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 41 章 姜应檀悟了。
姜应檀并未将傅则来告状的事情放心上, 如往常一般进了屋,就见姜暮窈坐在桌案前,神色不明。
“不知阿姐找我来有何事?”姜应檀笑盈盈地坐下。
姜暮窈抬眸看她, 忽然叹了口气, “不是碰见驸马了吗,以你的聪慧, 哪里需要问出口呢。”
闻言,姜应檀神色不变, “能不能猜中是一码事,该不该问阿姐又是另一回事。只要阿姐开口问, 我必然不会有半分隐瞒。”
“如果是阿姐想训责什么,我也当恭敬听着。”
听得自家妹妹仍是犟着,姜暮窈叹口气, 拉过她的手轻轻抚着,“我哪里是要训你?你就是这么个性子, 阿姐怎会不知道。”
“只是檀儿, 你不能总将人的真心真情随意揉搓,扔到了地上不算,还等上去踩个几脚,这终归是不好的。”
姜暮窈到这里, 忍不住将人拉到软榻上, 细细话。
“先前,驸马的心智还停在五岁时,我曾见过你们之间的相处, 本就隐晦提过几句,想着你这性子能收敛几分,至少不要伤到真心对你好的人。”
姜应檀由着阿姐动作, 顺从地依着她坐下,垂着眼帘,一句话也不。
看她如此一番任你教的模样,姜暮窈再多的话都不下去,长叹一声。
“檀儿,阿姐不想你后悔。”
姜应檀眼睫动了动,“没什么好后悔的。”
姜暮窈抬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妹妹的鬓边,“阿姐希望檀儿身边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一生护着你、陪着你、宠着你,这些驸马做得很好。因此。阿姐没法看着他对你寒了心,所以才做了那多管闲事的恶人。”
感受着头顶上温柔的触碰,姜应檀强撑着的一副冷心肠,忍不住软了,嘟囔道:“他有什么好的,就知道来阿姐这里告恶状。”
听得此言,姜暮窈反倒是轻笑一声,“他哪里是来告恶状的?阿姐听下来,驸马对你百般护着呢。”
姜应檀微微睁大双眸,讶异到不出话。
“怎么,不信?”姜暮窈无奈地戳了两下自家妹妹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是我支开了白芨,去让人喊驸马来话的。而他来这儿之后,无论我怎么 ,他都是闭口不谈今日之事,只会解决好此事,不让我烦忧。”
这一番话,了姜应檀个措手不及,与她心中所想完全不同,不禁怔住,无言中觉得自己胸腔的某一处,跳动了一下。。
在她的设想中,驸马应是来阿姐这大吐苦水,再把她所做之事添油加醋地了。
哪成想,私下的傅则是这般模样!
姜暮窈按捺不住,又戳了两下姜应檀的额头,“你啊,成天把其他人往坏了想,竖起一堵又一堵的高墙,防着所有人,不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原本严严实实藏在心中的念头,被阿姐直接戳破,使得姜应檀不知如何是好,低低咳嗽一声。
姜应檀声道:“宫中、京中,不都是些别有用心之人。先前阿姐又不在,我不得立起来,做个威风的顺安长公主,不然怎么保住陛下和其他人呢。”
此话得姜暮窈一阵唏嘘,改戳为揉,力道适中地拍拍自家妹妹的后背。
姜应檀不愿看阿姐因往事而烦忧,故意了些旁的趣事,好让她开怀些。
一时不察,姜暮窈被逗乐,片刻后才又念起姜应檀和傅则不和之事,故意冷下脸,让姜应檀将其中曲折都一一道来,不许有任何隐瞒。
姜应檀哪里想得到还能绕回来,头大得很,“阿姐,魏十派来的人,不该早与你了吗?”
隔着面具,只瞧见姜暮窈有些惊讶,“怎么猜出的?”
“今日之事,既然不是傅则捅到阿姐跟前,必然只剩下魏十,”姜应檀恨恨道,不满地哼了一声,瞅见姜暮窈的担忧之色,笑了,“好了,阿姐不必担忧,我不责怪他便是了。”
之后,姜应檀拗不过自家阿姐,将此事详细了。
半晌,听完事情始末的姜暮窈,不满道:“你也太胡来了,总这么戏弄驸马,他能不恼吗?”
姜应檀面色讪讪,仍是嘴硬,“谁让他这么好骗……”
闻言,姜暮窈眼前浮现了方才的傅则,满脸真挚地安抚自己,仿佛一点委屈都没受。她心中都生出一股子气愤,着就要把姜应檀赶去正屋,还催促她好好哄一哄傅则,莫要再伤了别人的心。
一贯风光的顺安长公主,也就是在姜暮窈这里,才能尝到被人“驱逐”出屋的滋味,一时间好气又好笑,同时,那股子几次三番被按下的心虚冒出了头。
姜应檀无奈道:“知道了,阿姐早些歇息。”
姜暮窈瞪她,“赶紧去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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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应下了阿姐的嘱咐,加之听到傅则在背后维护后,内心生出些许触动,让姜应檀终归服了些软,决定去“哄”一下傅则,但临到阵前,她又不知要如何做。
看着绿萼在前头提着灯笼,脚下的路被一寸寸照亮,又念起有一个生着气还要维护自己的人,正在屋内等着,姜应檀的心中难得有了一分暖意。
似乎,终于有了一个人,会不离不弃地等在那儿。
哪怕她再怎么耍性子、作弄他,那人不会轻言离开。
姜应檀的唇角悄悄翘起,踏着月色,穿过回廊,回到了正屋。
进屋前,萧五急匆匆从院外快步靠近,一见到姜应檀的面,就有事禀报。
听完萧五一番话,姜应檀愣了愣,许久才挥手,让萧五退下,自己转身望向屋内。
屋内未曾点灯,静悄悄的,似乎回来的人早就睡下。
如此,姜应檀并不恼,反而带出一丝笑意,背着手迈入屋内,径直往里间去了,暗自盘算着要怎么与傅则话。
哪知到了床榻跟前,只见榻上仅留下外侧的被褥,傅则常睡的里边直接空空荡荡,能瞧见床板!
姜应檀见状,挑起眉毛,喜怒不辩地吩咐绿萼去寻人,自己就这么坐在床榻边,等着绿萼来回禀。
片刻后,绿萼低眉敛目地回来,轻声道:“驸马去耳房歇下了。”
“耳房?”姜应檀眸中不见怒色,似是被这一出给逗乐,“他倒是很乖觉,不用人赶,自己就去了耳房,也不知先前哭着求着不要分榻而眠的人是谁!”
他在阿姐跟前装乖,不自己坏话,回来了就自顾自生闷气。倘若换做常人,应是在自己这儿卖乖,背地里找阿姐诉苦才是。
真不知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姜应檀站起了身,笑道:“走,去见一见我们这位驸马。”
总归都是主子之间的事,绿萼不敢多言,跟在姜应檀身后。
待到了耳房,就看见狭窄的榻上,被褥铺得潦草,有人正委委屈屈地缩在那里。
听见动静,那人警觉地转过头,眸中一片清醒之色,不是傅则又是谁?
可一看到姜应檀的脸,傅则飞速扭过头,很是不满的哼了一声。
背对着姜应檀,傅则愤愤道:“此处简陋,怎能让尊贵的顺安长公主来这儿呢,没得委屈了您,又要戏弄起人来!”
换做往常有人敢这么话,姜应檀早就冷下了脸,将人丢给鹰卫教训。
眼下听得傅则一番话,姜应檀却是不知为何,生不出半分怒意,反而品尝到一些别致的趣味来。
她挥退绿萼,缓步上前,施施然坐在榻边,“驸马身高八尺,都安然呆在此处,本宫又有什么来不得?”
傅则是故意那般话,本就着呛到姜应檀后,让她自行离去的注意,哪里能猜到她根本不按常理行事,不但不发怒,更是凑近了坐下话。
感受到背后姜应檀投来的视线,听得她一两句好声好气的话,傅则不由心中一软,又不禁回想种种被戏弄的事,还有事后自己的羞愤,当即狠下心。
他纹丝不动地背对着,硬声道:“殿下这是作甚,觉得戏弄傅某不过瘾,还要再来上几次吗!”
昏暗屋内未曾点灯,紧靠着纸窗透进来的月色照亮一方天地,因而姜应檀只能瞧见个大概。
虽是如此,她还是看清了傅则紧绷着的后背,以及不知何时攥紧的拳头,像是自己真些伤人的话,他就能以此抵抗。
或者……傅则不过是在与他自己勉励抵抗,只要她些好听的话,就能使之溃不成军。
就在那一瞬,姜应檀忽然有些懂了阿姐的感受,难得怀了几分柔情。
现在的傅则,真的很好,是不应当被辜负,也不该被错过的。是她少时最想要的那种相守一生的人,也是她懂事后最欣赏的人。
姜应檀不禁扪心自问,过去的月余,她一点也没有被失去记忆后的傅则动吗?
当然有,因为平心而论,傅则是这么些年来,少数不怀抱着任何利益私心,坦然对她好的人。
好到了,姜应檀下意识将人推远,不断给自己找一个又一个的理由去接受,不断抗拒着沉沦进难得的暖意,不想重蹈覆辙。
可她真的要因为那些往事、旧人以及不可知的今后,就一次又一次的推远这么一颗真心吗?
哪怕只有这一回,哪怕只有一月的时光,她就不能放纵自己一次吗?
寂静一片的屋内,姜应檀看着傅则的背影,看着他倔强不肯回头的样子,突然明悟。
什么放纵一次?
顺安长公主从来都是霸道的性子,看中的任何人和物,都得圈到怀里来,谁都不许抢。
眼前的傅则,就是她现在最想抓住的人,一个除了母后、阿姐、陛下之外,难得对她好的人。
她想要那份暖意,牢牢握在手中,再也不会离开。
至于什么赐婚,什么外室,什么失忆?且都往后搁置吧,总得有法子解决的!
况且,姜应檀想起不久前萧五悄悄禀报的事情,不禁翘起了嘴角。
只怕那什么劳什子的外室,都是个幌子。
想通了的姜应檀心中一片畅快,拍了拍傅则的胳膊,惹得对方忍不住抖了抖。
她轻快道:“别恼了,是我不对,往后不对你做这些事了。”
闻言,傅则不敢置信的扭过头,失声道:“你什么?”
“本宫,今日是我不对,之后不会了,”姜应檀俯身去看他,嘴角噙着笑意,“怎的,你不信?”
两人间的距离忽然被拉进,傅则生出许多的不适应,一时间都忘记了恼怒,好不容易才想起来,“你又在骗我?”
姜应檀又凑近些,吐气如兰,“骗你做什么,不会了。”
哪怕同榻而眠好几日,傅则都还未适应姜应檀如此靠近,耳根悄悄红了起来,“你定是在诓我!”
“不信算了,总归日后你便知道了。”姜应檀嗤笑一声,直起身来,忽然扔下一句砸醒傅则的话。
“你那外室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