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 秋收 粮食增收与劝学进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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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推镰还是别的什么, 在进入九月后的第一场秋雨过后,大面积完成了种植的东荆土地上,佃户们挥舞着他们的农具, 全家上阵进入了忙碌的收割季节。

    以短短半年内确立的东荆地标式建筑群:白露山-白露商街为核心, 从商街周围时常寻觅机会的零工、跑腿和型下乡收购商贩,到围绕着白露山的农科院、试验田和已经搬迁到离白露山不远也不至于太近位置的几大工坊, 开始了暂时来看还是一年一度的人流减少期。

    毕竟,粮食的成熟可不会等人!

    不过比起往年只是单纯的收割地里的五谷杂粮, 今年增添的苜蓿和投放进地里的鸭鹅等禽类,为填满公田佃户乃至于庄园佃户们的储存,提供了有力保证。

    虽然对于公田佃户们来,按着襄王殿下的新规则进行的种地活动,着实麻烦了些, 但看在农科院讲解的那些新奇知识、被襄王推动安装的水车和道路等等便利的份上,些许麻烦并不能成为阻碍。

    事实上, 短暂、不连贯、以实用为目的的农科院突击教学下, 他们依靠着过往的经验能够理解“选出一亩地里最重、最饱满的谷穗”的要求, 但对各县县令领着差役们来各块田地里收集具体的“这块地是否有水车、靠南靠北、施肥次数、施了什么肥”等等讯息,很难更进一步去理解这些要求对来年的耕种有什么影响。

    好在大多数时候也并不需要他们理解,只需要依照要求完成。

    薛瑜不懂农学,但她懂得实验。

    苜蓿田、冬耕实验,这些在鸣水完成过的实验, 在东荆得到了扩大。大量的实验数据和变量筛选下, 单纯的经验式种植能够梳理出足够多可行的未来种植变化。

    这个时代并非没有灵光一闪下产生的特例,也存在一些特殊实践条件下诞生的新发现,她需要做的就是,收集它们, 重复它们,直到它们可以推广开来。

    薛瑜已经收到了距离东荆最近的怀阳县公田的部分收割结果,共计十三亩完成收割的田地里,能看出的变量影响不多。

    但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最先成熟的水车附近的三亩情况相近的麦田的收获。与另外两处距离较远的麦田收成对比来看,充足的灌溉和肥力跟进,提升了足足三成。其中,还要算上似乎频繁浇水导致的其中一亩地的产量并没有明显提高,这种拉低平均值的参考对象。

    无论在什么地方,在精力和资源不足的情况下,优先供应头部资源,保证能够获得较高的收益是人权衡利弊的本能。就好像水车建立后,人们会主动将肥料更多的倾斜给水车附近的田地一样。

    只是有时候,会出现过犹不及的情况。薛瑜将秋收第一批成果汇报附带的数据放到一边,在汇报文书后面,紧跟着农科院的明,批复了关于“新年度筛选少虫增产种苗”计划的内容。

    东荆郡种的不止有麦,粟米也是重要的粮食作物,不过相比于如今更娇贵也因为产量偏低更能卖上价钱的麦子,粟米并没有被那么珍视罢了。

    而其他杂粮也会在地里出现,尤其多见于豆田等等,形成杂粮田地种植状态,在没有足够力量抵御天灾,也无法总结出一定的施肥、锄草、除虫规律的情况下,杂粮种植相当程度上保证了田地的出产量。

    不过现在,薛瑜要让他们做的只是,从精细化种植开始,用这半年来总结到的一点经验,准备迎接明年。冬耕只会牵扯到麦和一丁点围绕供暖房屋开垦的自给自足菜地,这次只是第二次重复试验,尚不需要增加别的变数。

    不管是在东荆,还是今年初次接触冬耕推广的其他郡县中的军屯,都是一样。虽然薛瑜并不清楚各地的实际执行会怎么操作,但理论上,看着根据去年冬耕前后的记录整理出来的简单执行方案,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大差错。

    种出来的都是军队口粮,将军们在这些粮食的重视程度上绝对比薛瑜操心得多。

    “殿下,征税的事已经来了第二批人询问了……是继续拖延,还是直接告知最后的征收时间?”

    江乐山敲了敲门,有些无奈地断了自从阅兵结束,就迅速再次宅了起来的薛瑜的思考。

    薛瑜写完最后两个选种实验参考,对他抱歉地笑了笑。

    江乐山作为王府长史、人形任务分解机器、时不时的王府对外发言人与外出时代表薛瑜进行的太极好手,来到东荆后的任务的确重了些,尤其是……在薛瑜选择闭门不出,大多数情况下需要亲临现场处理些事务时,都会派出他或者流珠其中之一的情况下。

    “不必回应,还是之前的辞。今年东荆秋收需要抢收的范围过大,体察民情,等到中下旬全部结束后再收取。只需要明确一点,总的税率不变。”

    薛瑜耸耸肩,将自己的清火槐叶水分了一杯给江乐山,“公田有农科院做统计,最大可能搞鬼的就是各个庄子,希望他们不要辜负我的期待。”

    公田的收成统计有农科院的登记参与进去,收税量其实在收成量统计完毕后就差不多有了明确数字,拖半个月与否,对这些佃户们的影响不大。加上一个体恤民情的辞,贴合现实,也更容易让人接受罢了。

    在反复宣传的税率计算下,要是再出现故意多收的税官,也得看看不停下乡的鹰犬们答不答应。

    每年的税收都是财政大头,当然,也是徇私舞弊、蒙混过关的大头。薛瑜抵达东荆后第一个查的就是士绅们的税,但并没有插手核心,只是按着连年的记录敲了敲边鼓,这次给出的机会,就看看是谁要不知死活地咬饵了。

    反正,她也正苦于无正当的、不至于引起士绅强烈警惕的理由,去收拾他们的隐田隐户来着。

    拖后半个月倒不只是为了钓鱼执法士族们,更重要的是东荆-荆州联合形成的粮食阵线。薛瑜不能确定在今年的增收后,略微有了余粮的各家佃户里,会有多少人选择将粮食卖出,卖给他国或是一些由士族形成的粮铺。

    除了士族庄园的收成外,只要税收一天没有完成,担忧着年底交税的佃户们就不会把自己手上的粮食交出去。

    虽然这样看起来,也算是针对可能对东荆进行釜底抽薪的粮食战争下套的钓鱼执法。这个可能性相对较,但不是不存在。

    “好了,乐山,别愁眉苦脸的。”薛瑜顺手摸了一张涂改过的卷子递给他,“策论题,还是数术题,来多出几道轻松一下?”

    另一方面,秋收的到来也就意味着选官考试报名期进入了最后阶段,以及相对短暂的选官考试复习期的冲刺阶段来临。

    深陷秋收工作泥潭的王府核心班底,因着薛瑜带动的奇怪风气,几乎将出题默认为了一种解压方式,薛瑜看着一天天增加的循环题库,又是为之后选题时的大丰收高兴,又是想到阅卷时的痛苦眼角抽搐。

    好在,她不用参与考试,那么愉快还是多于痛苦的。

    对大多数处在复习期的考生来,进入九月后的日子,身边不知不觉出现了越来越多人了解并期待考试的来临。

    他们并不知道这也有薛瑜不遗余力地让人到处宣传的作用,只看到了连过去可能被师长、家族长辈催促许多遍就是不乐意参加选官考试的人,可能都来借了好学生笔记,或者默默变成了旁听生。

    这加重了考生们的紧张。对于每天要完成本职工作,还得昏天黑地备考的原本体系内的官员们来,更是如此。

    此时的他们尚不知道什么叫做在职考生与全职考生的区别,但看着年轻人们、或者一家中父子同考时看着孩子的复习状态,起码已经是中青年的官员们目光难免幽怨了起来。

    不管在什么时候,指望着临时抱佛脚和考前奇迹发生的人,都是存在的,并且数量不少。与之相对的,就是随着考试的临近,报名后越来越自暴自弃,每天徘徊在弃考边缘的人数的上升。

    在这样紧张的气氛里,白露商街街头处的剧院,搬出了在最初几天招徕生意后就拆掉的外墙搭建的戏台,咿咿呀呀表演起了故事。有趣的是,他们表演的三个剧目关联极大。

    《孟母三迁》、《头悬梁锥刺股》、《乐府·长歌行》。

    简直是将劝学进行到了极点。

    薛瑜只悄悄挑了《孟母三迁》的剧本,让人推波助澜一下考试气氛,顺便多忽悠些人进入“拥有优质学习资源”、“毗邻未来工作场地”、“安全可靠”的县学。等山下剧院反馈来收到了新的投稿,面对这样不出是巧合还是学习氛围浓郁的结果,她当然是大力支持。

    至于这些故事在九月活得水深火热的考生们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最后饱含对后来者的“怨念”或“期待”,被扩展成了大戏,甚至增添了囊萤映雪、读书拜相等等故事环节,就都是后来的事了。

    不过,这些事与县学里的起码三分之二学生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没有报名或者没有被师长鼓励着报名的学生们,在九月的第一个休沐日完成了他们第一年的学业考试。从一开始冲着县学学习里的减免学费、奖学金等等内容来的学生们,度过了紧张的等待后,张贴出来的榜文中的优秀学员,成功拿到了属于他们的奖励。

    出自白露商街赞助的东荆郡各个县学的福利待遇,成为这个秋天里,出身贫寒的学子们讨论最热烈的部分。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拿到了学科中数一数二的成绩,但加上学费减免和帮工换来的学校餐食补贴,基本覆盖了成绩在前三分之二部分的贫寒学子支出,这让他们继续念书的可能性增加了不止一点。

    至于一部分被挖掘出的偏才,绝大多数被当科夫子拐走直接做了学徒,也有少部分人如薛瑜期待的那样,作为一张认知世界的白纸,接受新教育后展现了惊人的认知世界的才华,参与进了特殊实验组,在县学学习成绩上拥有了特殊照顾。

    总的来,只要是肯付出努力的学生,都能在薛瑜想方设法提高寒门学子入学率,发布了县学相对隐蔽的一些政策条款的情况下,为自己争取到最低标准的学费减免。也就是减免一半束脩,并且束脩里包括了用简单的勤工俭学工作换来的饮食。

    对大多数的寒门学生父母来,不同于后世可能因为信息差被成绩单欺骗的同类们,他们关注的重点并不在成绩,而在于钱款,因此极大地降低了学生们走向歧途的可能。毕竟,要是能赚到承诺中的学费或者奖金解决生计,学生们去不去上学、取得了什么成绩,在家长眼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眼看着许诺中的好处终于落在了实处,在返乡的学生们投入秋收农忙的同时,让一些家庭的重心悄然走向了不一样的选择。为“能通过读书赚钱”这个新出路高兴,也因此聚集了更多人。

    在乡间接受了一点扫盲教育后,展露出不一般天分的孩子们,因着第一批入学的学生们取得的结果,被挪走了面前的一部分大山后,夜间闲下来的时候,逐渐会被提及:“明天去问问在县里读书的大伯家的阿兄?让他们瞧瞧你行不行……”之类的内容。

    回家后的县学学生们很大程度上分担了扫盲、宣传、做基础评估和校正的重担,提前加入了整个教学规划圈子,而正是这样的经历,与在县里和士绅子弟接触的经历结合,让许多人心中不知不觉诞生了更多的渴望。

    有人欢喜有人愁,虽因材施教,薛瑜也需要扶持寒门成长,但是眼下的东荆,可不是在推行义务教育。就算是薅到了羊毛,薛瑜也支撑不起送所有人上学的费用。况且,由奢入俭难,争夺教育资源本身,也是能给予寒门的未来奖励之一。对实在教不动、不愿意上进的学生,薛瑜也不会给这部分人太多的机会。

    县学并不会替他们做选择,但在意识到有些学生需要全额付出学费的时候,父母就决定了他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