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 受伤(二合一) 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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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射军调回来是为了完成补给和休息, 毕竟人不是铁的,不可能一年到头全在路上跑着,荆北到底担心走漏风声, 还是东荆留下来安心些。另则, 新研发的装备也需要他们配合更新和装备上。

    依简骑尉的想法,之后准备带人去榷场看看情况。草原乱是乱了些, 但前面石勒都烈国书先送回了大都,就近调了答应好的牛过去, 已经完成了第一笔充满象征意义的交易。

    虽然薛瑜目测这会是最后一段交易的时间,薛猛也针对这个调整了布防,但榷场热热闹闹开起来,过去的人还不少,神射军是想要去在附近再练练手, 顺便保卫一下安全。

    “草原如今局势已经有了倾向,简骑尉若还想要补足短板训练, 依我之见, 不如尽早熟悉一下南边。”

    薛瑜淡声给出建议, 齐国水系没有楚国发达,草原就更比不上了。与其在草原继续做准备,不如先让一群旱鸭子下下水。

    简骑尉一愣,“殿下疑心楚国要动手?”

    不能吧?他回来就收到了楚国的变动情况,想想那群家伙焦头烂额的样子都能笑醒。

    薛瑜看他一眼, “不是疑心, 是确定。况且,他们不动手,难道我们能一直放任他们继续这样下去?”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简骑尉聊到榷场前景后变得轻松起来的神色一凛,正色点了点头, “臣会再想想。”他不受薛瑜直接管理,襄王也只是建议,能这样回答,分明是已经有了心思。

    送走简骑尉时,天色略晚,薛瑜瞥了一眼被留下来放几天假休息的薛琅,拢起衣袖与他一起缓步走回居所。流珠已经让人收拾了她隔壁不远的院落给薛琅住下,薛琅一路还是纠缠着想要与薛瑜抵足而眠,吵吵着询问这么久时间里薛瑜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有什么事业可以让他开开眼。

    实话,十几岁的男孩,是真的有点猫憎狗嫌,薛琅以前是一个角度的猫憎狗嫌,现在是缠人得过分的猫憎狗嫌。

    薛瑜撸了把他的后脑勺,“光问我了,让你读的书读了没有?等会回去给你安排了医正诊脉检查身体,别想着躲过去,要是有哪里不好的,这几天好好养养。”

    “……喔,谢谢阿兄。”薛琅在简骑尉走了之后一直没停的嘴巴,像被挂了锁一样,瞬间停了下来。

    薛瑜本还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语气重了,再一看少年通红的耳朵,才意识到他只是不好意思了,有些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那不如再去谢谢流珠,你住下这几天,衣食住行都得听她的。对了,她那里备着之前你留下来时的尺码,府里做衣裳也有你一份,不过现在可能有些了,你去挑挑什么能穿,带回去穿着。”

    薛琅垂眼看了看自己略有些短的袖口,仰头露出灿烂笑脸,“好。”

    薛瑜带着他进了院,细细考校了薛琅的功课,确认他真的认真读了她送去的书,才停下来嘱咐,“有了书,与你的同袍们记得一起看。”

    冯医正适时上前来诊脉,薛瑜若没有身体不适,一般不会叫他过来,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外面跑着教学生,跑了一年,中年人看起来反倒比刚来东荆时年轻了许多。

    “四殿下这脉象……”

    冯医正捋着胡子,迟疑一瞬。薛瑜看出他的犹豫,“就在这,让这子听听他到底受了多少伤,需要怎么治。”

    冯医正笑呵呵地摇头,“殿下不必太过忧心,四殿下筋骨强壮,捶捶些没什么大碍。筋脉不通十三处,应是先前受的暗伤,创口愈合如何,还得请四殿下脱衣予臣检查一番。”

    刚听到医正夸奖描补放了心的薛琅,瞬间被揭开老底,对上薛瑜投过来的眼神,莫名有些心虚,“哪能不受伤的呢?都治好了!”

    “现在就看吧。”薛瑜不容反抗地绝了薛琅把人赶走的念头,抱臂睨他一眼,“这里没有旁人,还是,要唤侍婢来帮你更衣?”

    “不、不必了!”薛琅听出了兄长的玩笑之意,噌地站起来,手放在衣带上两三下解开。

    少年晒黑了,在衣袍分界处留出了明显的黑白分界线,衣服里的一条条肌肉驯服地构筑起流畅的曲线,或许是因为抽条长高,显得有些偏瘦,但每条肌肉下蕴含的力量却并不作伪。

    他身上的确有几处疤痕,除了一处利器伤痕外,其他看上去都是擦伤,约莫是训练和奔走时留下的,在娇养了十几年的皮肤上烙着,本该显得触目惊心,薛瑜却不经意想起了她见过的另外一副躯体。

    作为兄弟,方锦湖的肤色比薛琅雪白,身上的伤也更多些。从细的伤痕到后来因她受伤迟迟未好的一些伤,到现在薛瑜都还记得当初看到时的窒息感。一年过去,他那么不要命的法,或许又添上了新伤。

    薛琅被冯医正检查时念得头疼,偏头向兄长求救,却看到她怔怔看着自己,神色有些伤感,心中一跳,“阿兄,这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受伤才是功勋呢!只是刚结痂或者好了不久,看起来吓人,过些年疤也就淡了。”

    他努力地安慰着兄长,薛瑜被他惊醒,瞪了他一眼,“要敢敢拼,也不能胡乱拿自己的命去填。”

    “我没有!”

    薛琅回嘴,薛瑜怔了怔。

    她没见过薛琅上战场,她下意识的,其实也不是对他的劝诫。

    “……殿下这几日的药就交给臣吧。”

    冯医正检查完,带着薛瑜给的补养嘱咐离开,薛琅系好衣带,一屁股坐下来,哀叹一声,“好不容易回来,阿兄还要灌我苦药汁子!”

    “还有炖鸡和鱼汤,你怎么就听不见了?”薛瑜弹了他一个脑瓜崩,让少年停下撒娇,“是在宇文老六那里受的伤?”

    “不是,是之前的。”

    薛琅被问到这里,开了话匣子,简骑尉提及的战事,被薛琅从他的视角重新了一遍,惊心动魄和沉默伏击都有,但对少年来,更多的还是激昂的心绪。

    只有知道自己在保卫国家、在击敌人、走在一条正确的路上,才会有这样的心情。

    他不是一个好的讲故事的人,曾经也没人会让他来讲故事,但他有着强烈的情感感染力,轻易就让薛瑜跟着他的诉,思绪飘到了草原。

    “火箭扎到身上,下次记得用沙土灭火。”薛瑜嘱咐了一句,抽冷子忽然问道,“在宇文老六那里,方锦湖受了伤?”

    “阿兄怎么知——”薛琅回来在兄长身边就放松了许多,兼之刚刚的都是他在草原的见闻,还沉浸在夸自己和自己的同袍们的经历中,就更不设防了。被猛地提问,出几个字,他才忽然反应过来,把最后的那个“道”字咽回了肚子。

    薛琅看着脸色一片平静的薛瑜,嘴唇动了动,没先发制人指责她套话,而是试图解释,“我刚刚听错了名字……”

    “受了伤?多重的伤,养了这么久,还不敢回来见我,怕我发现?”薛瑜点了点两人之间的几,发出清脆的响声。

    薛瑜早就发觉了,简骑尉和薛琅两人对最后那场漂亮的胜利,都有些避而不谈。

    简骑尉并非是贪功的人,获胜也不是需要避讳的坏事,那杀宇文老六的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很令人好奇了。尤其是在两人面对她起方锦湖时,不是尴尬就是心虚的反应,薛瑜心里已经列出了几个可能性,一试薛琅就试了出来。

    按两人的叙述,他们大概近十天前看到了发展后续后,就从两个部落冲突现场折返了。神射军赶路回来,在现在荆北变动大多是方锦湖与人搞出来的时候,玄刀寨能有什么大事,要他留下来处理?

    “我……我不能。”薛琅刚开始还想顾左右而言其他,在薛瑜连番的追问下憋红了脸,最后冒出来一句,“女子爱美,阿兄之后别嫌弃他,他也是为了阿兄做事,才留了伤……”

    刚刚绕着圈子询问,让薛瑜基本确定了其实薛琅既不清楚方锦湖性别,也不清楚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薛瑜:“所以,你看到了多少,现在都告诉我,我再考虑要不要嫌弃。”

    薛琅瞄了一眼兄长脸色,沉凝冰冷一片,好像在发怒边缘。

    他声道,“方女史提前带人回了玄刀寨,没让队里学了医术的同袍看。但他最后要走,带的刀不是他常用的那把,质量不好,被石勒都烈一刀斩断,可能是没躲过刀风,接应到他的时候半身是血,脸色倒还好,应该不是重伤,只是可能留疤痕……你放心,石勒没占到好,他被剁了肩膀,之后左手还能不能用都不知道呢!”

    到方锦湖的战绩,薛琅又眉飞色舞起来。薛瑜捏了捏眉心,吐出一口气,怒极反笑,“不是重伤?这都是他出来告诉你们的吧?”

    她的语气平淡极了,薛琅却了一个哆嗦,想起之前自己还犯浑的时候,被薛瑜踩在下面教训时的语调。

    薛琅硬着头皮劝,“是啊,但他看起来真的还好,应该是想用更好的样子来见阿兄,你别生气了。”

    薛瑜扯了扯唇角。

    天底下她就没见过比方锦湖还能藏伤的人!

    去年要不是她发觉了,也正好碰到了他肩胛受伤,肚子上那块之前的伤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那会肩胛被贯穿,方锦湖都能忍着一声不吭,憋到回去,上了药还想再继续折腾,她有理由怀疑,这次没准是看到的血迹处全都是伤。

    要是轻伤,他可没必要躲着!

    她过去反复强调的事,方锦湖是一个都没记下来。

    薛瑜气得牙痒痒,招来人传讯,“跑一趟玄刀寨,告诉方女史,我都知道了,让他早点回来见我。”

    陈关听着,诡异地听出了一股埋怨来。过去薛瑜身边几个女将女官,虽有桃色故事流言,他也常常想些有的没的,但实话,亲近有余暧昧不足。可现在,光是一句听起来再正经不过的话,就让他心头一颤,不敢再深想。

    他刚要领命派专门与玄刀寨对接的人出去,薛瑜就又叫住了他,“顺便去问问冯医正,青霉和金创药之类的都封起来些带过去。你去盯着装好再交到手里。”

    薛琅看着人出去,凑到薛瑜身边,“阿兄觉得,方女史重伤了?”

    “他最好没有。”薛瑜冷笑一声,转向他,“看来简骑尉没能训练出你们的眼力,走吧,跟我这几天多练练。”

    信使刚走,方锦湖一时半刻也回不来,被喂猪一样吃补品喝药的薛琅,每日活在云端和地底两个极端,等第三天简骑尉来领人时,几乎是喜极而泣地扑了过来。

    他们再熟悉两天新装备,磨合完就要调动前往荆南和东南方了。神射军下一步去熟悉水战和楚国,简骑尉带人离开前还多提了一句。在他们折返的路上,碰到了进草原寻人的阿莫,顺便提供了些线索和情报,这让担忧着下属的薛瑜安心许多。

    神射军回到驻地的傍晚,阿莫一行人返回王府。

    薛瑜下意识往阿莫身后门外看了一眼,没有看到人,心里就是一沉。

    “殿下。”阿莫嘶哑地开口,上前几步扑通跪倒,砰砰砰三个响头,抬起头时,眼睛通红,却一滴泪也没有流出来,全是腾腾恨意和杀机,“请殿下允我入草原,为兄长报仇。”

    查清楚陈白出了什么事,并没有花费他们太多时间。

    从大都回来时,阿莫是急着送消息回来立功,路上对部落接触不多,深入一探,又有在靠近边境这片草原上停留多时的神射军指路,很快就找到了知情人。

    陈白离开大都,的确一路向南返回,中间去了几个部落。作为深入草原的“商人”,还是得了大都内贵族奖赏的商人,走得其实比来时顺利得多。既能为部落之间牵线搭桥,起他的生意经和一些相关见闻,想听、愿意听的人也多了起来。

    他最后一个去的部落很,那里的奴隶之前跑了不少,但有着后来花了大价钱换来的青贮技术,发展还算平静。作为错过了第一次用奴隶换技术交易的传言中的笨蛋部落,对阿白的到来相当欢迎,期待着能有第二次机会。

    陈白去那里,却不是为了见到部落头人,而是为了见一个私下里和奴隶们传播消息的姑娘。部落头人有一个混血女儿,名叫朵朵,在陈白曾经与阿莫笑时,过她有一双和他一样漂亮的眼睛。

    到底是为了询问她过得好不好,还是为了询问草原上奴隶逃跑的进程,还是都有,如今不得而知。

    在他带人到达部落的第三天,被石勒部和宇文部两个大部落摩擦挤到边缘的部落,就来到了这片算不上极其丰茂的草场。新来的部落,想要夺取地盘,也想要吞并这个学会了青贮技术的部落。

    正如过去知道的那样,草原上吞并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对方给他们留了三天时间,考虑是乖乖依附,交出技术、牲畜和女人,还是选择在杀戮中低头。当然,阿白他们有大都的关系,可以被放一马,先离开这里,不参与争夺。

    新来的部落并不赞同石勒都烈与齐国定下的榷场的事,他在被请进来喝酒时,醉醺醺地表示,要整合两个部落的力量,去吃掉榷场。

    “……齐国?等破了他们榷场,进了长城,要什么没有?”

    被压在头上的部落不想被吞并,阿白不想看到这个部落被吞并,更不想看到新来的部落去攻齐国。

    他们一拍即合,用计骗过了来人,在最后一天夜里,留下帐篷和三分之一牛羊,送走了部落里的大多数人。在这个时候,普通牧民和奴隶的身份并没有什么差别,都只是为了活下来挣扎罢了。

    但阿白没能走得了,整个迁徙的队伍也没能走得了。

    知情人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想到那个被追上来的夜晚,就止不住地哆嗦。

    “查干,希望我们能有和平平安的日子,到那时候,天神的儿女不会互相攻抢夺,奴隶和普通人,普通人和贵族老爷们,我们和汉人,都能高高兴兴在一起过日子。”

    陈白对计策和向那边走寻求帮助的熟悉,引来了部落头人的怀疑,但头人没出口,只是告诉他,“我们只想好好活着。”

    这大约就是隐晦的表态了。攻齐人?要不是没有办法,不就死,他们也不想的。

    知情人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他想,我们也想,但总有人不想。就像查干的,有好人,也就有恶徒。”

    他们走出一里地,迎面撞上了松散包围着他们的部落。计策失败了,唯有血战一途。

    知情人呆呆地重复阿白最后的话,“草原很美,有蓝天,有雪山,有最美的雪莲花,但日子太苦了。”

    整个部落,只侥幸活下来他一个人,发动攻击的部落元气大伤,死了一半,被附近的部落循声而来吞了下去。

    阿莫完这些,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他蜷缩着跪在地上,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他这个烂好人!他们根本不配!”

    与其是迟来的指责,不如是懊悔的痛苦哀鸣。

    陈白到死,都想要看到草原平和安宁下来。他与阿莫这两年在这里行商,看过了太多,奢靡的大都,和只能吃草根的奴隶,都是草原的一部分。

    薛瑜的心像被攥成了一团,她听过陈安转述的阿白曾经的问题,草原上也会有美丽的花,也会有美好的人,但是以后的平安,阿白已经看不到了。

    乱世人命如草芥,死亡随时都在发生,但当死去的人成为自己认识的、熟悉的人的时候,仍是让人感觉世事无常。谁知道明天死的,又会是谁呢?

    不仅仅是阿白,皇帝的身体也没那么好了。最初看剧情,只是觉得那样的死法,令她愤怒又悲哀,现在却很难置身事外做出点评,感觉就像是身边的人,真的死过了一次一样,只想抓紧时间。

    薛瑜吸了口气,平稳住自己的心情,回应阿莫刚刚的提议,“阿白不在了,你现在去草原,想做什么呢?”

    他们之前去了一次大都,能探的消息已经探得差不多,再去,未必探听得到不,在乱起来的草原上,就算是伺机报复,也很难混进去动手。

    “我是混血儿,鲜卑族沉寂太久,比起过去的仇恨,草原上流传的更多的是鲜卑人的武勇。我可以去投靠石勒部,石勒部与宇文部摩擦太大,若我能混成石勒都烈心腹,与殿下里应外合,除掉草原各部,灭除胡虏。”

    阿莫被她的平静声音感染,声音平稳下来,但字字都像淬了毒的冰碴,冷寒彻骨。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庆幸过在过去十几年里,给他带来了无数麻烦和欺负的混血身份。

    他向来是聪明的,许多情报也曾从他手上经过,几乎是瞬间就看清楚了自己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他并不仅仅想要杀了害死阿白的人,他想要整个草原,不复存在。

    阿莫甚至还笑了笑,“正好,我也能恢复姓氏了。从此以后,我叫万俟白。”

    这个名字,让薛瑜猛地捏断了手中的笔杆。

    万俟白,正是她曾经想寻找截胡的剧情里石勒都烈手下的恶犬的名字。

    她定定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阿莫、不,现在是万俟白了。她还能想起第一次见到阿莫时的样子,阿莫和阿白一起做事,回来嬉笑的模样,在京城处理情报时的油滑和老道。

    她早该想到的,阿莫,万俟的万,本是一个读音。但他怎么会是那个石勒都烈指哪哪,疯狗一样的少年呢?别的不,阿白和陈安对他的教育,也不允许——

    等等。

    薛瑜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一个人的性格会随着经历变化,但总有些东西是不变的。她几乎不敢想,原剧情里,阿白是怎么死的,阿莫在他死后,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继承阿白的名字,替他活下去,潜入草原王庭,成为摄政王左膀右臂的。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头。

    这一次,阿莫和阿白是她的人,或许,不必如此。

    “你混进去,一年是无名卒,三年五年成为能用的人手,七八年后付出诚意,大概才能得到信任。”

    薛瑜把可以想见的前景摊开在少年面前,就是原剧情里,万俟白也是到五六年后,才声名鹊起的。她看了一眼急急张嘴要表态度的阿莫,“我知道你忍得了,也吃得了苦。但战争等不了你这么久,开战后,你被草原人当炮灰用,死在为阿白报仇之前,你会甘心么?”

    阿莫猛地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却无力到不出一句反驳。

    襄王的话,冷酷又现实,血淋淋地逼迫他去面对。

    薛瑜垂眼看着他的发顶,“要是你想去送死,我会叫陈公把你带回去,你死在哪里,本王不会管你。要是你真的想要报仇——”

    “我想!殿下,我当然想报仇!”阿莫猝然抬头,仓皇又迫切地看向她,试图为自己找到证明。

    “从军吧。”薛瑜,“本王不需要你从底层爬上来,去玄刀寨,得到他们的认可,在开战时,允你带兵做先锋。但你得记得,不杀普通百姓,不要让你成为你厌恶的那些人。”

    阿莫愣了一会,大脑好像无法处理刚刚听到的内容,一卡一卡地转动着。

    从知道兄长死讯,甚至连尸骨都已经被草原上的飞禽走兽吃掉,无法寻觅出来收殓回家后,一直如坠冰窟、像行尸走肉一样的身体,在襄王的声音里,一点点恢复了知觉。他被仇恨的毒液包裹住的脑袋和心脏,终于感受到了痛。

    他定定看着薛瑜,半晌,通红的眼睛里涌出两行泪,无声地哭了出来。

    他知道,襄王是对的。要是真按他刚刚的想法做下去,即便侥幸能够成功,待死后看到兄长,他大约也无颜再见到他。

    “愿为殿下效死。”万俟白弯下腰,郑重叩首。

    他愿意信任襄王,不仅仅是过去听从吩咐做成的事情带来的信任,也因为阿白信任襄王,会带来那样听上去好像天方夜谭一样,不切实际的和平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