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7-39
◎心上人◎
37.
牧迟雨大半夜敲响了陈默家的大门。
他顾不得扰民问题,一边咚咚咚地敲着门,一边焦急地抬起手腕看手表上的时间。
十二点四十七分,午夜。
牧迟雨是一路跑上来的,原本将近二十分钟的路程被他缩短到了十分钟,这时候全身都是汗,停下来也没止住惊慌的冷汗,看起来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他伸手抹了抹额头上,指尖的汗水无意间蹭到眼睛,只觉得生疼。
但他不敢眨眼。
陈默给他发了条信息之后就没有再回复,牧迟雨无论是发消息还是电话都如同石沉大海,对方毫无反应。
牧迟雨被吓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抓着钥匙冲出了家门。
原先被压下去的那些不安如同浪潮一般,猛的翻涌上来,牧迟雨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做好了看到血肉模糊的惨烈场面的心理准备。
“吱呀——”
厚重的防盗门开了一条缝,过了一会儿才被真正拉开。
牧迟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出现在门后的是陈父的脸,他有些诧异地看了牧迟雨一眼,他的身后是端着空果盘的陈母跟着走过来,也探头朝外看了一眼。
“哎呀,这不是牧吗,怎么这么晚到这儿来?”
陈母着想了想,反应过来,哦了一声:“是来找默吧,不过他早就去睡觉了,这会儿应该睡着了,要我去叫他吗?”
牧迟雨慢慢喘着气,汗湿的衣服贴到后面,穿堂风一吹,一阵寒凉。
他一个激灵惊醒过来,一时不出话。
他的视线缓慢地扫过陈父和陈母,从头到脚。
陈父陈母脸上全是意外和诧异,像是只是单纯吃惊牧迟雨怎么会这么晚上门,却也并不排斥,他们知道门外这个青年人多年来对自家儿子照顾有加,彼此见过几次也不怎么见外。
除此以外就再没有任何异常,陈母先反应过来,拍拍丈夫的肩,示意他让开位置,请牧迟雨进门。
“来都来了,牧进来坐坐吧——是不是加班回家忘了带钥匙了?我们家客房还空着,要不将就一晚,正好明早跟默一起去上班……”
牧迟雨找不到更合适的理由,闻言点了点头,借着台阶下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那就扰叔叔阿姨了。”
“哪儿的话,我们还没谢你照顾默呢。”陈母着转身,绕过沙发朝客房走去,一边道,“你跟你陈叔叔在客厅坐一会儿,我去收拾一下房间。”
牧迟雨想拦她:“不用这么麻烦,都这么晚了你们也该早点休息了,我去跟默挤挤就行了,我之前偶尔也来,他应该不介意。”
陈母闻言脚步一顿,见牧迟雨态度坚持,想了想也就应下来。
“那我给你切点水果吧。”陈母又转身往厨房走,“来都来了,你先坐一会儿。”
牧迟雨终于推辞不掉,正拿余光扫视着房间,一晃神就来不及再拒绝,只得无奈地了声“谢谢阿姨”。
陈默的房间在大门的斜对角,要穿过客厅,这时候正紧闭着。
没血腥气、没尖叫声,家里两位长辈表现如常,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之处。
——不会是陈默故意耍他吧?
又或许只是无聊之下的一个玩笑,亦或是随口一个并不真切的猜测。
倒是牧迟雨太过于担心,才失了分寸,判断力降成负数。
世界上哪有鬼?
牧迟雨想道,是他关心则乱了。
但这个世界怪异的事已经足够多了……
牧迟雨往前走了两步,心还没有放到底,转瞬间险些又跳出来——几乎心脏骤停。
陈默闭着眼睛倒在沙发后面。
“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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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陈默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因为梦境里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人看不清脸,只知道是个男人,个子很高,但年纪应该不算大,至少比他,笑嘻嘻地追着他叫“哥”。
年轻人一副精力旺盛过头的样子,陈默缩在沙发里午睡都被闹醒。
不知道厨房还是卫生间的位置,年轻人跟空气斗智斗勇,一张嘴损起人来没完没了,发展到最后就变成了锅碗瓢盆大混战。
一阵砸东西的叮铃哐当声响过之后,年轻人顶着一脑袋的水出了厨房,看到陈默睁开眼,露出了一些尴尬局促的情绪。
像是做坏事被家长当场抓包的心虚。
陈默捏了捏眉心,没有生气,反倒有点好笑和无奈。
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过来。”
年轻人耷拉下脑袋,垂头丧气地蹭到沙发边,朝空气的方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扭头对上陈默时就换上了乖巧的嘴脸:“哥,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陈默没有被他装乖的模样骗到,问道:“怎么回事?”
应该是空气的位置传到一道轻哼,毫不犹豫地把年轻人卖了个彻底,还顺道添油加醋:“他在考虑下药把你放倒,然后代替你去把那个任务解决了。”
年轻人立刻叫道:“我才没有要下药,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老妖怪不要污蔑我的清白!”
着扭过头来又义愤填膺地跟陈默求支持:“哥你知道的,这个妖怪从来不安好心,整天想着挑拨离间,你我怎么可能舍得给你下药!我举报,这主意是这个老妖怪提出来的!哥你要揍揍它!它皮厚,抗揍!”
空气怒道:“姓程的你臭不要脸!有种放我出来我们单挑!”
陈默偏心都是写在脸上的,将手边拽到的绿植叶片随手往空气的位置一丢,圆润的叶子如同箭矢一样飞了出去。
很轻的一声“啵”之后,空气没了声音。
年轻人坐在他旁边,很得意地笑。
陈默一抬手,轻轻弹了下他的脑门:“别以为这件事过去了。”
年轻人身子一僵,声辩解:“我也就是。”
陈默又弹了他一下:“一天天的想什么呢,就你那三脚猫的身手,你一个人去以为我不担心?”
年轻人像一摊泥似的软进沙发,伸出双臂抱住了陈默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肩窝蹭了蹭,又有一下没一下地去亲他的耳尖,声音闷闷的:“照哥你那种标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厉害的……还不许我也担心吗……”
陈默并未推开他,似乎对于这样的触碰早就习以为常,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年轻人的脑袋。
或许是恃宠而骄,年轻人还在断断续续地抱怨。
“谁不知道这次那几个人最黑心了,整天正事不做就琢磨着对付你,搞得好像你马上就要去毁灭世界了一样……”
“而且过几天就是雨哥——”
梦境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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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陈默一睁开眼,对上的就是赵思渊那张大脸。
他眨了眨眼睛,视野渐渐变得清明,然后冷静地提醒:“你坐到我的手了。”
赵思渊脸色一僵,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好歹退开了:“你这个人还真是没有情调。”
陈默语调毫无起伏地“呵”了一声。
赵思渊:“……”
陈默动了动手指,余光已经扫过了一周,他现在正是在医院,大概是昏过去之后被送到了医院。
手背上还有好几个针孔,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醒目。
陈默问:“我睡了多久?”
“一个礼拜。”赵思渊随手拖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开始抱怨,“你可真行,发烧四十多度叫救护车把你拉到医院,都快把我们吓死了。”
陈默的表情像是在疑问,有这么夸张吗?
“有!”赵思渊猛的站起来,像是想骂两句,但看看陈默的脸,又忍了下去,不爽地哼了两声,偃旗息鼓地坐回去。
“前天晚上都给你爸妈下病危通知单了,正常人早就烧没了,也就你命大运气好,昨天凌好歹退烧了,结果到现在才醒——幸好没烧成个傻子!”
陈默摸了摸额头,倒没有感受到什么高烧后的虚弱感。
他体质向来不错,从到大除了必要体检外,进医院的次数屈指可数,感冒发烧也几乎与他绝缘。
赵思渊不会拿这种事来笑,只能在一般人眼里,这种症状跟感冒发烧也差不多,但陈默心底清楚不是这么回事。
陈默体温天生高于常人,正常人体温一般在三十六七度,高于三十八九度就是高烧了,但对于陈默来也就是正常的浮动范围而已。
最严重的一次是大学运动会,陈默被充壮丁连着参加了一天的比赛,全是高爆发性的比赛,一连破了好几个记录。
当时牧迟雨也抽空去看了比赛,等陈默比完,下场去跟他道贺,无意间碰到手,被吓得差点当场叫救护车。
但陈默一点不适感都没有。
旁边参加完长跑比赛比赛的同学瘫倒在一旁喘成狗,连着跑跳了好几个时的陈默跟没事人似的,连汗都没怎么流。
牧迟雨当时也是个心大的,听陈默没事也就信了。
直到当天晚上回宿舍,陈默还有点体温过高,比白天好一点,牧迟雨还不放心,拿温度计给他量了一下,还没到时间,就见那道线稳稳破了四十大关。
牧迟雨到这时候才是真被吓傻了。
常识再匮乏也知道四十度高烧是能要人命的程度了,绝不可能是陈默这么一副还能活蹦乱跳的模样。
就算是回光返照也没有这么持久的。
再联想到陈默白天的反应,牧迟雨意识到这是个该烂在肚子里的秘密,他可不想把陈默送上什么地下实验室的解剖台。
于是牧迟雨扔了温度计,没再提过,只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
后来再出现这种情况的次数不多,加上牧迟雨是知情的,帮着掩护,一次也没让他进过医院。
至于这次……
可能是因为他真的昏过去了。
不过赵思渊是不知道这件事的,陈默只迟疑了两秒钟要不要告诉他真相,想了想赵思渊在这个世界也就只是普通人,便放弃了。
比起高烧多日被抢救回来这种事,还是天生体质更吓人一点。
赵思渊在这边复述着抢救情况多么惊险,病房门就被人开了。
牧迟雨还不知道陈默醒了,推开门愣了一下,随即脸上一喜,很是松了一口气:“你醒了?太好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着,他连手上的餐盒都来不及放下,立刻就转身回去找医生。
“砰。”
房门撞上门框,发出一声闷响。
赵思渊早就止了话头,看着牧迟雨离去的方向,神色莫辩,沉默良久,忽的问道:“你梦到什么人了?”
陈默给出一个疑问的神情:“嗯?”
赵思渊:“你昏迷的时候叫了一个名字。”
是在陈默醒来之前,赵思渊站在床边,附身去看他,或许是离得太近让沉睡的人本能地觉得不适,陈默无意识地抬手,拍开了他的脸。
嘴里一声低喃声音很轻,但赵思渊离得近,听得清清楚楚。
陈默:“律,别闹。”
像是早就习惯了近在咫尺的缠闹,亲昵依赖毫不自知,没有丝毫防备。
就连对待父母,他也没有过这样放松依恋的语气。
这会是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弟弟的态度吗?
赵思渊想要弄清楚,他追问:“那是什么人?”
陈默闻言稍有些惊诧,像是没意料到自己昏迷的时候这么不安分,但那惊讶也就转瞬即逝,他看起来并不是准备略过这个话题。
赵思渊看到陈默笑了一下,心头也跟着狠狠一跳。
他直觉那不会是自己喜欢的答案。
但他已经来不及收回那个问题。
陈默回答:“那只能是心上人。”
赵思渊死死盯着陈默脸上的表情,问:“你在开玩笑?”
陈默:“不是。”
赵思源抿唇不语,脸色有些难看。
一门之隔,外面走廊上的男人站在病房门口,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脸色晦暗莫名,一种令人心惊的扭曲出现在他脸上。
停顿片刻,他冷着脸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