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店内是火锅店标准的中式装修风格, 墙上风雅地挂了几幅书法作品。林知漾从那过于潦草的字迹里辨认出来,内容是李白跟杜甫的诗。
客人来来往往,喧嚣声不歇, 各自安居与自己的世界里。
林知漾负责烫菜,郁澈负责吃。
她们点了可乐,被辣得受不了时,林知漾就喝下一大口, 作用不大,但是痛快。
郁澈只愿意接受白开水,拒绝任何饮料。
给林知漾倒可乐时, 她想,爱吃辣的人无异于喜欢自虐, 明明嘴唇都被辣得红肿, 眼泪汪汪, 偏要吃。
这还是在林知漾将里面的部分辣椒挑拣出来的情况下,可见原本是怎样的魔鬼辣度。
但林知漾吃得实在是香,自己这样在番茄锅底里烫菜, 清汤寡水的倒失了气氛。
毕竟来这家店的顾客都嗜辣。
终于,好奇心战胜求生欲,她期待地问林知漾:“我能吃一口辣的菜吗?”
林知漾见她又犯求知精神,反复询问:“你确定吗?”
不待郁澈回答,她又擅作主张地替她决定:“还是不要吃了吧,辣哭怎么办?”
看似关心,分明就是在揶揄。
被她一激, 郁澈执拗的劲上来:“想吃一口尝尝。”
林知漾不废话, 直接替她烫了块毛肚,在口感恰倒好吃时捞出来放进郁澈碗里。
“一口吃下去, 不要一点点咬。”
吃相太斯文的人,在聚餐时会吃亏。
郁澈微微前倾身子,听话地将大块麻辣味的毛肚送进口中,左手半掩在唇前,心翼翼地咀嚼。
看她吃东西是种享受,但林知漾等候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郁澈起先脸色还好,待辣味扩散开后便拧起眉,眉心越来越紧。
受不了时,终于不再坐以待毙,将林知漾面前的可乐夺过去喝完。
辣度却久久散不下。
她眼眶都红了,瞧上去楚楚可怜,哀怨地看着憋笑的林知漾。
“喝那个不好使,这个解辣。”林知漾终是不忍心,把没动过的冰粉端起来,给她喂了一大口。
无暇顾忌是否在大庭广众之下,额角冒汗的郁澈仿佛看见救命稻草,张嘴就吃下去。
这莫名其妙的成就感。
林知漾弯着眼睛又喂一口,“有没有好一点?”
郁澈吃完,缓了一会,才点头。
还有些发怔。
林知漾适时教训:“这叫就好奇心害死猫。”
懒得与她辩驳。
辣味渐渐散去,被辣到的口腔却隐隐发疼。
林知漾又继续吃起来,郁澈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尝试第二口。
只是在低头吃清淡的鱼丸时,想起刚才的事,偷偷害羞了下。
林知漾刚才喂她吃东西了。
店里很多人啊。
不知哪里被改过程序,面对不该在外面做的亲密举动,她不仅不紧张或反感,反而品出满腔的甜意。
像是沾过蜂蜜的粉色棉花糖,软糯糯地释放可爱。
或许是冰粉的确甜,或许是舌头已经被辣出了问题。
一大篇洋洋洒洒的文章被悄无声息地写在心里,几乎可以拍成电影,旁人视角看过去的郁澈却早已经回到面色冷清的状态。
晚上的菜符合她的口味,她并不饿,只为了陪林知漾才来。又怕自己太快放下筷子会扫兴,于是一直细嚼慢咽地磨时间。
等到林知漾吃得差不多,她才放下筷子,安静地看着林知漾吃。
林知漾正忙着大快朵颐地收尾,被她盯得不好意思,“干嘛,你在嫌弃我很能吃吗?”
“没有。”
郁澈惭愧又诚恳:“对不起,早知道你这么喜欢,我应该多陪你来吃几次。”
“多大点事也要道歉。”林知漾轻笑:“来日方长,以后有的你陪的。”
郁澈颔首:“荣幸之至。”
趁林知漾结账期间,郁澈找到夏玫那桌,跟她们了声再见。
夏玫擦干净嘴,受宠若惊地站起来:“郁老师,你忙你的就好,不用管我们。”
郁澈点头,温声:“吃完早些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明早八点的课记得不要迟到。”
一群“乖宝宝”鸡啄米式点头,在郁澈面前被压制得死死的。
救命,为什么要在这么快乐的时候提醒她们假期已经没了,痛苦的上课生活又开始了啊。
郁澈交代完学生就离开火锅店,与林知漾一起回家。
隔日郁澈六点起床做了早餐。
正巧孟与歌这天搬家,林知漾答应去帮忙,也起了个大早,陪她一起吃早饭。
饭后两人互吻作为告别,一前一后离开,一个去上班,一个回自己家。
林知漾的车子送去维修,林晖答应给她重新买一辆。而她短期内身体不能再驾驶,心理也十分抗拒,于是的过去。
路上,估摸郁澈已经将车开到学校,她发了张截图过去,是去年仅她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你能想象这种甜蜜吗?你的恋人是不苟言笑的老师,收到学生的糖果,装进包里……她问你好不好吃,最后你们一起品尝,那是你吃过最甜的一颗糖。”
隔了五分钟,郁澈的语音电话过来,林知漾迅速接起,“郁院长有何指示?”
那边声音微冷,并且连名带姓地喊她:“林知漾。”
出租车驶到熟悉的区域,笑容跟着淡下,林知漾心头微微忐忑:“怎么了?”
那边默了片刻,沉声轻问:“如果我我骗过你,你会原谅我吗?”
突如其来的坦白让林知漾大脑一片空白,措手不及,但还是给予郁澈绝对的安全感:“只要不是触及底线的事情,我当然会原谅你。”
至于她的底线是什么,郁澈清楚,她是感情上的严重洁癖者。只要不是身体与心灵出过轨,旁的事情,总有商量的余地。
“所以,你骗了我什么?”林知漾艰涩地问,她想象力丰富,已经想到各种离奇的事。
默了大概五秒,那边低低笑出了声,像是想忍又没忍住。
林知漾:“?”
“好吧,我坦白。那根棒棒糖不是学生送的,是我自己买的。”
郁澈恶作剧完成,笑得话气息都不稳,“你会原谅我吗?”
“郁、澈!”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郁澈怎么会变得这么坏!
林知漾木然无语,不依不饶地挑刺:“不原谅!你当时干嘛骗人?”
“因为突然送糖很奇怪。”
那个时候就是别扭,她想对林知漾好一点,无时无刻不在想。
又怕林知漾黏她,会想要更多。
而她给不了更多。
“挂了吧,我不想话,我要下车了。”林知漾用生无可恋的语气作告别。
昨天太过高兴,今早心血来潮地想腻歪一下,共忆往昔讨郁澈开心。
谁知道对方不按常理出牌,害得她险些被吓死。
傲娇鬼,买个糖都不敢承认。
“只是开玩笑,让你清醒一下。”郁澈温柔地。
林知漾起得太早,本来确实发困,“谢谢您,我现在睡意全无。”
“不要生气了。我很喜欢这段,谢谢你那个时候把我当成恋人。”
“我要进教室了。”
一句“谢谢”让林知漾心软,暂时放过她:“嗯,我下车了。”
付过车钱,直到走到单元楼下,林知漾脸上的傻笑就没停止过。
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
她想,谈恋爱果然会让人智商变低,连老干部郁老师,也开始奇怪的恶作剧。
孟与歌已经在收拾。
林知漾腿上有伤,不能搬重物,但帮忙收拾东西装箱不成问题。
孟与歌信奉极简主义,统共没有多少物品。但空下来的客房,让林知漾一阵落寞。
“鸽子,呜呜呜,我现在有种嫁女儿的感觉,难受。”
“滚开,少占我便宜。”粗鲁地往她头上揉一把,孟与歌嘴不饶人:“我独守空房的时候,你在外逍遥快活怎么不?”
林知漾咧着嘴了句“fine”,改话题问:“你们同居,何沁的爸妈同意得那么轻松?”
“她高中就出柜了,父母很算开明,没有刻意扭正。”孟与歌弯腰将纸箱一个个封住,“再加上她亲侄女这两月出生,她爸妈高兴着呢,懒得管她。”
林知漾听了发酸:“我嫉妒得发狂!”
她跟郁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做成的事情,人家倒好,出柜跟同居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孟与歌只好安慰:“苦尽甘来就行,过程就算是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独属于她与郁澈。
中午,孟与歌点了外卖,吃饭间,林知漾把上午郁澈逗她的事分享出来。
孟与歌捧着盒饭大为震惊:“郁老师居然会干这种事?我还以为只有你跟何沁才会这么幼稚呢。”
林知漾点头,正想假装批评郁澈两句,便被孟与歌指责:“近墨者黑果然是千古真理,你这种人,彻底把郁老师带坏了。”
林知漾懵,“所以我这是遭报应了?”
“将来自求多福。”
“唉,我造的孽我来受。”
叹了口气,愁眉苦脸的林知漾,开始琢磨怎么“回敬”郁老师。
搬家公司下午过来将行李运走,她跟着孟与歌去她新住所,何沁已经把新家收拾得满具烟火味。
这边离临川雅居近,方便何沁回家,也方便林知漾过来。
这么一看,反而比没搬家前更好。
“我以后可以来蹭饭了!”
孟与歌:“随你,只要不挑食。”
收拾到一半,门铃被按响。
孟与歌让林知漾去开,她没多想,“快递吗?”
开门看见张熟悉的脸,她手捧一大束鲜花,正对她微笑。
意外之喜,林知漾忘记上午的恩怨,拉她进门:“你怎么找来了?”
今早童心未泯地逗林知漾,事后不禁笑话自己无聊,又怕林知漾真被她惹恼。郁澈捡好听的实话:“我们家漾漾无论在哪里,我都要来接。”
耳尖的孟与歌听见,后悔刚才给她发定位了,笑骂:“秀恩爱,OUT!”
林知漾最好哄了,很满意,害羞地明知故问:“所以,花是给我的吗?”
郁澈:“哦,这是送与歌何的乔迁礼物。”
作者有话要:
完成日更一整月的卡,滴!我好腻害,自我感动到哭泣(虽然经常不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