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 图谋(三更) 9k营养液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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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外出现的依依不舍送别, 让薛瑜从设在郊外的实验室回宫,都还没回过神。

    陈关一直被安排盯着相关风向,分享了一部分京城的情报眼线, 保证这些人不发生泄密或者造谣之类的情况。见薛瑜回来怔忪, 他心里就是一紧,看看向来木头脸的魏卫河, 没找到任何情绪。

    看上去不像是格物所出了事,陈关心里了个转, 迎上薛瑜,“殿下,东荆来了消息。”

    “嗯?”薛瑜莫名,“出了什么事,直吧。”

    冬日里的东荆变化不大, 除了收留逃难的流民外,就是荆州的事, 不管哪个都没有一半藏一半的道理, 除非是出了大篓子。

    “不不, 没有。”陈关擦汗,将手中从正常文书夹层里拆出来的内容呈给薛瑜,“只是江长史在招募夫子时遇到了一个人,暂时不能定夺。”

    薛瑜没有把他的轻描淡写全当真,扫了几眼江乐山谨慎送来的消息, 皱起眉, “宝彦?可能是谢家的人?”

    东荆一直在招募夫子,就算薛瑜半途扣下了跟着齐国商队走的各家的子弟,也得先紧着官员体系用。招来的一部分夫子能在短期试用后留下,留下的人里一些喜欢东荆, 转向了考公务员的道路,反倒成了县学学生,因此,在慢慢增设课程后,夫子数量一直不够用。

    之前招募的人手里除了金帐汗国,哪个国家的都有,楚国人更多的是来工几天换书看,留下的不多,里面也没有家世很不错的人,毕竟家世好的自家书籍储备丰富,犯不着来出卖学识。而谢家,就是最不可能的几家之一了。

    高门子弟跑到邻国隐去姓氏应聘,要么是离家出走,要么是有所图谋。

    如果不是同名同姓,她倒是知道另一个谢宝彦。剧情里谢宴清死后带着四分五裂的谢家分支之一,和别人斗得你死我活的二房老来子。能力如何不做评价,但能成为下一辈的领头之一,他在讲究身份地位的谢家里地位不会低。

    这样的子弟跑来,是图谋什么?

    薛瑜捏着信纸,沉吟片刻,“让牛掌柜来一趟。陈关,该动一动楚国的人手,看看情况了。”

    商队虽然离开了楚国快三个月,但当时以他们的视角看到的一切,未必没有用,薛瑜需要再了解一下。

    薛瑜:“到底姓不姓谢,也不必去专程探了。既然乐山对此人评价不错,试一试能力,能通过的话,府中文臣谁辛苦些,需要多去村里的,让他跟着来下手。”

    作为掌权人的谢家想要制造假身份可太容易了,探到的都是对方想让人知道的,那不如不探。薛瑜不算让这个身上有了危险标记的人去接触教育,放进王府编外人员队伍里,跟着吃吃苦、看看人间真实,要么是他观念被改变,要么是露出马脚,这段时间用用人也不亏。

    陈关领命,在牛力到来前,刚顶着雪回来的许袤正好回来,薛瑜多看了一眼他的头顶,忍住笑,“夫子今天读到了什么故事?”

    许袤对实验室不太感冒,在薛瑜沉迷实验的时候会三五不时离开,频频与苏禾远串门,只能新读物的魅力无穷,皇帝、许袤,这一个两个中年人都栽进去了。

    在轻车简从的习惯上,许袤与薛瑜一致,只不过平常出行会监督着薛瑜带足人手,他自己出门连伞的人都不想带,发梢沾的雪粒子被屋内暖风一烘全都化了,让原本还算充足的发量显得格外可怜。

    许袤没接话,牛力就到了。

    “……谢宴清曾多次出入‘蓬莱醉’酒坊?并且在族学参与教书,为了方便起居搬到了附近住?宴会不常出席,但听到的口风未变?”

    薛瑜点点桌面,牛力等人以一个团体的形式到达楚国,不同于上次更多的是出门历练的年轻人,油滑的管事们的加入,其实是专门提供的破绽,让人能够有交好和接触的机会。他们的身份不高但也算不上太低,参加一些宴会能看到的消息,比单独安插的人手多。

    但经过仔细询问挖出来的蛛丝马迹,都指向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

    谢宴清被逐出了楚国权力中枢。

    或许是暂时的,但就算暂时,也很令人诧异。

    看看之前听回来的谢家情报就知道了,长房长子谢宴清,预定的未来继承人,一点行差踏错的消息都不曾有,就算薛瑜在齐国见过几次谢宴清贪酒,楚国也压根没有过这样的消息传出来。

    “我知道了。”薛瑜向牛力道过谢,嘱咐他要记得去天工坊更换维修假肢,又多聊了几句,送人离开。

    她回来见过唐大匠,原本命名为格物所的实验室是想请唐大匠也参与进来的,但唐大匠并不愿意,只同意了天工坊和将作监的一些技术交流。天工坊立足多年,担心被吞并也正常,薛瑜并没有强求。

    牛力被引着走出观风阁大门,回头望向里面正上楼的背影。虽然过了许久,也比过去忙碌许多,但襄王待他们仍如初见,体恤他行动不便,还会专门下楼来谈话。

    得多努力,再努力一些,才好跟上殿下的脚步啊。

    送走牛力,薛瑜回到书房坐下,拿出刚刚那张写了谢宝彦调查情况的纸,第一个询问许袤的意见,“夫子觉得是否有关?”

    谢宴清被驱离的猜测真假暂且不论,薛瑜将两件事连起来看,总感觉有些违和。

    失意的谢宴清?未免太看人。

    而出走的谢宝彦,则放大了谢家内斗的可能性。只有在谢家留不下来,或是被安排着出走,进入东荆还算合情合理。

    许袤没有点评谢宝彦的事,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殿下送人入楚几月,酿酒之策,未免太顺利了些。”

    他不戳破这个窗户纸时,薛瑜还不觉得,但一被点破,背后就有些发凉。

    是的,她能看到的,楚国的高层会看不到吗?就算加上贪图享乐、不在乎民众这些士族恶习,也不至于一点都不对此做出反应。毕竟,如果她之前的猜测没错,今年就是楚国定下的开战时间,酿酒大量消耗粮食,本就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

    “这么……楚国内乱?”因此只能抓大放,忽略掉许多事。

    许袤缓缓摇头,“臣以为,或许是积重难返,或许是内乱,但目前来看,这样的反应恰恰是好事。陛下寿辰将至,从楚国使臣身份上,应该也能看出些端倪。”

    “有理。”薛瑜点点头,对楚国继续保持“敌不动我不动”的观察策略,将重心更多的集中在草原。

    陆恪带兵出关抵达燕山,在路上建立完成第一批哨卡和补给点后,整个北部的资源调动就变得频繁许多。薛瑜在自己住处准备好的沙盘上,标注着燕山和止戈城两处之间的草原上,已经钉满了旗,分别代表建成了的型哨卡,星罗密布。

    下一步,则是以它们为基础,将点连成线,变成深深钉住西北部的一根矛。

    堡垒还在经营中,后续的补给线拉得很长,在春天来临前,燕山-止戈城之间形成的草原围场都不会有出产,因此,不管是什么辎重,除了红砖的黏土原料外,全都得依靠边境线以内运输。

    在这样的调动下,兵部在今年不太明显地忙碌了起来,在完成第一轮布局后,止戈城出关的安排并没有刻意隐瞒,但不特意关注,也不会知道相关内情。

    防备草原攻击是一回事,理直气壮去开辟牧场是另一回事,连自己都心虚,那迎来的攻讦还怎么应对?

    不过,一个多月来从兵部抄录回来的军报显示,目前为止还算顺风顺水,这段路上并没有遇到阻碍,让谨慎至极随时带着千里望预备的半工兵队伍没了用武之地。

    草原太大,西北边在冬日本就不是能有收益的地方,大多数部落都会发生迁徙,这样碰不到部落发生冲突的情况其实并不意外。

    但陆恪不情不愿却也在按着薛瑜的提议做下去的收留牧民这件事,带来了新的发现。

    草原部落发生了明显收缩,陆恪以过往对他们的了解判断,可能是在准备大动作,他在带人绕后,从雪山后方靠近石油田,筹划起出击夺下的计划。

    支持着军队出发的国家后盾,让人到中年的将军也轻狂起来,跃跃欲试地想搞一个大新闻。

    薛瑜并不看好立刻开战,也是这样劝皇帝的。

    和皇帝谈过后,皇帝的倾向也还是先巩固草原堡垒,暂时在路上截断运输,让石油田变成孤岛,而非硬碰硬地去几万人对几万人迅速开战。

    分成股队伍完成的进攻,将战役控制在范围内,东北和西北部隔着一整个雍州边境长城,达成了微妙的联合。

    兵部传回来的调动辎重数据日日增加,天气渐暖,围场的建设进入了新的阶段,在薛瑜的多次传信沟通下,陆恪的军报上也写下了“共留七十一人,尚勤恳”的类似妥协的话。

    随军报一起送来了私下的信函,里面写着陆恪对一部分人经历的怜悯与叹息,被收留下来的牧民和逃奴,渐渐融入了整个建设中。

    这也让新的专题稿件有了宣传的方向。之前薛瑜不曾大张旗鼓地宣扬,是因为还不到时候,避免出了乱子,但围场经营见好,堡垒也一日比一日稳固,又有现成的素材,不趁热铁还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