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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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挚站着没动。

    单宁掏出钥匙,开了正屋的锁,握着门把手,回头,见顾挚已经走到了厨房门口,正掏出手机往门框上靠,不放心地问:“会关火吗?”

    “我SB?”顾挚没好气地问。

    单宁‘啧’了一声,开门进屋,进了屋,立刻关门。

    顾挚听见‘咔嚓’一声锁响:“……”

    这是防他?

    单宁本来算,回来了就顺便搞搞卫生,但顾挚在外面等着,她不好让他久等,搞卫生的事只能暂时放放。

    关了门,直奔爷爷的遗像。

    先冲爷爷鞠了三个躬,才把遗像反转过来,取下相框的后面板。

    遗像的相框是爷爷生前找人做好的。

    后面板挺厚,拿在手上,以为是厚板子,实际上,后面板中间有一个中空的夹层。

    这个夹层,除了爷爷,只有单宁知道。

    单宁开后盖,后面板正中央用透明胶带贴着一本存折。

    存折是爷爷生前贴上去的,存折固定在后面板上,盖上面板,就算摇晃相框,也不会发出声音。

    存折的旁边,有一个密封塑料袋,塑料袋同样用透明胶粘在后面板上,塑料袋里装着刻着‘诚’字的子弹头。

    装着子弹头的塑料袋,是单宁在爷爷没了以后放进去的。

    单宁取下装着子弹头的塑料袋,把相框装了回去。

    把爷爷的遗像仔仔细细地擦了两遍,又上了三柱香,才把子弹头放进书包里的暗袋。

    顾挚没多想喝水,守着水烧开,关了火,就不理了,靠着门框继续玩手机。

    单宁进屋的时间有点长,他忍不住抬头看那扇关着的门。

    门里没有动静。

    顾挚垂眼,视线落在两个挨在一起的水杯上。

    两个水杯都是白瓷的,一高一矮,高的体形正常,矮的肥短圆滚。

    高的是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色素杯,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肥短圆滚的应该是儿童款,上面印着两只圆脑袋的猫咪。

    顾挚盯着那两杯子看了一阵,走过去,拎过水壶,把两个水杯都倒上了水。

    单宁拎着书包从屋里出来,顾挚正把水壶往炉子上放。

    单宁走过去,往水杯里看了看。

    水刚烧开,杯口热气腾腾,还下不了口。

    “水太烫了,得凉一下,要不然进屋坐一会儿?”厨房和院子里都没地方坐,单宁不好意思让人一直站着,“如果你不想进屋,我去搬凳子,在院子里坐也行。”

    “不用。”顾挚冷冷回绝,低头继续玩手机。

    单宁在离顾挚一米远的灶台边杵了几分钟,顾挚都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在学校,两人经常一整天不一句话。

    但现在是在她家,上门是客,这么冷着,单宁觉得不是待客之道,东拉西扯地找话题。

    顾挚手指划拉着手机,把她当成空气。

    她自自话,却不觉得烦。

    顾挚脾气虽臭,但长得帅,特别赏心悦目。

    他不理她,却不妨碍她看他。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细腰大长腿,不管看哪儿,都能让她心情愉快。

    上辈子她身边搁个大帅哥不看,整天拿唐少玲母女刻薄的嘴脸下饭,真亏。

    顾挚被她叽叽喳喳的烦得不行,撩起眼皮,凉幽幽地开口:“你很闲?”

    “还……好?”单宁用手指碰碰水杯,还有点烫。

    “不用写作业?”顾挚面无表情。

    “要。”有老蒋和罗惠两座大山压着,作业不但要写,还得让字立起来的写完。

    顾挚垂眼,继续划拉手机屏幕:“去写。”

    “在这?”

    “不然呢?”

    “我写作业,那你干嘛?”

    单宁瞅着顾挚捣鼓着手机的手,这家伙手里就一手机,别作业,笔都没有一支。

    顾挚眼里的不耐烦快要压不住。

    单诗语憋了一天的火,肯定要往她身上发,一会儿回家,作业得排到单诗语发完脾气睡了以后。

    至于什么时候能写完,有点不好。

    单宁想了想:“那……我写作业,你玩着?”

    顾挚不话了,抬头起来,把手机往兜里一揣。

    单宁觉得自己再BB下去,可能要把他BB走了,而且他确实不需要她陪聊,指指水杯:“一会儿凉了,你自个喝。”

    顾挚仰头,后脑勺靠着门框,闭上了眼睛。

    单宁开门进屋拿了两根板凳,往外走的时候见顾挚走了过来,她以为他来拿凳子,结果他一眼不看她手里的凳子,目光直接越过她,看向爷爷摆在柜子上的遗像。

    “我爷爷……”

    “我知道。”顾挚声音很低,没有平时的冷,微微有些哑,“时候,他给过我糖。”

    单宁以为自己听错了,仰头看他。

    他感觉到她螺蛳粉的目光,扫了她一眼,难得地又补了一句:“还有石榴。”

    单宁有些意外:“你还记得?”

    顾挚轻“嗯”了一声,进了屋,从她面前走过,停在老人的遗像面前。

    他从桌上拿起三支香,点燃,插进遗像前的香炉。

    单宁没想到顾挚会给爷爷上香,迟疑地开口:“你……”

    顾挚回头看了她一眼,指指旁边墙壁上挂着的两个相框:“能看看吗?”

    那两个老式的相框都不大,三四十公分大一个,里面贴的都是黑白旧照片。

    大大的照片,加起来也就十几张。

    百分之八十都是爷爷……应该是真正的单保国当兵时的照片。

    爷爷生前经常看那些照片,但从来没有告诉过她照片里的那些人谁是谁。

    他后来想起了自己真实身份,也没有告诉过她,照片里有没有真正的他。

    爷爷过世以后,她每次擦拭那两个相框的时候,都会把上面的人,挨个看一遍。

    想辨别出这里面有没有没毁容的爷爷。

    但分辨不出来。

    看完以后,她觉得应该是没有的。

    因为如果有的话,爷爷没理由不指给她看。

    所以在她的认知中,给过顾挚糖和石榴的爷爷,只有那一张遗像。

    顾挚在看爷爷的遗像的时候,她没有多想,但在顾挚提出要看那两个相框的时候,却后知后觉地开始担心。

    顾老爷子也是军人,应该也和战友一起拍过不少照片。

    爷爷和顾老爷子跟真正的单保国上过同一个战场,他们是战友。

    不知道这两个相框里的人,有没有在顾老爷子的旧照里出现过。

    “能看看吗?”顾挚重复了一遍。

    “啊……”单宁回神过来:“看吧。”

    照片里的人像很,站在柜子前面,能看见墙上的照片,却看不清楚脸。

    但他都给爷爷上过香了,她拦着不给人看照片,显得很奇怪。

    顾挚走到相框面前,把所有照片挨张看了一遍,视线最后停驻在一张大合照上。

    那张大合照的人脸还没有她指甲盖大,要看清每个人的长相,其实挺不容易。

    他看了一会儿,就从相框前退开,从她手上拿过那两个板凳,走了出去。

    去到院子中间,丢了个板凳在石桌前面,拎了另一个板凳去到石榴树下。

    拿出手机,进了游戏,背靠着石榴树坐下,一条胳膊搭在屈着的膝盖上,另一条腿松懒地伸长出去。

    斜阳掠过头顶艳红的石榴花,给少年侧脸镀了层金光,安静而温暖。

    单宁扶着门框,看了一阵,才走向厨房。

    把水杯端出来,搁了一杯到他面前桌面上:“会有点味,喝不惯的话,一会儿出去买吧。”

    她每次回来,都自己烧水喝。

    老房子没有装净化器,自来水烧的开水,有漂白粉的味道,没有喝惯的人,不太喝得下去。

    但她却喜欢,因为这水喝着,有和爷爷一起生活时的味道。

    顾挚盯着手机,没有抬头,空出一手,抓过水杯,一口气把一杯水喝掉,把水杯搁回桌上,神色自然,没有半点嫌弃的样子。

    不知道是压根没品出她的那股味,还是玩游戏玩的太过专注,没能顾上反应。

    弄堂里的老人做饭早,偶尔有别家炒菜的声音传来。

    单宁捧着水杯,看着坐在树下的少年:“你饿吗?”

    “不饿。”

    “我家的水,是不是很难喝?”

    “还好。”

    “你腿长,坐这么矮的凳子,会不会难受?”

    “不会。”

    “你天天玩手机,不怕近视戴眼镜吗?”

    “闭嘴!

    “你脸瘦,戴眼镜应该也挺好看,估计会是斯文败类那类型的。”

    “想死?”

    都是简短的一两个字,却是难得的有问必答。

    单宁又问:“你为什么会在我们弄堂里。”

    顾挚没再话,身体向石桌歪过来,伸手抓住她搁在石桌上的书包,往她怀里一丢:“写你的作业。”

    单宁微微一笑,不再烦他,开书包,拿出罗惠给她的英语卷子。

    她英语卷子写得很快,顾挚一局游戏完,她已经写完了,字也写得还不错。

    顾挚玩着游戏,没有走的意思,她给他添了杯水,继续做数学卷子。

    今天数学作业也挺顺,没有遇上解决不了的难题。

    但卷子做完,也是一个时以后。

    顾挚杯里的水又已经喝掉了。

    单宁仰头伸了个懒腰,才发现天已经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