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 公社(修) 齐国人带来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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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荆城外修桥的事, 像东荆所有地方的建设一样,并没有引起人的注意。

    襄王喜欢搞建设人尽皆知,水泥路走到哪里铺到哪里, 水车和水渠建的也不少, 连身边匠人都送去荆州履行承诺帮黎国人修河堤了,虽然大多数人嘴上不, 但心里还是念着这份善意的。

    她让人建起的事物,全都是大家都能受益的, 这一点在水泥官道在公田和各个庄园接力铺到东荆与旁边郡交界处后,就十分了然了。赶车运货和夜里赶路,只要不走出官道范围,都能受益。

    起来,东荆城的桥梁也的确到了该维修和增添的时候, 倒不只是来的人多,人口的迁徙随着荆州外流人口这个源头被止住, 已经逐渐趋向平缓, 占据大头的都是商队, 而更多的是东边过来的运输队伍。

    有时候队伍走得慢了,眼看桥对岸检疫排查点空着,偏偏桥上堵得水泄不通,实在是让人着急。

    对外来客商的解释也更多在强调交通的重要性,为此已经明了新桥经过会有部分关税的提高, 当然与此对应的是桥修好后, 优先提供一部分多交关税的人的检疫通关服务。

    白了就是花钱买服务,对于行商来,速度自然重要,对东荆城的检疫要求有怨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能多一个选项,也不错。

    对着自家的士绅,薛瑜倒没有刻意瞒着,只是有和临近郡县交道、自家庄园和生意、选官考试等等接二连三的事情缠着他们,操心东荆上下的变局都来不及,真分神去想一个明显对自家有好处的东西背后到底是什么,谁也没那个闲暇。

    跟着襄王走,总不会害他们,就算有心以此害他们,一座桥而已,算什么事?

    但看过东荆新桥的设计和位置规划的人,都不会怀疑一点,薛瑜不仅要做大、更是要做强东荆。眼前能看到的是来往商路和人口调动,再往远了看,荆州近在咫尺。

    河面上此刻尚只有一座桥,但更宽敞的大桥只会让两边的联系更加紧密起来。再深地想想,竟是让觉察了几分这明晃晃摆出的态度的士族与聪明人不敢想下去了。

    外人眼中只知道荆北有了一股大势力完成统一,荆南又有协助修堤的襄王亲卫护着,荆州的稳定程度甚至比龙江决堤前,荆州还剩些部分黎国官吏时还好些。除了信州关不开的问题外,取道荆州的人比以前更多了。

    老实,在知道这样的环境一部分建立在齐国相助修堤的前提下后,起码取道此处的商贾们是希望这样的维护能更长久些的。他们的想法,与荆南停留在河堤的民夫们一致,更希望能长久安稳下去,但实际上,谁都没有对此报太大的希望,心里清楚荆州被三面围堵无人愿意接手的时候,荆州这样的平稳只能昙花一现。

    东荆郡接应第一批从荆州返回的工匠等人只是个开始,之前紧着修堤用的材料,开始大批倾斜给东荆,修整过一部分的荆州大路上,除了行商和闻风而来的游侠,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运输队伍。

    崔齐光签下的是一年的时间,用取材交换齐国无偿提供经验人手帮助修堤。薛瑜没算坑人,没碰信州关旁的铁矿,要的也都是放到黎国手上也没什么用的矿藏,除了新清理出来不久的煤矿和一点伴生的萤石矿外,价值都不高,总的来材料是能够覆盖成本的,甚至算市价还是齐国吃亏。

    因此,黎国给报酬更好,不给也没什么。

    但对东荆来,能从临近的荆州获得足量材料,路上的运输成本就减少了,护送这部分属于齐国的材料,也能派兵出去跟着做新的练兵训练,好处多多。

    至于一年后到底会不会起来,还有没有黎国来给东荆持续运转的工坊提供原材料,就是另一回事了。

    矿区稳定,因着筑堤停留在龙江堤两旁的人也并没有因筑堤结束重新四散开来,甚至回头去做山匪抢劫,留下的人品性大多经过生死大变中的历练,之前为了自保只是上山不会抢劫,如今就更不会了。

    龙江堤经过最后一段时间看守,基本能确定不会再出事,原本就属于荆州的民夫们看着两岸已经从四处泥泞中大变样的荆州一角,知道这都得归功于齐国、或者齐国的襄王。

    即便到了别离之际,也给他们留下了居所、少部分牲畜和田地,虽然过得可能艰难些,但靠着这些口粮,到底是不会出人命的。至于开春春耕到秋收之间缺衣少食,大不了每家出一两个人去现在还属于齐国的矿区挖矿卖苦力就是了。

    但这都是还想再在荆州继续过下去的想法。没了官府没了官兵,他们这些人无依无靠留在这里,也只能是被来回抢夺的命运,看上去只要种地就有口粮不至于饿死,最后能留在手里多少,可就不好了。

    都故土难离,要是在故土活不下来,之前也不会出现那么多流民愿意向西去。

    向西去,当真是个好地方啊。

    心里的忧愁在河堤即将筑成前就蔓延开了,随着使臣队伍在雨过天晴、河堤运转良好后离开,从信州关出来的兵卒们同样跟着离开,之前的惊心动魄与激动人心的一切逐渐远离了普通百姓的生活,所有人都能察觉到这一点,人们更是像即将失了主心骨似的。

    民夫民妇们看着还是像往常一样继续种地、水、分组巡逻维护河堤,但前些时候出现在这里的热闹却是慢慢淡去了,好像只是在机械式地重复,混日子罢了。

    河堤两岸真正的定海神针般的人物,还是仍没有离开的第二卫众人。起码在荆南,早已没人会拿她们绝大多数是女兵事了,反倒看着就觉得亲切,觉得大概是她们作为女子的缘故,才会有这般的好心肠,与过去他们见过的兵卒几乎完全不同。

    但护送使臣和工匠们来此的襄王亲卫,在两部分人基本全部离开后,撤走也只是时间问题。

    七月二十五,惯常早起做饭喂牲口的民夫民妇们,忽地听到不远处吹起了集合的哨子,三长一短,穿透力极强,足够让散布在河堤两岸的所有人听到。

    这哨子很熟悉,除了发生了需要通知所有人的事,平常不会启用,前面听到也只有发现掘堤贼那日、工匠撤离和使臣离开这三次。

    有人下意识回头望去,龙江堤在清阳光下显得格外安静,并没有发生意外的样子。那么,只会是又一次别离吧。

    下一个离开的,也只剩下了第二卫的将军兵卒们。

    所有人聚集完成,循声在组织下赶到第二卫驻地旁,已经是一个时辰后。有人眼中噙着泪,看到踩在高处的伍戈,一个没忍住就哭了,“将军啊!”

    伍戈平常穿的只是普通皮甲,胜在轻便,除了气势和头上铁盔,和普通兵卒并无不同。可今天不一样,她穿了一身银光闪闪的甲胄,可以是盛装了,更衬得年轻女郎英姿勃发、锐不可当。

    这样扮,除了因为离开时要代表齐国,需要郑重外,还有别的可能吗?

    他们没有理由阻止伍戈等人离开,但不舍和难过也是实实的。

    伍戈还没什么,就听见下面哭成了一片。

    “……?”她差点把背好的词都忘了。

    伍戈:“各位,今天本将请各位来此,只为了一件事。过去的两个月里,我们配合良好,精诚合作,仰赖各位辛劳,才完成了龙江堤的修复巩固。”

    台下人听着抑扬顿挫的演,脸上神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更沮丧了。来了来了,上次崔使臣也是差不多的话,接下来下一句就该是嘱咐祝福、回国告别了。

    伍戈的停顿没有收到想要的回应,干脆不刻意卖关子了。

    “荆州土地广袤,如今地广人稀,但付出汗水耕种后,出产总不会辜负大家。我奉殿下之命,想与各位谈一笔生意。

    各位都是荆州本地人,家中田地大多当有地契留存,襄王殿下愿出种子、耕种方法、派我们来保护各位,在荆州组建公社管理,近似商行,只收出产的一成,并且其他出产,我们也会以公道价格收购,不愿卖的自家存着,愿意卖的,希望能定下其中五成只卖给我们的契书。”

    “本将以军职担保,我齐国襄王不会欺骗抢夺——”

    话没完,在失落后迎来巨大惊喜的荆南百姓中有反应快的人,立刻喊了出来,“我们当然信将军,信襄王!”

    老天爷啊,他们这些人除了一条命、一双手,还有什么好骗的呢?

    最差不过是活不下去,实在没活路,不过是回到第二卫的人没有把他们挨个从山上找出来的时候,又能差到哪里去?更何况,这么久,该看的也看明白了,跟了齐国走的人,日子只有越过越好,只要肯干,哪有过得差的?到哪里都是种地,为什么不继续跟着襄王做事?

    更何况,还是许下了这样好的承诺。

    他们羡慕齐国人的日子,如今伍将军的襄王这什么“公社”,自己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吗?

    伍戈知道他们对第二卫和齐国有些向往在,但到底不够稳妥,可谁知她提前准备好的话还没多少,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就差冲上来要定契书了。

    或许,这就是殿下的魅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