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 远交近攻 楚国权力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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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北的陈白只是来自东荆城的商队的一个缩影。

    虽然不能卡住所有前往草原的交易流, 但白露商街从来都不只是一个简单的交易集散地,从东荆借道荆州向北的商队,在精细的检查和信息捕捉下, 几乎没有人能将譬如粮草和铜铁等等禁止与北部交易的货物带出去。

    值得高兴的是, 受到控制和关押的商队并不多,大多数贩卖平常货物、用金银收获草原货物的商队们, 只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发现了一条快速卖出自己收来的货物、或者安全获取北方特产的途径。

    一场针对交易枢纽的范围的经济调控,有着足够资本和力量背书, 交易的封锁无声无息地开始。限制对手的第一步,就是确定自己的交易行为并不是在资敌。

    临近九月,抓住炽热夏天的尾巴在整个世界版图上奔走的人不在少数,而在半押送状态中抵达东荆城的黎国使臣,则是喜极而泣地终于被他们的“保护者”放开。

    使臣们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拜见襄王殿下的机会, 就已经被传闻里善良又爱多管闲事的那位殿下统治下的东荆城晃花了眼。

    齐国的新变化的确传到了许多地方,但眼见为实, 白露商街能给人带来的震撼感, 完全达到了薛瑜对它的设想。

    来到东荆城的人, 都会被那仿佛不属于人间的光芒慑住,在极短的时间里意识到这里的不同。

    破心房后,不管是意识到商机,还是具有了深入了解这里的可能,对东荆都是好事。

    接收国书、钱款核对、确认工程时间跨度等等问题, 在崔齐光带回去了证人和完备的账目后, 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使臣队伍与王府派来的人手,在驿馆内完成了清点。

    既然都是需要支付的价格,黎国也不至于在这上面做不体面的纠缠。尤其是, 齐国与黎国到底哪一个才是鄙视链最底层,其实长期以来并没有一个定论,黎国人嘲笑齐国归嘲笑,该端起来的仪态架子,还是要保留的。

    来接待他们的人是名声在外的王府长史,身份分量十足,这让出使的主使心里稳当了许多。即使连着三天没能见到襄王,也尚能稳住局面。

    事实上,黎国使臣抵达带来的不仅是薛瑜原计划外的金钱,更多的是示好。经过多次与文臣和薛猛的局势分析,薛瑜基本能确定,在狄罗人的威胁下,在荆州有过一定动作的齐国,还是挑动了黎国敏感的神经。

    这一点,薛瑜在即将送走使臣的接见会面中,得到了印证。

    听着讨好的一句句暗示,使臣就差明曾经的荆州守将、现在的信州守将,将对荆州上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了。

    荆州是他们送来的礼物。

    但逐渐恢复了秩序,变成薛瑜意志主宰下模样的荆州,从黎国人的角度来看,尤其是真切穿过整个荆州、经历过山匪威胁、又得知荆北的山匪狠狠招惹了狄罗人的使臣们眼里,他们对这个比之前山匪横行更糜烂的荆州,什么都做不了,送来人情,不过是顺水推舟。

    大概,还有些黎国争夺储位的纠纷在。

    薛瑜没有给出许诺,只是客客气气让人陪同使臣去用餐,正式的会面里没有得到态度倾向,对使臣们来,就是最好的倾向,一时间宾主尽欢。

    离开相对正式的厅后,薛瑜脸上的淡笑才消失了。

    “一群蛀虫。”薛瑜拧着眉头,厌恶地看了一眼使臣离开的方向。

    贪污、出卖国家利益、放弃本国子民,任何一件挑出来,都是可能动摇一国根基的行为。连未来可能成为继承人的皇子都将此视为惯常手段,黎国能活到现在,或许还是因为齐国在持续发展,和他们将一部分怒火引向了外部的北方胡人。

    荆南之前被使臣允诺给齐国的几处矿区,因着它们低廉无用的身份,在这次交接钱款时被彻底在官方确立下来,齐国的使用时间不变。而齐国能在矿区周围招募人手、驻扎不超过此前亲卫人数的军队的这些示好,或许是黎国君臣认为的最后能为荆州人做的。

    黎国使臣在东荆驻军的护卫下踏上了返程,心情还算轻松。另一处还欠着东荆赔偿的地方,情况就不那么平和了。

    “经越州出关的人还有多少没回来?”

    越州关内,最靠近边关的永宁郡城,卢府。经历过半年前的水灾,这还是第一次在恢复完毕郡城内,开展的盛大宴会。只是,被邀请来参加宴会的家主与夫人们并不在同一个场地。

    卢将军在卢家家主面前踱着步子,手中的一卷纸随着行动挥舞,活跃在越州范围内的士族听着阴沉沉的询问,几乎没人会主动站出来做那个出头鸟。

    “好吧,好吧。”家族中领兵的人难免脾气暴躁些,“既然没人愿意出来,那我来。”

    “合川王氏、临清袁氏……”

    点名一般,在他口中念出了这段时间被派出去消失在东荆的人、行商离开的人、或是并不清楚从越州去往了哪里的人的名字。

    在一连串名字里,大多数的出行缘由都是行商、游学之类的,并不起眼。但卢将军的声音,在“安润”这个名字上咬了重音。

    他扫过众人,“我不是故意阻碍你们的平常行商过程,但是,有一件事你们最好知道。八月十四,齐国襄王生辰当天,有一个极为恶劣、胆大妄为的家伙,受人指示试图纵火,被当场抓获。经过审讯,供出了袁氏——”

    刚刚被点到名的袁家主脸色瞬间煞白,“将军,我没有!你知道的,我家孙子听话去了东荆游学,现在还没回来啊!”

    临清袁氏向来唯卢氏马首是瞻,当然,再上一层,卢氏跟随哪家,他们就管不到了,只能就近抱好大腿为妙。两家关系维持得还不错,但面对这样的指控,袁家主还是慌了。

    对他来,卢家无可替代,但对卢家来,扶持想上位的新的家族,还是很轻松的。

    “咳咳。”一直没话,在袁氏陷入惊慌,引动其他人也紧张起来的时候,卢家家主咳嗽了两声,将即将陷入混乱的气氛拉了回来,“好了,七,别吓唬我们的亲朋友人。”

    卢将军哼了一声,站回中年人身后,卢家家主慢慢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希望你们还记得,我们越州,一荣俱荣,一损共损。东荆襄王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现在丢掉这个好脾气、不通军事的家伙,我们下一次遇到这样鼓励商事又乐于沟通的齐国人,大概还得等二十年。年轻人,只是想要一个道歉……”

    一场时间不长的演和利益重新分配后,越州上下集体通过了向襄王支付损害赔偿,以换来派人重新审问来还他们清白的机会。这不是最好的选择,尤其是支付赔偿本身就带这些做贼心虚味道时,但越州抓不到内鬼,又要交好襄王,暂时只有这个选择服了所有人。

    宴会散去,卢将军低头看着摆在几案上写满名字的纸张,“大兄,你知道是谁了?是不是?所以才让我挑出一个人来提示?”

    卢家家主点了点在议事开始前要求自己的弟弟着重念的那个名字,“安润,丹阳安家这一代行五,安家的儿子,之前出去的时候是行商,但没多久,商队回来了,独缺他一人。你想到了什么?”

    “安五郎?”卢将军皱眉,“丹阳安氏,离国都最近的那个郡……他背后是谁?”

    卢家家主叹了口气,“谢氏?我也不知道。安家是谢氏的附庸,但是这件事行事诡秘,也许只是个幌子。如果是幌子,不得就是王谢之争。年初两家的郎君才返回国都,这样层次的事,已经不是我们卢家能参与的了。”

    在遥远的内陆越州被提起的王谢两家新生代,却不像卢家家主口中推测的那样关系恶劣。

    楚国国都应天府,在颠沛的东齐最后阶段建成的皇城,除了威严和宏伟外,多了层堡垒的意味,巨石垒就的应天府城墙和内城中皇宫的宫墙如出一辙,双层防护保证了外敌入侵时也能在连续的攻城战中拖延足够的时间,等到救援抵达。

    抛开巨石城墙不谈,皇宫的设计装潢无处不透着水乡的精致感,但接触到楚国核心权柄的人都清楚,真正决定议事结果的地方,并不在这里。分成内外宫的皇城只有皇帝和平时处理各项事务、像一颗颗螺丝钉一样让整个国度运转起来的官衙。

    权力的核心,只在盘踞于巨石城墙内的两座府邸之中。

    应天府,谢府。

    “……好了,阿夙,你从齐国回来之后,失败了一次,太关注那里了。现在,你该和你的兄弟一起,去好好休息一下,唔,从齐国传来的蹴鞠就是个不错的想法。或者,想继续读书?”

    被以不容置疑口吻再次拒绝,排除出议事的暖阁的谢宴清回头看了看蒙着纤薄的蝶翼纸的窗棱,里面传来了新的声音。

    “宇文氏可汗……石勒部……”

    传到窗边的声音已经极为模糊了,但谢宴清还是没错过重要的几个词汇,在侍从有礼地遵循家主意愿将他请走之前,他摇摇头,和王明黄鹄肟苏饫铩?br/>

    空无一人的道上,王明蜕溃霸督唤ァF鹇胂衷诳蠢矗换岢鑫侍獾摹!?br/>

    谢宴清苦笑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西边,“有时候,我真羡慕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