烟袅袅,碑上我爸妈黑白的照片仍记录着他们年轻的样子,冲我们慈爱地微笑着。
奚容牵着我的手,我们并肩站立,然后他:“伯父伯母,请你们把阮梨交给我吧。”
“我是认真的,我会一辈子对他好,请你们放心。”
他的声音好郑重,每一个字都如同千钧的承诺。
完,他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的眼眶发起酸,愈发用力地攥紧他的手指。
我多么……多么想……永远留在他身边啊。
好的一辈子,我们要一起白头到老,日暮西斜时,一同长眠于杨树之下。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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