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时间的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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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三天没有一晚儿媳妇不骂孩子的,贺老爹有心儿子,但是见到儿子有些怨怼的眼神,也就歇了兄友弟恭的心思。

    没想到,房子刚盖好,贺余年那未婚妻的爹妈带着媒人就登门了。

    媒人是贺家村嫁出去的,按照辈分,贺余年还要喊一声姑婆。

    贺老太见着女方爹妈,脸色就冷了下来。

    媒人走上前带着笑,“红霞,余年回来啦?”

    贺老太名叫红霞,见着媒人不能再拉着脸,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三姑来了。”

    着转身向屋子里,“余年,你三姑婆来了,给搬个板凳。”

    “不用不用。”媒人往屋子里走,“余年你伤刚好,歇你的,我跟你娘话。”

    媒人坐下,女方爹妈也陪着笑脸跟了进来,三姑婆见状,将长板凳让出一截,“你俩也做,咱们有事当面摊开了,不要将怨恨憋在心里,起来都是拐着弯的亲戚,疙瘩解了才能继续走动,不然存在心里,为难的是我这个老婆子。”

    话到这份上,贺老太也就不僵持着了,踢了踢身边的条凳,“坐吧!”

    女方爹妈这才在贺老太踢出来的凳子上坐下。

    三姑婆裹过脚,到哪里就喜欢把脚藏在屁股下面,这会儿也不例外,一只脚坐在了屁股下面,才缓缓开口。

    “起来,余年这回受伤,张家做事不地道。”贺余年的未婚妻姓张,张如芳。

    女方妈开始哭丧着脸,“当时的情况,阿婆你是知道的,底下两个弟弟,不当人用,如芳的爹突然病倒了,又赶上秋收,一家人来年的口粮,都压在里头,我原想着余年在部队,为国家办事,国家总不会不管他,如芳要走,我就压着没让,谁知道传来传去,就变成我张家嫌弃余年了。”

    贺余年垂下眼眸,嘴角微动。

    三姑婆看向贺老太,“这是张家做的不地道,可那也是情有可原,况且张家只是不懂部队的规矩,真没有嫌弃的意思,红霞,要我看,他们俩口都定亲一年多了,趁着余年在家,家里房子也现成的,不如就将婚事给办了。”

    贺老太听了心中微动。

    到底还是贺余年年岁大了,快三十了,夜里回去被窝都还是冷的。

    而且他们已经在张如芳身上花了不少精力金钱,再重新找一个,势必不能比给张如芳的少,成本也大。

    几乎是立刻,贺老太心动了,坐在里间的贺老爹也一样。

    “是不是太仓促了,余年还得回部队结婚报告才行。”贺老太犹豫地道。

    “嗐!”三姑婆一摆手,“多少年的规矩,结婚走个礼就成,婚礼婚礼,礼到就成。结婚报告,等余年回部队了,空了再回来扯证一样的。”

    三姑婆见贺老太心动,立刻紧随其上,“你这趟把婚结了,不得下回余年回来扯证的时候都可以抱个孙子一起去了。要是等下回有假回来扯证办婚礼——”

    三姑婆了个顿,“哼哼,不得又耽搁一年,余年快三十了吧!”

    贺老爹在屋里咳嗽了一声,贺老太坐直了身子,“那成,先好,聘礼我之前都给过了,这次是没有的了。”

    三姑婆忙点头,公正地道:“这个我作证,你们也没意见吧!”着转向张家两口子。

    张如芳的娘晃了晃身子,抖了抖满是褶子的脸皮,“姑娘家当新娘一辈子就这一回,总不好穿着旧衣裳,男方家给点布做两身新衣服还是要得吧!”

    三姑婆将询问的目光转向贺老太。

    贺老太点点头,“这是应当的。”

    贺老爹这才从屋里走出来,“怎么不给人倒茶!”

    贺老太忙拿出糖罐子,拎着印刷了为人民服务的热水瓶,左手右手都是村子里轻易见不着的稀罕东西,张家两口子一看就知道是贺余年带回来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三姑婆趁着贺老太倒水的功夫,起身走进房里,递给贺余年一封信,一句话没,只促狭的冲贺余年笑笑,转身赶紧出去了。

    贺余年开信,是熟悉的笔迹,信中声泪俱下,字字泣诉,诉自己当时的焦急无奈,家里的不幸,听闻贺家要解除婚约伤心欲绝。

    贺余年闭了闭眼睛,他就知道,不会所有人都辜负他,都叫他失望的。

    信的末尾,女孩儿她最近每天都会在傍晚晚饭时候到河坝上割猪草。

    河坝子是两个村的分界线,晚饭时分,那边也没什么人,这分明是约他见面的意思。

    虽然这一次受伤,几乎失去了弟弟妹妹,但是他还有妻子。

    贺余年想起之前收到战友来信,岛上即将扩建,家属随军有望的消息,心头一阵火热,现在他们营有三个连长,三个副连长,他要往上走,只能连长挪窝,连长挪窝有三个渠道,一是升职,二是犯大过或者转业,三是牺牲。

    如今的营长还年轻,若没有大的战事,最近几年升职可能性很,不过听营长背景强大,也不是没有可能。

    贺余年摸着自己日渐好转的腿,心中已经熄灭的雄心壮志,又慢慢燃起。

    第二天傍晚,贺余年出门散步,慢慢踱到河坝上。

    张如芳背着一个箩筐,上面松松垮垮的装着半框猪草,手里拿着个木片,割两下,抬头张望一番。

    见着贺余年,张如芳立刻红了眼眶,直起腰身来,脉脉不得语,只睁着水光盈盈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贺余年。

    贺余年单手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一声,慢慢走过去,大约与张如芳有两米距离时停住脚步。

    “你回来了?”张如芳轻柔地道。

    贺余年点点头,“我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部队?昨天我爹娘去你家了?”张如芳垂下眸子,有些难为情。

    “去了,也提了咱们俩的婚事。”贺余年面无表情,声音却明显温和许多。

    “那——”张如芳眼神乱飘,不敢去看贺余年,“那你答应了?”

    贺余年没有正面回答,转头看向自己家所在的方向,“我之前受伤难治,几乎要瘸腿退伍,后来驻地一个女孩儿愿意给我出钱治腿,条件是让我入赘他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