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第 77 章 此次回京,夫人觉得我应……
不过, 就算白芨再怎么料事如神,也万万想不到,两位主子夜里除了再度要水, 还能有别的吩咐——准备一桌吃食, 花样不在多,用料不在精细, 分量足够即可。
绿萼最初听见时,愣怔好一会儿, 随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低低应了一声“是”, 赶忙出去张罗吃食。
她轻手轻脚退出屋门时,心中还在疑惑,莫非是驸马折腾太厉害, 让她家殿下饿着了?
哪知吃食摆了一桌,来桌边的却是驸马, 冷着一张脸, 坐在那儿一声不吭地闷头就吃。而她家殿下则半躺在榻上,神色舒展,眉间带笑,有一口没一口用着米汤。
这这这……不是那事儿过后, 寻常只有女子经不住, 要找些吃食垫一垫嘛!
绿萼内心诧异极了,忍不住腹诽,驸马这也有些太弱不经风了。
不可不可, 如此下去万万不可,还是得去找白芨商量一番,今后怎么给驸马补一补身子才是, 否则不是牵累了殿下不得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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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则这顿饭用得极快,几乎称得上狼吞虎咽。他潦草填饱了肚子后,就让绿萼将这些残羹撤下,自己走到姜应檀所在的榻边上坐下,还是那一副哑巴模样。
敏锐如姜应檀,将绿萼退出去时望向傅则的视线,尽数收入眼帘。只需脑海微微转上一圈,就看懂了自己侍女在想些什么,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伸手推了傅则一把,揶揄道:“怎么办,傅大将军在她们这些侍女跟前,可丢了好大一个人呢。”
闻言,傅则脸上仍旧没有变化,眼神中透露出无奈和抗拒,“夫人莫要再提了。”
此事倒也怪不得傅则,着实是他饿了好几日。方才前前后后沐浴两轮,消耗大半气力,本想着早些上榻养养精神,哪成想姜应檀一言不合闯进净室,一时情.迷.意.乱,便顺着她做了那般事情!倘若一回也就罢了,到底是练武之人,身体底子好些,还不至于亏空,哪晓得回了床榻之上,又是一轮。
可怜傅则腹中空空,前后用去太多力气,早已是强弩之末,因此在完事之后,他想去为自家夫人倒上一杯温水,结果双脚刚落地,起身时一阵头晕又坐了回去。
虚弱的傅大将军绝不是平日里经常见着的,直把还未平复过来的姜应檀逗乐,笑意都抑制不住,拍着床取笑他。
现下,见姜应檀唇边仍有一抹意有所指的笑意,傅则脸色一僵,视线挪至另一处,定主意不再开口,免得又被某个坏心眼的人捉来取笑逗弄。
傅则种种反应落入姜应檀眼里,她心神一动,勾了勾唇角,拽着对方的袖子,故作不经意道:“傅则,你这次回来,怎么有些不对劲?换成以前的你,必然是直接闹起来,怎么现在只知道憋着生闷气?”
若真是未及弱冠的少年郎遇到这事,定是要红着脸跳脚,“色厉内荏”地指着她,前言不搭后语地反驳呢。
姜应檀眸中带笑,悠闲地看对方脸上细微处的变化,看傅则如何惊惧之余还不会露馅。
哼,堂堂傅大将军,不是要装少年郎嘛,那就装像一点呀。
傅则脸色微僵,不过还克制得住自己,当真装出少年郎的姿态来,嘟囔道:“夫人总拿人趣,便是与你急了,又能顶什么用,不如不话。”
听得此言,姜应檀心中大笑不止,面上也绷得住,拖长了语调,“哦?是吗?”
傅则坚定回道:“自然。”
夜已深,姜应檀自身有些疲乏,也瞧出对方眼下青黑,便知傅则这些时日奔波于大齐临城和北燕汀州,定是不曾休息好。
思来想去,姜应檀还是决定先放过对方一马,反正来日方长,总有办法整治这位装模作样的“少年郎”。
姜应檀掩着口,懒懒了个哈欠,“行吧,我也乏了。你吃了这么多,总该生出些力气吧?抱我去榻上。”
闻言,傅则顿了下,应是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所以尚算坦荡地将人抱起,稳妥置于床榻之上,自己也从床尾上了榻。
待他躺下后,姜应檀十分自然地钻到对方怀中取暖,下意识将自己的身子贴得更紧些,仿佛是在将这些时日亏欠的都补回来一般。
傅则面色一柔,低声道:“睡吧。”
过了一会儿,姜应檀几乎快被困意拖入梦乡,与周公相见之时,恍惚间似乎听到对方在问些什么,好像了“骗”“讨厌”之类的字眼。
她不耐烦地捂了对方的嘴唇,“闭嘴,你好吵……什么骗不骗的,本宫最厌恶别人骗我……”
随后,耳根子清净许多,她自然而然便睡着了。
独留下听了这些呓语后,忐忑不安的傅则,抱着怀里人不得入眠。他反复回想方才听见的话,左思右想自己该如何处理“失忆”一事才好。
夜色沉沉,屋内只留了一盏烛火,光线晦暗不明。
许久,帷帐之下才传来长长一声叹气。
傅则无奈地想着,自己可不想惹夫人生气,万一真恼极了就不妙了。
到底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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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傅则都没有主动提及“失忆”一事。而姜应檀看在眼里,深觉没必要立即将事情戳破,不如趁机好好逗弄他一番。
于是,很多时候傅则不经意漏出马脚,还是姜应檀有意点出来,实属是看尽了对方窘迫模样。
不过句公道话,这种两人私底下的乐趣也只是偶尔,大多时候他们有各自要忙碌的事情。此次大齐与北燕这一仗,须得好好收个尾才能应对接下来的事情,所以经常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才能凑到一起去,没有同前两个月一般经常腻在一处。
临城一战,北燕皇帝慕容迟身死之事,姜应檀没有故意压下,任由死讯传遍了两国,摆明了是在给北燕施压。毕竟,对方新帝是慕容迟同胞弟弟,总不会放任慕容迟的遗.体留在他国,因此在之后两国商谈中,北燕不得不退让许多。
自然,此事不免穿到姜暮窈的耳朵里。
姜应檀原本以为阿姐会有些不同的反应,哪晓得对方还是一如往常的过日子,平静地等着启程回京那一日的到来,仿佛对慕容迟的死讯毫不在意。
一直等到两国将各事都商谈妥帖,北燕留下使臣与国书之后,准备明日就来临城迎回慕容迟的棺椁时,姜暮窈才终于有了动静。她亲自来找姜应檀,面上神色倒很是淡然,言辞间想最后见慕容迟一面。
终归人都死了,姜应檀略一思量,便亲自陪着阿姐出府,去了慕容迟棺椁停放之处。
等到了地方,姜应檀看出阿姐不想被人扰,所以只带着人守在门外,并不曾跟着一道进屋,想给阿姐留一清净地儿好话。
屋内,姜暮窈缓步走到半合上的棺椁边上。
慕容迟作为一国君主,又涉及后续和谈,所以即便是战败被杀,大齐也不至于虐待他的遗.体,保存尚还完好。只不过虽然尚在冬日,棺椁内外有寒冰镇着,总也免不了有些异味。
在姜暮窈所在的位置,能瞧见棺椁里慕容迟的半张脸,她没有再靠近,停在了那里。
良久,姜暮窈取下面具,轻声道:“我来送你一程。”
“于永熙长公主而言,你举兵侵.犯我的国家,对大齐百姓毫不留情,是永远的仇人与凶手,所以永熙长公主无比痛恨你。”
“于姜暮窈而言,你弑父夺妻,颠倒人.伦,又将姜暮窈藏于永不自由的后宫里,随意按上别人的姓名,做一个活着的‘死人’,所以姜暮窈厌恶你。”
“但于我而言,如果当年没有你,我永远没法逃脱那些恶心的手,永远被人当做最低.贱的玩.物,只配和畜生待在一起,被那些无尽的折磨活活磨死,所以我承你这份恩情,理应来送你最后一程。”
着,姜暮窈看见了一旁木盘里,放着的那些慕容迟临死前随身携带的物件,看到了沾染着血迹的木头挂坠,愣了一会儿。
最终,她长叹一声,拿起面具戴上,转身离开,“慕容迟,下辈子、下下辈子……往后都不要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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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从慕容迟棺椁停放之处回来后,姜应檀暗暗量过自家阿姐的神色,因连续几日都瞧不出什么异样,才略略放下心。
到晚间就寝时,她忍不住找傅则嘀咕,很是担忧,“阿姐总不能真为慕容迟那狗东西,有些伤怀吧?”
傅则将人搂着,细细听完了始末,“终归是同吃同住许多年,便是天生没心的木人,听到对方死讯也会有些反应,所以阿姐这样反倒合情合理。想来,不必太担忧,阿姐能自己处理好的。”
见姜应檀还是放心不下这事,傅则只好用别的事来转移她的注意。
他神色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此次回京,夫人觉得我应当去何处住?”
既然和北燕和谈已了,京中便派人来催他们早些带着北燕使臣回去,也好为战事真正收个尾。
傅则职责便是领兵仗,只要临城百姓得到安抚,西北军将士得到应有的赏赐,那些弯弯绕绕的事,譬如从北燕身上撕下多少肉之类的,一贯丢给朝中大臣们去处理,不怎么关心,但回京一事就不同了。
换作未曾失忆的他,应当会沉默回到忠国公府,半点不敢沾染顺安长公主府邸。可如今他与夫人都是正经夫妻,总该作为驸马,跟着一道回长公主府罢!
姜应檀哪里窥不破他这些心思,哼笑道:“你姓傅,自然是要回忠国公府的。”
此言一出,傅则低落几分,将人又搂紧些,锲而不舍道:“我是驸马,既然尚了公主,按我朝惯例,也当与夫人一同去长公主府住的,而且……”
“而且什么?”姜应檀从他怀里撤开些,好整以暇地瞧他。
这么些日子,傅则装少年郎也装惯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脸面不要了,直白道:“而且我与夫人情投意合,怎么能离开夫人半步呢!自然是夫人在哪儿,我便跟到哪里去的,否则我娘亲在天之灵,必会入梦嘲笑、训斥我一番!”
见他这么不要脸面,姜应檀竟颇有些满足,肆意戳了下对方鼻尖,复又躺回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她惬意道:“嗯,准了。”
趁着怀中人看不见,傅大将军偷偷摸摸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深觉,自己从前确实有些畏手畏脚,就应该学稚童则则和少年郎一般,不然早就能讨得夫人欢心了。
嘶,还是太可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