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 36 章 殿下这是宠着驸马呢。
实话实, 无论是临城府衙,还是西北军,哪一方愿意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还收拾不完呢。
之所以腾出大力气来收治流民, 全因边关情势太复杂, 着实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一则,流民一概关在城门外, 指不定这些人饿红了眼,加上有心之人在其中搅浑水, 恐怕会直接引起冲突。
二则,这里面混杂了大齐人与北燕人, 即便想分开对待,恐怕里面一些百姓根本就不清是哪一国人,何谈分开?
故而, 临城府衙和西北军确实是硬着头皮顶上,倘若没有姜应檀相助粮食和银钱, 光凭他们两方根本撑不过半月, 更不会有今日欣欣向荣之态势。
而周一诺口中所的奏折,则是另一件事了。
周一诺叹了口气,言语间颇有些心酸,“流民一事, 虽为大齐添了善待子民的名声, 但终归是西北军和临城府衙先斩后奏、越权而行,若非殿下在朝中点,只怕弹劾奏折已经堆满御案, 此时监察御史也抵达临城了。”
早在辗转而来的流民增多之时,周一诺模仿傅则的字迹,写了一封奏报送往京城, 将诸事尽数上禀天弘帝。
可此举再怎么展露西北军营的坦荡,又哪里防得住人?
多的是些奸佞无视奏报,直接出面弹劾,或是暗中使些手段,将奏报一压再压,许就不会上达天听的时候。
而姜应檀一早通过鹰位暗部,快马加鞭将此事呈到天弘帝的案前,又光明正大从青州运粮、运银钱。她摆明了要入局,之后自会有天弘帝及京中势力帮忙斡旋。
眼下,见周一诺再三谢过,姜应檀坦然道:“此计本就是收揽民心,彰显大齐国威,待事态平息后,可在临城之外,为流民再设一些村镇。”
她话里留了些余地,但也足够在场的人听出其中深意,纷纷起了眉眼官司,各有想法。
莫非是朝廷要与北燕开战?
众人对此神色不一,有战意高昂者,有忧心忡忡者,也有犹豫不决者,不知道主战还是主和。
无论他们怎么想,上首的姜应檀神色自若,浑不在意自己引起多大波澜。
姜应檀淡道:“流民一事暂且如此,近日北燕可有异动?”
提起此事,周一诺不免变得严肃,“先前殿下点出的云骑汇集之处,派出去的斥候已经找到,只是晚了一步,人去无踪影。”
“是吗?”姜应檀右手搭在桌案上,抬眸望去,“本宫怎么听闻,那些云骑尚留在城外二百里处,一直未曾离开?”
周一诺一时顿住,并未立即作答,他对面坐着的秦司却是开了口。
秦司清清嗓子,忧道:“北燕云骑是隶属于他们皇帝的私兵,一直停在临城外,只怕北燕所图不。”
姜应檀轻笑一声,意有所指道:“不日前,从北燕国都驶出了一辆马车,听里边坐着北燕端王慕容青,直往临城而来。”
闻言,众位将领失态站起,周一诺深深皱眉,“眼下既无战事,对方也未传出派遣使者的消息,怎会无端让北燕端王来临城?”
面对众人的灼灼目光,姜应檀慢条斯理地拉好衣袖,站起了身,“北燕人的心思,本宫怎么猜得着?诸位慢慢商议,尽早议出应对之策。”
“再,这些都是你们西北军的军务,本宫若是插手,可就犯忌讳了。”
罢,她似是有些疲倦,揉了两下额角,“本宫乏了。”
下首一干人等心如火烤,又没法逼着姜应檀留下,只得用目光催促傅则多几句。
然而不论他们的视线有多直白,传递的情绪有多浓烈,傅则一概视之不见,反而随姜应檀起身,准备亲自送她去大帐休息。
众将领:色令智昏啊!
姜应檀瞟了一眼周一诺,哼道:“周先生,带路吧。”
“是。”周一诺暗自苦笑,顶着诸位将领迫人的目光,起身为之引路。
中军大帐本是傅则在军中的起居之处,因为用作议事之所,姜应檀不便直接歇在后边,故而为之重新收拾出一处帐篷。
路上,身后不再跟着心思各异的将领,傅则稍微松快许多。虽然还装着一副正经模样,但显然四肢都放松下来,不再一直紧绷着。
姜应檀目光扫过三三两两的士兵,压低了声音问:“找出来了吗?”
自来了西北大营,就隐在姜应檀后面的魏十,悄悄上前两步,“有三人神色有异,属下已派鹰卫去盯着了。”
“去查。本宫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做出欺君叛国之事。”姜应檀面色冷极了,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一旁引路的周一诺,听了这一来一回的话,哪里猜不出大概。
他不由心酸道:“殿下,您想撒网捕鱼,好歹提前知会一声吧?”
姜应檀不以为然,“左右端王人都没到,你提前一日知晓此事,又能如何?不定会草惊蛇,让军中叛徒生出警觉,反倒不美。”
傅则惯是奉姜应檀的话为圭臬,附和道:“可不是吗?这种事越少人知晓越好,周先生何必不甘?”
闻言,周一诺狠狠地瞪了傅则一眼,此人失去记忆后,他算是看明白傅则的本性了,左右是殿下什么都对!
“殿下所言有理,”周一诺无奈应下,提起了另一茬,“那可否告知草民,端王此行为何而来?”
姜应檀不轻不重地扫了他一眼,转而远眺北方,闭口不言。
北燕的端王,慕容青,是北燕皇帝慕容迟的同母兄弟,两人感情深厚。他来临城的目的之一,只怕是冲着阿姐来的。
于他们而言,那日来流民营地,探听阿姐情报的云骑失去踪迹,便可猜测阿姐或许还活着。虽然尚不是十足的把握,但只要有一分成算,疯了的慕容迟绝不会放过。
他自己出不了国都,可不就派最亲近的弟弟慕容青来临城,不然云骑为何迟迟不离去?
姜应檀眸色晦涩,在心中推演各种情形,忽然察觉手被人握住,不由望了过去。
擅自握住她手的傅则,对着姜应檀微微点头,“或许只是遣了端王做使臣,想与我大齐恢复邦交,又或者是想要刺探军情,妄想再度开战……种种皆未可知,未必就是冲着那位来的。”
听他隐晦提及阿姐,姜应檀就知他对阿姐的身份猜了大概。一时不知,是该他猜得准,还是猜得太快,总归自己本就不准备瞒着,猜出来了也无妨。
倒是看傅则一副了然于胸的神色,便知他定不是现下的灵机一动,许是在先前的五日内猜出,只不过一直藏在心中不。
姜应檀细细量他两眼,心中嗤想,见他不把猜测出的真相宣之于口,反而深埋心中的行事风格,与先前五岁傅则倒有几分相似,总算能看出一丝两者之间的关联。
话间,几人来到了专门为姜应檀收拾出的大帐。
入了帐,绿萼有条不紊地指挥人再拾掇一番,桩桩件件都按照姜应檀的喜好来布置。
姜应檀寻了一张交椅坐下,支着下巴问:“行了,你们速速回去吧,光是端王一事,今日就有你们耗的。”
不同于周一诺急着离开,傅则有些依依不舍,“反正我去了,也就是点点头,用不着什么真知灼见,不如让我留下陪夫人?”
姜应檀困倦到了个哈欠,闲闲看他,“嗯?”
“好吧,我去就是了!”傅则最怕她隐含威胁的笑,几乎是立刻服软,长吁短叹,“唉,如果不是夫人叮嘱,我何必抛下如花美眷,去陪一群糙壮汉子呢?”
周一诺扫了一眼自己的胳膊,不满地瞪过去。
瞧这话得!
什么糙壮汉子,是他这细胳膊细腿不够瘦弱,还是面容不够俊俏?
姜应檀凤眼斜睨,故作威严道:“那些人的画像、姓甚名谁,以及对各类要事如何应对,可记熟了?”
仗着帐中都是自己人,外边守着营帐的皆是鹰卫,傅则卸去所有伪装,嬉皮笑脸道:“铭记于心,哪里敢忘?”
姜应檀不由瞥了他一眼,他把今早差点忘记秦司姓名,险些捅出篓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傅则不退反进,得寸进尺道:“殿下,我若等会儿去中军大帐议事,芝麻大点的错都没有犯,那回来了可有赏?”
“再吧。”姜应檀又了个哈欠,只差没直接甩手把人赶走。
傅则见好就收,“夫人没有拒绝,我就当答应了啊。”
罢,他扯着周一诺往外走,步伐飞快,生怕听到姜应檀冷冷的婉拒。
姜应檀到底是没出声,懒懒靠在椅背上,目光随着傅则而去,从一开一合的帐帘缝隙内,看到傅则飞速挂上漠然的神色。
忙活完了的绿萼,缓步走到姜应檀背后,力道适中地揉捏起肩膀,笑道:“殿下这是宠着驸马呢。”
“是你看错了。”姜应檀收回目光,阖上双目憩。
绿萼但笑不语,明明殿下最厌烦有人谈条件,方才不还是默许了驸马的话?
她们殿下啊,最是嘴硬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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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因为姜应檀抛出的消息太重要,又或者西北军中积压的事务太多,傅则一去许久未归。
姜应檀乐得清闲,亦觉得耳边少了一个聒噪的鸟儿,自己很是松快。
与平日里在府中一般,她和魏十、萧五一同处理鹰卫的事情,让人快马加鞭将端王的事情送至京城,好让天弘帝提前做出应对。
处理完这些,她又挑了几件鹰卫内务,拿出来详细商讨后,逐一定下了章程。
随后,姜应檀悠闲品起了茶,用着绿萼带来的糕点。
直到未时二刻,傅则从帐门外进来。
他兴致盎然道:“夫人,去看比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