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番外1 幸福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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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也没想到,才没过多久,奚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我心里复杂极了,又希望他来,也不希望他来。

    千言万语,汇聚到嘴边,来不及。

    一时间,我脑子里没有别的,只晓得抱着他哭,哭得周围进店的顾客都颇有些稀奇地朝我们这儿瞧。

    不过这生死离别、阴阳两隔的事儿每天都在上演,他们大概也见怪不怪了,底下那层的情况更离谱,许多刚来的鬼魂甚至会在路上莫名其妙地大喊大叫,如同疯子一般,而消极一点的则直接跟木棍似的横躺在地上,被后面的鬼踩几脚、踹了也不走。

    事实上,还在世时,我想我们没一个人能坦然接受死亡这件事,只是暂时性地遗忘罢了,曾听人,这是上天给予人类的礼物,让我们活着的时候忘记对死亡的恐惧,于是拼命活着、挣扎着,向死而生。

    到了这边,大部分“人”一时都难以接受,甚至精神失常,那把悬在头顶一辈子的铡刀终于落下了,他们痛苦、撕叫、直到最后,渐渐习惯和麻木,亦不再觉得可怕了。

    再比如我,先前我总是左右为难,担心奚容过得不好,忧虑他老是加班伤身体,看他生病我都跟着难受……可当他真的出现在我眼前,一切尘埃落定,反而心里忧他早亡的酸涩与二人重逢的意外交织,也给我带来了完全松懈、释然的感觉。

    那时,我也并不曾料到,我们还能在此处再次相遇。

    这糖果屋真是个如同世外桃源般神奇的地方。

    老板娘回来的时候我仍同奚容抱在一起,什么招呼生意、接待客人,我全都不管不顾了。

    整个店里已经排起长龙,但奇异地是,他们并未催促,也没有发出一声抱怨,而我沉浸在与奚容重逢的喜悦中,早就将周围的一切外物全部屏蔽了。

    她风尘仆仆地从乌泱泱的人群中挤进来。

    “哎哟哎哟。”她惊呼一声,“这是怎么啦?”

    然后她息了声,我从巨大的情绪波动回过神来,见她掩着唇,盯着我们笑。

    我有些脸热,表情讪讪,却舍不得松开奚容的手。

    我这时才注意到,奚容分明也红着眼,只是他怎么看都比我克制冷静多了。

    他搂着我,将我置于怀中,并未话。

    老板娘把客人都送走后,再次将笑意盈盈的目光落在我们身上,明明她是个相貌二八的年轻少女,神情中却饱含着经年历久积淀下来厚重的慈爱温润。

    我这才想起来,她明明同我过,她已在这家店里呆了几十年了,若论岁数,大概是我的祖奶奶或者太奶奶那一辈的人了。

    “就是他吧?你心心念念这么久的人。”她笑嘻嘻地道,“嗯,眼光真好。”

    她冲我比了个大拇指。

    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道,她在楼上的客栈给我们留了一个房间,随便我们想住多久都行。

    “祝你们幸福喜乐。”

    她轻声细语地,并为我们送上了最诚挚的祝福。

    我感动极了,轻声谢过了她的好意。

    我从没有来过这店楼上的客栈,我毕竟只是个卑微的工仔,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进入房间后,我竟觉得这屋内的陈设摆件竟有点像我们生前我和奚容住过的那家。

    我充满珍惜地拉着奚容,左瞧瞧右看看,发现他做鬼时依然和他做人是一样好看帅气,让我根本挪不开眼神。

    他好笑地摸了摸我的脸:“怎么这样看着我?”

    我坐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我要把之前落下的都补上。”

    唉真是的,哭久了,鼻子都堵上了。

    奚容哄孩子一样温柔地亲了亲我的脑门:“嗯。”

    他低低地道:“随便你看多久。”

    神奇的是,客栈房屋内的环境可以如同人间一样变幻,是可以随着房客意愿做出的变化。

    换句话,住在这里,若非被刻意提醒,我大概都会错觉以为我们还活在世上,并不曾故去。

    这一切太魔幻了,有时候我甚至会有些无法接受,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场荒诞离奇的梦,沉睡在梦中没有醒来。

    可每一次,我不管怎么确认,睁开眼,奚容却还真真实实地存在于我眼前。

    我一下子支棱起来,从塌上翻滚过去,牢牢地环住他,就好像我们是一具连体婴,没有任何事物能再将我们分开。

    我有些想向他听,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但又担心有些不好,怕戳他的伤疤,我其实也有点忧惧他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这么早死的。

    他明明答应过我的……

    他是生病了吗?

    奚容大约是看出了我在想什么,他道:“情况发生得很突然,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觉,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来到这里了。”

    简而言之,应当是一场意外,我恨铁不成钢地道,我明明早就过他少加些班、多睡觉,别老是没日没夜的工作,这不,大好的人生,英年早逝,他以为很好玩吗?

    可我似乎也没什么立场指责他。

    我和奚容在房间内厮混了许久,不知日夜,可就算这样,我却总觉得有数不清的话语想同他。

    我缠着他问,奚容,我走以后,你都干了些什么呀。

    其实我最想问的是,他有没有……嗯……有没有想我。

    奚容直接道:“我看了你的日记。”

    他亲在我的脖子上,低声:“看了很多遍,几乎能背下来。”

    他道:“要我背给你听听吗?”

    我顿时脸颊滚烫,身上痒痒的:“……”

    不不不,里面夹杂了多少肉麻的情话,竟都被他看了去,这也太羞耻了!

    又过了一会儿……

    “奚容……”我耍赖似地戳戳他,声问,“不继续吗……”

    奚容微微沙哑的声音钻进我的耳道里:“这么快又想要了?还没喂饱你?”

    实话,其实我蛮累的,绝对不存在他不够卖力的情况。

    他翻身将我笼罩在身下,我一边蠢蠢欲动,一边虚弱地缩了缩脖子。

    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我也就是随便,心理上爽一爽而已。

    奚容却已经在我反悔之前堵住了我的嘴,从源头杜绝了我任何出声抵抗的机会。

    害呀,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像个饥渴太久,瘦骨嶙峋的乞丐,一时间把我放在一桌子满汉全席面前,我多半会狼吞虎咽到把自己吃到撑死。

    这种体验真是痛苦并快乐着。

    其实哪怕我们只是并排躺着,我也丝毫不觉得无聊,只希望永远这么下去。

    昏天黑地间,某一刻,我们的房门被敲响了。

    我懒洋洋地窝在那儿不想起身,伸手推了推身旁的奚容,奚容自觉地去开门了。

    门口是笑盈盈的老板娘和站在她身边一身黑色斗篷的摆渡人。

    我激灵一下,立刻坐起来,意识回笼,想起我可还是她糖果店的伙计,这段时间已不知道消极怠工多久了,也不知她会不会生气。

    “别紧张。”老板娘,“我们只是来跟你们个招呼。”

    “啊?”我充满了疑惑。

    “我们算走了。”她挽着摆渡人的手,如花般清秀美丽的脸上表情云淡风轻,“这家店,就留给你们吧。”

    我睁大眼睛:“为什么突然……”

    她露出个俏皮的表情:“只是有点无聊,想去别的更远的地方逛逛啦,我们不定哪天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我不晓得她和摆渡人在这世界里究竟是何种存在,他们不似其他的幽魂,也不用担心他们哪一天会消失不见。

    也许正如她所,他们只是出一趟远门,来一场漫长的蜜月旅行罢了。

    我被突如其来的重磅炸弹击昏了头脑,半晌才讷讷地道:“……为什么是我?”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摆渡人忽然道:“人和人的缘分有时就是这么神奇的。”

    他只短短了这么一句话,颇有些意味深长、天机不可泄露的意思。

    我顿了一下,惊觉他竟然用了“缘分”这个词。

    我回想起,按照之前的推测,我本以为,在这个地方,活人与死人,是不再有缘分可言的——

    人只有活着时才拥有爱、恨的资格,我们的爱人只配短暂地拥有,在须臾几十年之间携手共度一程。

    可原来,柳暗花明,跨越生与死,我们情感的联结其实从未断过。

    要经历了多少个巧合,多少侥幸,兜兜转转,才能让奚容还是寻到了我。

    这是我从来想都不敢想的幸运。

    原以为,我能同他一辈子短暂地白头相守已是最大的荣幸,如今,倒也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更完美的圆满。

    接管了糖果屋和配套的楼上客栈之后,我和奚容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因为客人非常多,糖果如果不尽快生产的话,很快就会供不应求。

    至于怎么生产呢……

    奚容俯下身,亲吻在我的唇上,温热缱绻的情意融化其间,我的思路便彻底被断了。

    作者有话:

    后边还有两章,不知道为啥没显示出来,大家往后翻翻,莫忘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