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亲吻 要不再亲一下
众鬼话的时候, 夜游神一声不吭,加上他站在角落,宁宁压根没注意到他的存在。早知道他在这里, 她铁定不会开口。
现在冥王要把她摔碎,夜游神想把她带走, 她进退维谷, 陷入了困境之中。
祭轨抬眸看了一眼齐盛,又转头望了望王座上的镜子, 陡然间笑出了声,他的笑声悦耳动听, 如同清脆的铃铛响。
“夜游神,我不过是跟我的宝贝镜子开个玩笑,你怎么就当真了呢?”祭轨笑盈盈地拿起座位上的镜子, 对着镜面“吧唧”亲了一口,“这可是本王的心头好,怎舍得给你。”
这一口亲的, 就像一阵电流在全身流过, 麻麻痒痒。
倒不是冥王的吻技多么出神入化,而是作为一面镜子, 构造特殊,亲在镜面等同于亲在她的心口上, 简直要把她给亲昏了。
感觉难以形容, 心情十分复杂。
宁宁心想:不能再让冥王这么占她便宜了, 动不动就又抱又亲的。
她得让他知道, 就算是镜子,也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隐藏在面具下的齐盛面色铁青,目眦欲裂, 他弯腰拱手,再次道:“请求冥王将这面镜子赐予我。”
祭轨不悦地微微蹙眉,“真讨厌,退朝!”他完便走,留下身后一群鬼怨声载道。
望着那拖地的绿色长袍,夜游神很想在上面踩上一脚,踩一脚就能拦住冥王,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以他的实力,不足以和祭轨对抗,更别整个冥王殿全是祭轨的手下。
“夜游神你怎么回事,居然想着跟冥王抢东西!你要是不想当鬼,那边就是轮回道,畜生道你随便跳,不要在这影响我们!”
“就是啊,大晚上的触鬼霉头,我还有事情没讲呢,气死鬼了!”
“白无常,你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脏心烂肺的白眼狼,黑哥哥平日怎么对你的,你就这么拆哥哥的台,你没有心……”
……
身后闹闹哄哄、沸反盈天,祭轨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不明所以的艳丽女鬼往他身上撒了些花瓣,被他狠狠瞪上几眼,直接化作一缕青烟溜走了。
祭轨歪在床榻上生闷气,左哼一声右哼一声,翻过来又转过去。
因为乱话差点没命的宁宁,决心做面普普通通安静乖巧的镜子,只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良久,许是觉得太无聊,祭轨口气闷闷地问道:“怎么不话,魂吓没了?”
宁宁沉默。
“这么胆,跟昨儿那个凡人真是一模一样。”
继续沉默,沉默是金!
祭轨把摆在柜子上的镜子拿到手里,不悦道:“本王跟你话呢!”
宁宁只好回答:“我不敢话,怕的话不好听,惹您生气。”
“真把你吓着了?”祭轨笑了笑,眉眼柔和了许多,一双狐狸眼炯炯有神,漂亮又妖媚。“我们当鬼的,日子过得无聊,平时就爱吓吓人,你别放心上。”
“当然了,吓镜子,本王也是头一遭,没什么经验。”
宁宁腹诽:才不是头一遭,前天晚上明明踢了她一脚,还恐吓她不话就摔了她。
“你有话直,就算你牛头马面长的比本王好看,我也绝不生气。”
宁宁想了想,还是不敢冒险。等她和冥王再熟悉一些,更加了解他的性子,她或许会畅所欲言,但绝不是现在。
“我没什么想的。”
“好吧!”祭轨有些失望,但也不再勉强。
宁宁希望冥王能把她放回原位,但祭轨显然没有意识到她这一诉求。他把镜子放在腿上,时不时摩挲一下。
于是,继抱了亲了后,宁宁又被摸了。
她怀疑,冥王是把她当成了宠物。
回想起来,宁宁才发觉自己当时对千羽做的很不妥当。他变成鸟时,她没把他当男子来看,所以她也抱过、摸过,以及亲过千羽。可显然他是有感觉的……
就像她现在这样!
宁宁刚想一声别摸了,殿门口挂的一串铃铛却在此时“叮铃铃”响了起来,祭轨莞尔一笑,“有客人来了。”
他起身走出卧房,来到正厅。
一个面色惨白、模样清秀的女鬼飘了进来,她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妆容和衣服皆是规规整整,除了惨白如纸的面容和飘荡的双脚,身上其他地方一如生前。
是个身前生后都体面的女子。
宁宁被这女鬼吸引了注意力,忘了话。
“见过冥王!”
祭轨摆出一贯清冷的面容,问道:“都办好了?”
“是!多谢冥王让女子了结平生所愿,女子来报答您了。”
“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把这辈子的糟心事都忘了。来生你会投个好人家,有个幸福美满的人生。”
“多谢冥王!”她执念已了,周身没有怨气,笑容也是淡淡的,眉宇间都是释然,比宁宁见过的其他人和鬼要从容自在许多。
宁宁原以为人活了一辈子,到老时都是风轻云淡的,结果并非如此。许多人都是年纪越大越怕死,享了一辈子的福的没享够,受了一辈子罪的不甘心。
“还有,别报不报答的,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冥王的是,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祭轨轻微地勾了下唇角,凑得离那女鬼更近了些。
宁宁莫名有些发慌,这是要做什么?
很快她就明白了,因为祭轨脸上再次出现了飘飘欲仙的表情,而女鬼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
又……又吃鬼?
不对啊,刚才祭轨不是还让她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吗,魂魄都叫他吃了,这还怎么投胎?
女鬼的身体完全消散后,祭轨再次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这声叹息对宁宁而言,真如魔音入耳,让她背脊发凉。
好半天,她俯身躺在祭轨的手心,一动不动。冥王一定会觉得,这面鬼镜太胆太懦弱了,根本配不上他起的这个名字。
祭轨心满意足,回到房内,把镜子随手放在了床边。
他正想回味一下方才的滋味,有鬼差急冲冲跑到门外,“尊敬的冥王,冥界和人界的交界处出现了缝隙,您快去看看吧。”
祭轨面色一沉,猛地站起身,“本王知道了。”
话一完,他的身影已经消失。难怪人家形容速度极快的高手是“身影形如鬼魅”,鬼动起来真是极快的。
宁宁难得有独处的时间,仰面躺倒在床上。眼下是个极好的逃跑机会,她却不算跑了。
身为一个行动不便的镜子,她能跑到哪去?左右不过是落在冥王手里还是夜游神手里的区别。
冥王虽然吃鬼,脾气也有些古怪,但宁宁觉得他还算好相处,只要顺着他就没什么问题。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落在齐盛手里,那可是个入了魔又成了鬼将的修真者,心性如此复杂,她想想就害怕。
曹操,曹操到。
现下正俯身看着她的人戴着一副金属面具,不是齐盛又是谁?
此时此刻,宁宁真是恐慌到了极点,可她又不敢太害怕,只能强迫自己冷静。她担心自己如果过于恐惧,镜子会碎掉。
大哥,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的?
她想什么呢?他现在是只鬼啊,他可以不走路,用飘的啊。
宁宁也不跟他客套招呼了,直接开溜,从床上滚了下去。
“啪嗒”一声,镜子掉在了地上,由于她控制得好,落地的是反面,镜面仍旧完好无损。她从地面爬起来,继续往前滚。
“你就这么怕我吗?”
这声音离她很近很近,近得如在耳边。不,是真的在耳边!她那么费力地跑,可齐盛动动脚趾就追上了她,将她从地上捡了起来。
宁宁喊道:“你别乱来,要不然我就喊了。这外面有很多鬼差把守,我只要喊起来,你是跑不掉的!”
齐盛言语间流露出疑惑,“姑娘,我了会救你出去,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一面镜子,还躲到冥王身边,你不怕他吃了你?”
宁宁忍不住怼他:“在他身边,也比在你身边安全。”
“原来如此!所以你是发现了吗……”齐盛的声音越来越低,缓缓吐出一声:“师姐?”
这声师姐叫的宁宁浑身都疼,她连忙否认:“什么师姐,我不认识你!”
“我们这么多年不见了,不叙叙旧,至少也该声招呼……”他的声音渐低,似有无限委屈,“师姐为何如此无情,你可知道,我想你想得有多苦!”
“你可知我为什么在冥界当夜游神?”齐盛望着镜中的金属面具,一番话像是对镜子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三百年前,你当着我的面自刎,我心如死灰,连抵挡都没有,就被那个人杀了……”
“我以为你死后会到冥界来,我是心甘情愿赴死,下来寻你的……可我没找到你!”
“后来,我当了夜游神,负责在人间巡视,缉捕恶鬼游魂,这一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重新见到你!”
“师姐,我找了你整整三百年,找的好苦啊!”
他到动情处,想把脸贴在镜子上,可中间隔着一块金属面具,他只能将面具贴在镜子上。
这张脸,也是因为她才毁的。
为了护住她的尸身,他被冲出结界的恶鬼啃噬,生不如死。
或许他还该感谢阮天知给他那一剑,让他能够死的痛快些。
但这个,就没必要告诉她了。只要她别嫌弃,别嫌弃他这张脸就行。
如果宁宁这时还有手,有五官,她真想捂住自己的双耳。
她一个字都不想听!
求求他了,可放过宁姝清吧,三百年前被他害得那么惨。都过去三百年了,还被他这样的人惦记着,这是造了多大的孽啊。
“师姐,你变回来吧,别当镜子,我会保护你的!”
金属面具摩挲着铜镜,发出“咯啦咯啦”刺耳的声音。
宁宁浑身难受,恨不能从他手里跳出来,把自己摔碎了。
忽然传来“铮”的一声,齐盛松了手,宁宁以为自己会掉在地上摔个粉碎,却很快落入另一只手中。再看齐盛,他整个身子飞出去,摔在了墙上,随后跌落在地,呕出一口鲜血。宁宁清楚地看到,他的左手腕处破了个洞,流出绿色的血——那是他方才用来抓镜子的手。
手持鬼镜的祭轨冷笑一声:“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本王的东西?”
“滚!”
齐盛走后,祭轨拿着镜子回了房。
他的神情十分严肃冷酷,宁宁本来想跟他道谢,看到他的表情又闭上了嘴。
祭轨将镜子放在柜子上,面朝柜子坐在床上,盯着镜子看。
镜子把他肃穆的面容照的明明白白,他觉得自己神情不够好看,又换了个柔和些的表情,但在宁宁看来,仍是十分严肃。
“方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祭轨语气淡淡,眉宇间却流露出几分着恼,“看样子,你就是昨天那个凡人。”
“你若是自己招认,我可以从轻处理。”
宁宁心里“咯噔”一声,这是万万不能认的,那两个消失的女鬼就是前车之鉴。她才不想被他“吃掉”。
“冥王,您真会开玩笑,我好好的一面镜子,怎么会是凡人?”她面上呵呵笑着,不以为然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慌了。
“可你话人里人气的,确实像人多过镜子。”祭轨横了她一眼,脸上写满了怀疑。
宁宁继续为自己辩解:“冥王,您不是只见过我这么一面会话的镜子吗?你怎么知道镜子该怎么话?”
“的也是!”祭轨微微一笑,“我看我还是别纠结了,直接试吧!”
宁宁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就被一束光点中了镜面,她心口一阵疼痛,忍不住用手去捂,低头一看,她身上穿着蓝白色的衣服,心口处按着一只纤细的手。
她竟然恢复了人身!
更可怕的是,作为镜子的她被放在柜子边缘,恢复成人身后,她只稍微挨到了柜子边上,根本坐不稳,整个人向下栽去。
她跌入了一个怀抱,而且嘴唇碰到了一个柔软又温热的东西——
她亲上了祭轨的唇。
完了!宁宁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两个字。
没等她反应过来推开祭轨,祭轨却先一步推开了她。
祭轨满脸懊恼,“你这个凡人,竟敢……玷污本王!”
他气愤地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宁宁坐在床上寻思着如何逃跑,她的速度绝对快不过冥王,所以不能直接跑。
要再变成其他的东西吗?
她记得自己好像买的有豹子糖,豹子跑的快!
算了,她可别作死了!每次吃这个变身糖果都能出点意外,这次变成镜子连嘴都没有,差点变不回来。
祭轨焦虑地走了几步路后,停下脚步,身子背对着宁宁。最初的羞恼气愤已经退去,另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宁宁看到祭轨突然朝着自己走来,忍不住朝后移了移,“冥王,我不是故意的,刚刚的事情我跟您道歉。”
祭轨在她身旁坐下,“我觉得心里怪怪的。”
宁宁道:“我也觉得怪怪的。”
祭轨忽然凑了上去,神情严肃,“好像……还挺舒服,要不再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