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9-30
◎平行世界◎
29.
街角,某家咖啡店。
封清洋抱着一个盒子站在店门口。
咖啡店的外墙是由玻璃做成的,从旁边路过的时候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店里这时候没什么人,只有陈默坐在斜对角,距离阳光最远的位置,桌上摆着一杯咖啡,正专心致志地往里面倒糖。
服务生站在旁边,捧着盘子挡着半张脸,偷偷往陈默脸上瞄。
封清洋隔着玻璃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他脸上的红晕。
还真是受欢迎。
封清洋脑海里不由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只是以前好像没有这么明显,也没有这么夸张。
街道间的清风吹过咖啡店门口的风铃,哗啦啦地响,女店主听到动静,最后很是不满地瞪了眼陈默的方向,扭头看到屋外的人,又换上一张笑脸。
“要进来坐坐吗?”女店主热情地招呼客人。
封清洋下意识将脊背挺直了一些,抑制住转头就跑的本能冲动,朝女店主僵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走进去。
他没好意思他不是看陈默入了神,而是不敢进。
虽然他努力掩饰了,但事实上,进门的时候,他的腿肚子还在发抖。
做他们这一行的,很少有人不怕陈默。
走到陈默桌边的时候,他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开口,声音还是有些颤抖:“默、默哥。”
陈默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半天没有下一步动作之后,抬了抬下巴,提醒道:“请坐。”
封清洋同手同脚地拉开凳子坐下,陈默跟服务生要了菜单递给他。
“我随意就好。”封清洋瞥了眼菜单,拘谨地指了最便宜的一款,“柠檬茶就行。”
服务生点点头,接过菜单,一步三回头地往后厨走去。
仿佛很舍不得离开的模样。
陈默一手撑着下巴,一手随意地搅动着放了半杯糖的咖啡。
很随意的姿势,单看外表绝看不出任何攻击性。
甚至在某些男人眼里,称得上是“脆弱”、“需要保护”的。
陈默对于这些私下的评价有些无言以对,但他也确实不曾对任何人产生过攻击性的情绪。
包括现在。
唯独面前这位“封大师”,上次在姜家的晚宴上碰到时就是一副很吃惊很拘谨的模样。
才几日不见,那种拘谨不安似乎已经升级成了“恐惧”。
单看他的神态,就好像他面前坐的不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男青年,而是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核|弹。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有对他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吗?
陈默想着,问道:“你怕我?”
封清洋差点从凳子上原地蹦起来,膝盖先撞到桌面,“砰”的一声巨响,他龇牙咧嘴地忍下疼,神情很是扭曲地放下腿。
不过这一撞也叫他回过了神。
对面的陈默一脸看到奇行种的神情,封清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坦白道:“稍微、稍微……有一点。”
下一句他又问:“默爷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陈默量着封清洋的脸,直看到对方又开始坐立不安,才点了点头。
如果他“记得”,也不至于需要找上这位封大师了。
封清洋闻言怔了怔,仿佛很失望的样子,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难怪……”
他将怀里的盒子放到桌上。
“啊!老鼠!”刚走过来的服务生尖叫一声,差点把放着柠檬红茶的盘子丢出去。
“玩具、玩具。”封清洋连忙解释道,“假的。”
他伸手敲了敲透明盒子的盒壁,里面那一团灰扑扑尾巴细长的东西果然动也不动。
服务生半信半疑,心下想着应该没人会养老鼠,才稍稍放下心,飞快地放下红茶,看一眼陈默,还是抵不过对老鼠形状物体的恐惧,一溜烟跑远了。
封清洋松了一口气,又伸手拍了下盖子。
陈默动作一顿。
淡淡的黑气从封清洋的指缝里漏出来,原本瘫倒不动的老鼠忽的站起来,黑漆漆的眼睛里满是凶光,尖锐地嚎叫着,猛地往盒壁上冲撞着。
封清洋连忙用两只手一起稳住盒子。
里面的叫声越发的尖锐。
陈默抬头看了眼吧台,女店主正和服务生低声聊天,对这边刺耳的声响充耳不闻。
封清洋注意到他的视线,压低了声音:“普通人看不到,也听不到。”
果然。
陈默问:“这是什么?”
“恶意。”封清洋答道,没等陈默再问,他将盒子推到对方面前,“在解答你的疑问之前……先请默哥帮个忙。”
封清洋掀开了盖子。
老鼠像是闻见血腥味的鲨鱼,仰起头停顿片刻,随即就以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速度猛地朝上方冲了出去。
黑色的雾气越发浓郁,源源不断地从老鼠身上散发出来。
封清洋没要陈默帮什么忙,陈默却立刻就明白了。
在老鼠彻底逃开之前,陈默伸手一抓,轻而易举地压着老鼠的脊背按在了桌面上。
封清洋眼睛眨也不敢眨,大气不敢出,死死盯着那两根修长的手指。
“……嗯?”陈默忽然愣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眼手指下压的东西,像是觉察出了什么不对,更用力地压了一下,然后移开手指。
黑气像是被陡然间开了盖子,停滞片刻之后,猛地倾泻而出,几乎笼罩了老鼠的全身。
但那些黑气碰到陈默的手指之前,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住了,如同潮水一般分散开,眨眼就消散在空气之中。
大约四五秒之后,黑气淡去,原处不见老鼠的身影,一根手指滚落到桌面上。
封清洋倒抽了一口气。
.
30.
封清洋会害怕陈默不是没有理由的。
应该,真正知道陈默是谁的,很少有不怕他的。
这里的“怕”并不全是负面的恐惧,还夹杂着很多的敬畏和仰慕,如同看到高岭峭壁上的冰花一样,可望而不可及。
一是碰不到,二是不敢碰。
敢动什么歪心思的,就得先做好来年坟头长草几丈高的心理准备。
——物理意义上的坟头长草。
陈默沉默了许久,问道:“我做过很多坏事吗?”
封清洋谨慎地答道:“就我所知,好像还没有。”
陈默:“……”
陈默:“那为什么?”
“你想听实话吗?”封清洋苦笑了一下,“当一个人厉害到让所有人都只能仰望的时候,他的存在本身就会让人觉得害怕了。”
陈默搅动着咖啡,没有什么实感:“我有这么厉害吗?”
封清洋想了想,答道:“我们业内对默哥公认的评价有一个是这么的——
“幸好你是个好人。”
但他还是看到陈默就控制不住腿软。
比起第一次在晚宴上碰见,他对陈默的恐惧感有增无减。
封清洋:“因为我刚发现一件事。”
陈默问:“什么?”
封清洋抹了把脸,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这个世界,好像唯独没有‘程律’存在。”
连同名同姓的人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
仿佛这个世界上连这两个字都不存在。
没有程律的世界,对陈默来会意味着什么?
正是因为没有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让人觉得害怕。
听到那个名字的刹那,陈默很明显地顿住了,被那双漆黑的眼睛注视的时候,封清洋几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连灰烬都不剩下的那种。
但很快,空气中那种灼人的热度骤然褪尽,只剩下封清洋一身的汗。
他甚至不知道那是热出来的,还是被吓出来的冷汗。
“‘这个世界’,”陈默重复着这几个字,“意思是还有别的世界吗。”
他将视线下移,落到桌上那根断指上。
很明显是一个女人的手指,细而长,皮肤状态看起来属于青年人,指甲略长,覆着玫红色的美甲。
从指根处断裂开来,本该是血肉模糊的位置被一层淡淡的黑气笼罩着。
站在吧台旁边的服务生不时将视线投到他们这桌,却对桌上的东西视若无睹。
其他人看不见。
陈默接着问道:“跟这个东西有关系吗?”
封清洋咽了咽口水,刚刚找回自己的声音,点了下头:“我就是在做这个任务的时候……追着黑气拐进巷子里,然后一抬头,就到了这个世界。”
一开始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出来的巷子与记忆中的那个别无二致,站台上的广告也没有变化。
直到他想回去找同事帮忙重新追踪那道黑气,却发现事务所大门的位置变成了一堵墙,掏出手机电话给同事的时候,全部变成了空号。
曾经做着那些不见光的工作的人,要么消失不见,要么变成了没有半点相关记忆的普通人。
而那些人的记忆没有丝毫断层,仿佛从就生活在普通人的环境之中。
封清洋才后知后觉,出问题的可能不是这些人,而是他自己。
——穿越。
他听事务所的后辈姑娘聊过那些网络里的热门题材。
又或许是什么没有妖魔鬼怪存在的平行世界。
封清洋在成为这个世界的“大师”之前,也断断续续地见过不少神棍,基本上都是江湖骗子,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可言,完完全全是混吃混喝的普通人。
“这些东西,”封清洋指了指断指处的黑气,解释道,“是觉醒者的恶念所生,你也可以理解为修仙里的走火入魔,会变成以普通人灵魂为食的没有理智的怪物,一般通用称呼是叫做恶意,我们的工作就是清除这些东西。”
他们的力量本质上出于同源,彼此互相吸引感知,很难彻底隐匿,普通人却也无法轻易看到。
所以在第一次见到陈默的时候,他才那么吃惊。
“原来我以为这些东西是被我带过来的。”封清洋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有我一个人穿越的话,我可能就不会想怎么回去的事了。”
而现在,还有陈默在。
虽然是失忆状态……但普通人和大佬怎能同日而语。
失忆了的大佬依然是大佬,两根手指头就把差点把他命玩掉一半的麻烦给处理掉了。
封清洋对陈默有着无比膨胀的自信心。
陈默若有所思。
封清洋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至少在他“穿越”之前,原本那个世界里的人没出什么事。
“你刚刚,这个世界‘唯独’没有程律。”
陈默发现光是出这句话都会让他有本能的不快,他微微皱了皱眉,忍了下来,继续问道:“其他人呢?”
封清洋答道:“我认识的人大部分都在,不过这个世界很多名人都以前都没有听过,像是那些歌星演员之类的,身份地位比我们原来的世界高不少,叫什么沈案、涂玖、唐飞羽的……哦对了,还有个姜家,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不定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呢……”
都是陈默认识的人。
陈默安静地听着封清洋念完那些名字,心头微动。
封清洋停下来,陈默就忽的问道:“赵思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