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 商机(二更) 他超喜欢这里的!怎么都……
虽然被斥为“花里胡哨”, 但清颜阁的器物向来是能引领京中流行风尚的,几乎月月都有新推出的产品,让人眼花缭乱。
商品好, 赠品也不差。这个月的赠品就是玻璃灯笼, 设计精巧,与平日见到的其他风灯皆不相同, 最下方护着中心油盏的镂空木栏被照亮后,投在地上的影子每个都是独一无二。既不会轻易被风吹灭, 点上油灯蜡烛后,更是比单纯点灯明亮得多,让人爱不释手。
国子监虽已经换上了大块玻璃窗,教室窗户比过去要挡住大半光线的样子要明亮些,但也并不明白为什么将灯盏放进玻璃灯笼里, 就会变亮。
求学的学子们最是好奇,拿问题去缠了被拐来在国子监任教的大儒名士, 答案没要到, 倒是被拿到薛瑜留下来的基础原理叙述吸引, 在追求书中经典的道路上,不心多了一个爱好。
京城各家家中受宠的孩子、尤其是被送去跟商队跑了许久的孩子,谁出行时马车边没挂玻璃灯笼,都要感觉低人一头。
只是,玻璃灯笼只作为清颜阁回馈客户的赠品发放, 拿到手的人本就不多, 攀比成风后,次一等的水晶灯笼应运而生。虽然比不上精心设计过的玻璃灯有增亮的效果,但也多了六边形、筒形等多种设计。
不同颜色的水晶灯争奇斗艳,过去喜欢约着早上出行的年轻人, 硬是把活动时间改到了天黑后到宵禁前。
天边月色明亮,地上一座城池里,处处灯火,道路上的璀璨光晕将所过之处照亮,坐在马车里的子弟们,宁愿多绕几圈也要让别人看清楚自己手上的漂亮灯笼。
用得起灯油、蜡烛的富贵人家炫耀自己的灯笼,普通人家傍晚出行,也沾了光,连京城巡城和更差人,都享受到了主干道附近被照亮的好处。
和年轻子弟们不同,士族家主与当家主母倒是会稳重些,只是明里暗里找清颜阁听,能不能专门为自家定制灯盏,连天工坊都接到了相关的要求。
不过,被襄王多次薅了羊毛,却还关心着下一次行商收益的各个士族,过去一掷千金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连攀比都有了一定范围,真正在安阳城中买买买的豪商,变成了外来客商。
齐国士绅们先一步成为了清颜阁的优质客户,虽然对客户等级、积分等等听得不甚明了,但能比后来者优先享受各种礼物,就足以满足他们的虚荣心。
看着外来客商豪掷千金,为新出的商品抢破了头,坐在京城自家府上,把玩着清颜阁先一步送来的礼物,不仅不生气、不想和他们争抢,还很期待别国人在京城中的表现。
齐国人从上到下被嫌弃久了,能比别国人优先,就是面子,也是享受。
看得多了,各家对外来客商的财力也心中有数,嗅觉灵敏的,已经追在襄王产业后面,开始做起了配套设计,不管是珠宝还是风灯,不管是对清颜阁售卖的夏季消暑的冰块进一步处理变成吃,还是研究炒菜的新做法,各自都有收获。
薅到别人的羊毛,尤其是过去看不上自家货物的人的羊毛,满足感与平常卖货并不相同。
齐国士绅们庄园里的作坊都不少,各家有各家的特色。钟简两家倒下后,大头被收归国有,划给了皇室,但皇室也没全部吃完,给士族们、钟简两家庶脉分支也都还留了肉汤,能在京城置产的士绅,起码庄园里除了耕田,其他制造也有不错的收益。
手握制造出来的产品,又有跟着商队从楚国游学回来的子弟详细叙述,看着京中襄王做出来的新东西被外国追捧,在多年压中习惯性吹捧楚国的齐国士绅们,好像第一次被揭开眼上遮住看向世界的叶子,意识到外来商人身上的利益。
同时,也是其他国家的利益。
正如薛瑜计划中期待的那样,将目光从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挪开,盯上了以前崇拜的楚国,下一次跨国行商的出发时间已经不是做掌柜的牛力在催,而是心中燃起火苗的各个投资人。
东西两市上开出了许多之前没有的店面,牛力手中的统计账册里,要带去的新货物除了清颜阁自身出产,还添上了许多来自士绅们的备选货物。
齐国士绅们的注意力被转移走,外来者的注意力却还在快乐的安阳城采购与生活上。一般的商队在安阳城和城外不远的鸣水城停留一个月已经算久,但在安阳城中停留最久的,已经快五个月。
“知道了知道了,整天就催催催,除了叫我回去,不会别的了吗?家里又不是没有钱!”
一大早,和黎国使臣队伍同时入京的楚国杜郎君,被自家管事从被窝里摇醒,满脸都写着怨念。
杜家管事习惯了他早起的暴躁,挥挥手让身边的婢女厮们上前伺候,站在旁边轻声细语地劝道,“郎君已经出来半年,九月老夫人就要过寿,您……”
杜郎含了一口鸡舌香水,咕噜噜完吐掉,跳下床瞪了管事一眼,“祖母的贺寿礼,我不是还没挑好吗?了今天要去看竞价会上有什么好东西,你是不是存心不想让我给祖母买最好的?还有,怎么还是这玩意煮的水,我叫你们去清颜阁买的牙粉呢?又没买?”
管事擦擦汗,眼神飘忽,飘向了屋中摆着的各个摆设。
放在角落,下面还有托盘的金闪闪圆盘,是二月拍下来的如意风扇,放上冰摇起扇子,整个屋子都有习习凉风。
挑在窗下桌前的灯笼,是砸了双倍价钱出钱又出料买到的仿制灯笼,原本带来为祖宗付账的脑袋大水晶,硬是被削成薄片,最后能用的料子只有薄薄几片,其他全都成了粉末。就这,祖宗还觉得不够好,抱怨着为什么来得晚就没有赠品,一门心思想要原版的玻璃灯。
桌上几本书垒成了手臂高,纸张雪白,墨香点点,最上面一本面上写着《四十二章经》。不过这几本书显然都不是少年的爱用物,比起下方随意摊开、边角都被翻得蜷起来的《庄子新述》,显得尤为崭新。
这是花了大价钱,请京中佛寺出面和齐国秘书省内印刷监沟通后,才专门印出来的。虽然听各个佛寺都买了,自家这个不算独一无二,但想想经过了佛前供奉,花的钱也不少,这份心思还是可以的。
这三个,加上杜郎专门定制的两架新式马车,全都是曾经预定为家里老夫人寿礼的礼物。只不过最近又听到了可能新出什么东西,杜郎才把他们都抛开,等着新的好礼物。
但杜家管事早已看明白了,照安阳城出现新东西的速度,想等到一个最好的、最满意的礼物,大概他们到年底都别想出发回国。想到楚国传回来的催促,和交好的信使为他带的话,心知主家已经开始怀疑是自己诱骗了主人胡乱花钱的管事,头疼得厉害。
如今想想被他警告过、过去以为是对方太过抠门亏待自家主人的那个刘家商队管事,杜家管事竟有些羡慕对方跑得快了。
杜郎咬完柳枝,对着手心哈了口气,没闻到怪味,这才放心。在床帐边角取出肥皂球,化在水中搓洗完毕,细细为自己涂上香膏手霜,完成了必备流程,确定自己香喷喷的,不会再被遇到的齐国学子嘲笑用熏香掩盖身上臭味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瞥见旁边管事的愁眉苦脸,消了起床气后,靠“仪式感”拥有的好心情又被破坏掉,不耐烦道,“我什么了,你就敢给我甩脸子?”
杜家管事赔着笑,“老奴不敢。郎君选的寿礼,都饱含孺慕尊崇,在奴看来并无高低。但您想,若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让您耽搁了,老夫人既不能在寿辰看到您回去,也见不到寿礼,这份心思不也就白费了?”
杜郎一瞪眼,“还敢咒我?!行了行了,祖母过寿前我肯定是会回去的,今天要是没拍到好东西,我们就走,到时候这样路上也不会耽误太久。”
他把管事的话细细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看着见他点头喜出望外的管事,杜郎一抹脸,抓紧时机,“……牙粉和那什么牙刷还是要买的,人家用刷子,我就用这个破柳枝,不晓得的还以为我才是从乡下来的泥腿子!”
这种消耗品,在清颜阁卖得很好,这个月新推出后又加了多种口味,要不是在家里有鸡舌香汤漱口,也有些老办法刷牙,他出门会客或是听课,都羞于开口。偏偏管事管着钱,每当花钱都要劝劝他,害得他到现在都没有牙粉用,在聊天时都插不进话了。
自觉并没有花多少钱,甚至买到就是赚到,是在为家中省钱的杜郎如是想,全然忘却了自家从本国运来了许多次金银财宝的事。
“是是。”同样的劝劝了不知多少次,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总算听到主人松口给了出发的明确时间,这会儿杜郎不管什么,管事都乐呵呵的。
他想起之前劝杜郎时的回应,脑袋就有三个大。
什么?调军了要起来了?
不是还没吗,急什么。别耽误我去听课/春游/买买买。
齐国哪里是贫瘠之地,这里的人各个都是人才,话又好听,他超喜欢这里的!怎么都不想回去的好吧!
杜郎倒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平静,虽听劝听烦了,但想留下的心却是真的。起床就日复一日被催,每天的催促理由都不尽相同,再想留在安阳城多过几天,也受不了碎碎念。他留恋地看着屋中的一切,刚搬进来时普普通通、甚至还挺嫌弃的屋子,已经被新的装潢和陈设点亮,无处不熟悉、不顺心,比在家时还舒坦。
要不是来了齐国,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那么臭、那么不懂情调、那么没见识。
痴学士的课他还没听完,离开安阳城就再没有人能把典籍内容讲得那么浅入深出,生动有趣的师长了。
新的礼盒还没买,想要的玻璃灯还没到手……
唉。杜郎心中长叹,定主意要在离开前赶紧把还没听完、做完的事做完。走出门时,外面候着的厮看着喜气洋洋的管事,和愁眉苦脸的主人,差点以为自己看错,平常这两个表情,明明该是对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