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听仙和他目光对视不到三秒就移开视线, 但他冻得有些发红的耳朵，以及融着水光垂下的眼睫……就像印在脑中一样清晰。

    她耳边嗡嗡的，目光触及到近在咫尺的校徽, 才迟缓地反应过来——

    她现在还被谢寻戈半拥在怀中，过于亲密暧昧。

    两人的心跳混在一起, 剧烈跳动。

    “谢谢。”她声道了谢, 后退一步，不敢看他反应如何, 低头拍掉身上散开的雪。

    不远处，正要气势汹汹赶来的老谢放慢脚步, 仔细观察这两个疑似早恋的学生。

    嗯……应该是意外。

    确认他们并非早恋的情侣之后, 老谢平缓呼吸, 转身，继续前往教学楼。

    体育老师姗姗来迟，吹了声口哨。

    “集合！”

    操场上的雪一受力, 就会化成半凝固半融化的状态, 很容易摔倒。老师带着他们在原地热身, 然后便放他们自由活动。

    四人跑回堆雪人的地方。

    在刚才的混乱中, 本来堆好的雪人被砸出几个缺口, 祝和心疼万分地去捧了干净的雪补上。

    那模样, 好像雪人缺失的地方, 也连带着挖去了他心脏的一部分。

    他还不忘愤怒万分地指责谢寻戈：“我看到了，你当时没给它挡一个雪球！”

    逗得陶听仙和沈芥一边笑，一边看旁边谢寻戈的表情。

    他面无表情拿出了手机，冒着手机被没收的风险，对着祝和拍摄，发出一声冷笑。

    “给我拍好看点。”祝和毫不在意, 甚至和他提出要求，然后又否定，“算了，把雪人拍好看就可以了，我怎么样都帅。”

    谢寻戈：“……”

    回到教室，再坐到谢寻戈身边，陶听仙的脑中就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回放那个意外的拥抱。

    她连向那边多看一眼都不敢。

    或许是想的次数太多，她午休睡着之后，重新回到操场中央，再度跌入温柔怀抱。

    然后在他垂眸看过来的时候，她鬼使神差，踮起脚，指腹轻轻擦过他眼睫，触碰若有若无，像是落下一个飞快的亲吻。

    ……睫毛好长。

    陶听仙垂下的那只手微微蜷起，他仍然一动不动，由她动作，耳朵越来越红。

    陶听仙猛地惊醒。

    午休还未结束，大部分的同学这时候都停下笔，趴在桌上休息。

    谢寻戈也埋着头，只露出耳朵和一段下颚线。教室内的温度暖和不少，他的耳朵不似之前在操场时那么红。

    陶听仙匆忙移开视线，重新趴下，闭上眼，放空思绪。

    ……睡不着。

    陶听仙皱着脸坐直，揉了揉发烫的耳朵，轻手轻脚开五三。像同时按下慢倍速和静音键，未发出任何声音。

    在非常安静的情况下，即使是翻书的声音，也足够影响其他人的睡眠质量。

    陶听仙之所以这么明白……因为她就深受其害。

    刚开始她还有些不在状态，总不受控制地走神，想到面颊蹭过他衣服时，略带冷意的柔软触感。

    强迫自己收回思绪，她继续计算。

    通常她心情比较浮躁的时候，就会做数学题。做着做着，她就会逐渐平静，沉浸在计算中，自动屏蔽周围的大部分动静。

    谢寻戈一直没睡着，他枕着手，盯着陶听仙发呆就是半个时。她一动，谢寻戈马上转头装睡，竖起耳朵听她的动静。

    确认她在做题，他侧过头，露出一只眼睛，飞快看她一眼，然后又闭上。

    她在做题目，她也睡不着。

    是和他一样……在想体育课那个意外的拥抱吗？

    谢寻戈耳朵好不容易降下的温度，又不受控制地升高。

    胡思乱想了一会，他也不再趴着装睡，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

    整个教室，现在只有他和陶听仙醒着。

    也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独处吧。

    谢寻戈勾着唇，在他画下的第一个人旁边箭头，指向猪。

    可能因为画的是她，他单看着纸上简单线条勾出的人，也觉得可爱起来。

    他的好心情维持到下午上课。

    英语老师要求同桌之间进行特定的对话，他们刚对视，陶听仙就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干巴巴地完，两人陷入寂静，和周围的热闹鲜明对比。

    英语老师叫停的时候，陶听仙明显松了口气。

    她在躲着自己。

    谢寻戈敛眸，一直亮着的眼睛暗了暗。过了片刻，想到什么，又努力压下自己上翘的嘴角。

    不躲着他问题才更大。

    看来……她还是在意自己的。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够了。

    谢寻戈一开心，就喜欢在纸上涂涂画画。算是写日记留下来的习惯，他的日记本里……几乎每页都会画点东西。

    他回过神，发现纸上多了个兴高采烈的火柴人。

    谢寻戈端详一番，得出结论：他的画技又有进步。

    窗外的雪纷纷扬扬，到他们放学的时间，也不见停，反而越下越大，视野中随处皆是白茫茫一片。

    陶听仙没有伞，她站定，伸出手看雪落下。

    雪在毛绒线上停留片刻，慢慢融化。毛绒手套上分散的晶莹水珠像发着光，存在感十足。

    她抿了抿唇，光走这么段路，她的唇瓣已经冻得没什么知觉。下巴蹭到些许水意，她抬起手将奶黄色围巾扯松一些，冷气便顺着争先恐后向内钻。

    陶听仙麻木地缩了缩脖子，在心中期盼下一趟146能尽快到达。

    或许是被她的真诚动。一分钟后，她如愿上车。

    谢寻戈看了眼自己刚才拍下的照片，按下拍摄键时，刚好雪从他镜头前落下。整张图片中，除了雪，唯有一个身影最为突出。

    这张照片看上去像是随意一拍雪景，但构图与氛围，恰好因为无意闯入镜头的人，而变得生动起来。

    无边的白色之中，她围着的奶黄色围巾，细碎的发丝，以及鼻尖与唇瓣的一点红色，皆增添了抹鲜活色彩。

    他勾起唇，不紧不慢地最后一个上车。

    总会有一天，他镜头里的人，越过镜头，看着他展颜。他不再需要假装偷拍风景，实际拍她。

    陶听仙刚开门，豆豆就从门后蹿出来，她笑着蹲下，扯开一只手套，挠了挠它的下巴。

    “想出去？”

    “喵呜。”

    豆豆金眼睛看着她，然后舒服地眯起，发出呼噜声。

    “等我把书包放下来。”

    陶听仙看着黏在她脚边，蹭来蹭去的豆豆，轻声哄道。

    豆豆在地上了个滚，露出白色的肚皮和白手套。

    陶听仙弯下腰，忍不住在它肚皮上摸了把。

    豆豆是只奶牛猫，除了肚皮和四只爪子，其他地方的毛都是黑色。

    她推开大阳台的玻璃门，豆豆跟着踏出一步，将地面上薄薄一层的雪踩出梅花印。

    它谨慎地再往前走了几步，阳台越往外雪越厚，还有一片雪落在它头顶，像是开了朵花。

    紧接着又落了些雪在它背上，雪花连着开了几朵。

    豆豆瞬间感应到，站在原地抖了抖，试图将身上的雪抖落。但这边刚抖下去，新的雪又飘来了。

    豆豆：？

    思考几秒，豆豆毫不犹豫转身回到陶听仙身边。

    陶听仙从推开门之后，就拿出手机对着它拍，努力憋笑。

    按下暂停键，她和豆豆回到客厅，刚坐下，豆豆就跳到她腿上。陶听仙边给它顺毛，边回顾刚才的视频，乐不可支。

    她截了视频中的一张图，是豆豆身上落了雪的那瞬间，唇角带着笑，发在空间和朋友圈里。

    【不做睡仙：=v=和豆豆一起看雪】

    发出去之后，她顺手向下滑动，谢寻戈几乎和她同一时间发了张照片，也是雪景。他手中捧个迷你雪人，指尖冻得有些发红。

    他还用涂鸦笔给雪人加上奶黄色的围巾。

    【xx：在许愿。】

    陶听仙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还是按下点赞。

    她继续向下看，给每一条动态都飞快点上赞。然后慢吞吞滑回来时，手指不受控制地，再次点开那张照片。

    ……按下了保存键。

    只是这张图片的色调很舒服，雪人也很可爱而已。

    绝对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

    “我的耳朵不听话，心跳也不听话。”

    “应该，只要是你，我就……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