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 57 章 傅将军,铁汉柔情。……
天色.欲晓, 天际泛出一丝鱼肚白,日光逐渐照亮这一片狼藉土地。
不过,即使日光渐盛, 因着时辰还早, 故而山林间的路并未完全被照亮。尤其是地龙翻身后,其间一片凌乱, 因地龙翻身而折断的粗壮树木,大大随意散落的石头、土块, 人行走在其中很是艰难。
“呼……”
姜暮窈喘着气,驻足在一处巨石旁, 不断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即便有面具遮盖,也能从她的眼眸中瞧出十足的疲惫,可见是一夜未眠。
她身边有四名鹰卫护着, 前方是萧五在探路,那里因为山石滚落而堵住了路, 须得探查能否通行。
不多久, 萧五利落地踩着高低不平的路面,回到姜暮窈身侧。
萧五拱手,“这路被堵住了,须得由我们清开那些石头, 理出一条安全可通行的道路, 还请阿茶姑娘暂且等上一会儿。”
姜暮窈点点头,虽然浑身显露出疲累,但言语间透着一股子坚毅, “诸事皆由萧副统领拿主意便可,不若我去帮你们一道清理碎石?大的石块搬不动,一些的还是能帮上忙的。”
闻言, 萧五径直摆手,“阿茶姑娘休息便是,这些粗重活有我们呢。况且前方未必有此处安全,万一到时候有顾不上的,真的害你受伤,日后殿下定然要罚我们。”
平日里,萧五在人前一贯是不多话的,眼下能出来这么多,也是为了安姜暮窈的心。
拥有一颗玲珑心思的姜暮窈又怎么会看不破,知晓自己贸然上前出力,许是给他们添乱反倒不美,于是轻轻颔首。
“那萧副统领与几位兄弟多留心,莫要受伤,此路不通,我们还能再寻旁的法子。”
萧五与其他三位鹰卫共同谢过,只留了钱虎一人与姜暮窈作伴,既是护卫她周全,防止有些山野毒虫猛兽伤人,也是为了趣解闷。
看着萧五与另外三名鹰卫在前方不断搬开石块,姜暮窈量了一眼逐渐亮起来的天空,“也不知殿下如何了。”
钱虎赶忙开口安抚,“姑娘不必担心,想来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又有武艺高强的傅大将军守护在旁,那可是一个顶了咱们鹰卫十余人的,定然会化险为夷的。”
姜暮窈叹了口气,语气带上了希冀,“希望如此,望上天能护他们二人周全。”
见状,钱虎只有顺着话往下了几句,不外乎是些吉利话。
不过他的语气,比起当初送姜暮窈与李氏母女去流民大营路上时,或多或少还是添了些尊敬的。一则因为姜暮窈现在明面上是姜应檀跟前的侍女,地位与白芨、绿檀一般无二;二则,本次姜应檀抽调萧五与他们几个人出来,专门派来护卫姜暮窈安全,可见这位相识不过月余的阿茶姑娘,在他们家殿下心中的分量之重,自然是不敢再轻慢。
日头渐渐升起,山林间的雾气散去些许,脚下的路基本都能看个清楚。前方,在萧五等人的努力下,道路被清出大半,已经能够通行,他们正在来回踩实地面,敲击旁边山壁,以防会有碎石滚落而伤到人。
姜暮窈攒起一口气,从大石头上站起身,准备继续寻求能出去的道路。看着目之能及的最远处,又眺望天边,她心中俱是坚定。
檀儿煞费苦心,为她安排了这么多人护着,自己却下落不明,她一定要找到出去的路,带着萧五去临城搬救兵。倘若能在路上遇见檀儿,与她一道安然脱险,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萧五走过来,“姑娘,山石已清,我们走吧。”
姜暮窈颔首,“走。”
大约走了一炷香时间,就在他们绕过一片冬日长青的树林,拐过一道转角之时,前方探路的萧五忽然停下脚步。他抬手示意众人停下,下一瞬轻轻抽出腰侧配刀,贴着山壁缓慢移动,遮掩自己的影子。
接到指示,钱虎等鹰卫顿时提起警惕,将姜暮窈牢牢护在他们其中,不给任何人伤到她的机会。
就在萧五即将到达转角处时,从另一侧骤然出现一柄锋利弯刀,以极快的速度还有极猛的攻势袭来。
萧五对此早有防备,提起配刀迎上!
“哐”的一声,两边人皆是以兵刃相对,皆不退后一步。
转角另一侧的人终于显露出模样,观其装扮与武器,必然是慕容迟麾下的云骑无疑,许是被派出来寻找逃生之路,顺便刺探周边是否有敌人的。
来回几个对招拆招之后,萧五目光一凝,窥破对方无意露出的漏洞,一刀砍去致命之处。
一声闷哼,鲜血从对方胸膛前喷出,那云骑无力倒在地上,弯刀摔落一边。
萧五面不改色地改了握刀姿势,借着对方的衣服擦干自己刀上血迹,然后利落地将人拖到一边,来到姜暮窈身边。
“这里有云骑,那么‘端王’必然就在不远处,我们得换一条下山路了。”
他口中的‘端王’,自然就是批了端王慕容青的皮,实则是北燕皇帝的慕容迟。云骑以护卫北燕历任皇帝的安危为己任,眼下这山中,他们只会拼命往慕容迟身边赶。
先前他们路上也曾遇见过一二零散云骑,因与慕容迟失去联系,神色间无一不紧绷,刚才这个神色自然轻松的云骑明显与他们不一样。
姜暮窈知道事态紧急,他们现在势单力薄,定不能与慕容迟硬碰硬,所以直接应了声“好”,没有半句异议。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想走之时,那转角处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阴鸷面容,正是方才提到的慕容迟。他应是听见了萧五与姜暮窈的对话,所以不紧不慢地靠近,唇间勾起一抹清淡笑意,眸色深沉如死潭,仿佛看不见一丝天光。
慕容迟负手,似笑非笑道:“怎么,见到本王就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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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山中一处洞穴处,亦有清的日光洒在地面。
洞口处,那火堆已然熄灭许久,只还存着些许余温,可见这后半夜一直有人时不时起来添柴,否则到这时应是冷透了。
里面的干草堆上,傅则与姜应檀正相拥而眠。
姜应檀枕着他的胳膊,睡得十分安稳,即使在这荒郊野岭,亦不觉得心中慌乱。
虽然昨日有突如其来的地龙翻身,惹得这天地变色,地动天摇,山林一片狼藉,但是到了第二日,这一场浩劫过去之后,山林间的鸟虫走兽却恢复如常。
听着鸟儿清脆啼叫声,傅则率先睁开双眼。他的目光投在姜应檀的额头上,虚虚停了一会儿,不多久就完全清醒过来。
只这一处细节,就能瞧傅则与五岁、十六岁时的自己,有许多差别。五岁的则则一般会哭着喊着要再睡一会儿,不给睡就要瘪嘴朝姜应檀要哄;也不像十六岁不知事的少年郎那样,有着极为霸道的起床气,要睡回笼觉,那就是谁来劝都不听,当然了,若是有姜应檀冷冰冰地哼一声,少年郎还是会利落起身,再不敢贪觉。
而已经经历诸多世事,成为了手握重兵的大将后,傅则那一身自制力显然强于许多人。真要起来,他昨天先后遇见了追杀、跳崖、寻出路,夜里还发了高热,着实是好一番折腾。倘若是换了其他人来,只怕今日只觉得浑身疲惫,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而傅则却在醒后,不多久就能迅速清醒,并且强行将那翻涌的困倦之意压下。
洞外,鸟儿的轻啼声断断续续,却并没有吵醒姜应檀,可见她经过昨天那么多惊险,又照顾了傅则半夜之后,着实太累。
不过,傅则即使醒来,也没有立即起身。面对怀中温热的女子娇.躯,傅则不自在地撇开了视线,一抹红意悄悄摸摸从他的耳根扩散,直至耳廓都有些通红。
无他,哪怕是千军万马在跟前列阵都面不改色的傅将军,哪里与女子这般亲密接触过,遑论还是他藏在心里许多年的心悦之人。虽然他神色很是自然,但是也挡不住心里深处的那股子不自在。
当然了,佳人在怀,傅将军依旧能坐怀不乱,只用双手虚拢着,其他唐突人的动作是丁点不敢做,到底还是想守着最后的底线,所有都得等姜应檀自个儿乐意才行。
傅则不自在地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到被姜应檀枕着的那只手有些酸麻,应是被她枕得太久,有些气血不通。
这如同蚂蚁啃噬般的酸,换成一般人肯定会叫唤出声,再怎么内敛的人,恐怕都会闷哼两下,但换成了忍耐力极强的傅则,仅是咬紧牙齿,竟然就这么生生忍下来。
他想着,今日怕还得寻出路,姜应檀是皇城中娇养出的人,哪里吃得了这种苦楚,不若让她多睡一会儿,多少存些力气,也能轻松些。
忍着酸麻的同时,傅则总不好一直强扭着脖子,于是只好很不自然地挪回视线,继续看着姜应檀的额头发呆。这么一瞧,倒让他看见了对方原本应该光洁一片的额头上,多了几处脏痕,不知是从哪里蹭到了尘土。
如此,他微微撤开些距离,又去量其他地方,担忧姜应檀是不是在他不经意的时候,磕着碰着哪里了。好在粗略一瞧后,确认对方只是看着狼狈些,本身并无什么明显的伤口,四肢也不像是扭着或者磕到。
傅则这才长舒一口气,她没事就好。
左右不着急起来,他索性用没有被枕着的右手,心翼翼地卷起自己袖子,想帮姜应檀擦去脸上的脏痕。
不曾想,这一动,反倒是惊醒了对方,傅则一时间不知如何时候,临危不乱的傅大将军就这么愣在了那里,进退两难。
姜应檀因感受上有人在轻轻触碰自己额头,所以迷迷糊糊醒过来,睁开眼毫不意外瞧见清醒的傅则。她慵懒地了个哈欠,丝毫不讲究什么长公主的仪态,甚至习惯性往对方怀里钻了钻。
没办法,这天寒地冻的,只有傅则是个火炉子,多靠近些还能汲取点热气。
既然醒了,姜应檀也不准备继续再睡,只懒懒道:“你刚才碰我脸作甚?”
傅则手还支在那儿,脑海中在拼命设想,若是十六岁的自己遇到这问题,应当是作何反应,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最后,他装出活泼些的语气,轻咳一声,“瞧夫人额上有些脏痕,想帮着擦掉。”
应当……是这种反应吧?
哪知姜应檀一听,从他的怀里十分警觉地撤出,顺便用袖子一上一下遮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明眸。
她目光中满是探究,“是真的很脏?特别丑吗?”
傅则一梗,下意识觉得这个问题须得好好回答,不然自己命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