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回娘家，晚上睡觉时自己妈就悄悄了欢颜给买东西塞钱的事，徐彩霞在心里算了算，就断定女儿应该是有一万左右。

    不过徐彩霞倒也没生气，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把赚的钱交给自己一半，已经挺不错了。而且一个假期就赚了上万，徐彩霞还挺骄傲的。

    自以为已经完全掌握女儿财务情况的林妈，一听女儿不是，有点儿发懵。

    “是是十万。”

    十万？！

    徐彩霞瞪着一双本就很大很黑的眼睛，年近四十的人，现出一种极少见的，迷茫不解又带着点儿懵懂无知的神色。

    一边的林欣颜忽然拍了下：“妈，难怪别人都姐姐和你长得像呢，就你这会儿瞪着眼睛的样子，真的很像啊。”

    徐彩霞瞥了女儿一眼：“净瞎，你姐明明长的和你大姑像，你没听隔壁你李大伯还有前院王奶奶都，活了几十年，见过的人单论长相论除了你大姑，就数你姐最漂亮。你姐那身材那脸形明明就是和你大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也就眼睛还和我有点儿像”

    了一大段，才猛然想起，被二女儿带跑题了。

    于是赶紧收住话头，板了面孔问：“你你赚了多少？”

    “十万呀。”林欣颜抢答。

    看着女儿一副很平静，很淡定，很理所当然的样子，徐彩霞想——你这孩子，你知道十万块是多少吗？能买几个家里那样的院子，够你妈你爸俩人赚多少年的？

    话到嘴边，徐彩霞脑子里忽然念头一转：“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姐赚了多少钱？”

    “啊”林欣颜啊了一声，然后像是舌头打了个结，就不话了。

    林妈盯着女儿，目光有一点点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们姐俩都知道，就瞒着你妈！”

    到后面，就不是一点点儿凶了。

    妈妈生气了，是真生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欣马上开口，一连串地：“不是不是，我姐没告诉我，真没有。一开始是我自己猜到的，就是上次吴姨来家里，跟你让我姐帮她跑赶羊城那次，就是你要给吴姨做饭留她在家吃饭，她没吃酒店有事走了那回。”

    徐彩霞当然知道的是哪次，吴艳丽自从离开老院统共就回来一次。她那个前夫老吴家还在这院里住着，虽然人家吴总现在混得好了，不会再怕老吴家，但见了面总也难免尴尬。

    “她来家那回怎么了？接着！”林妈的语气依旧凶凶的。

    “就是那回啊，她对你特别客气，比之前在老院时还客气，她还带了好些礼物来”

    林妈点了点头，带的东西都老金贵了。可这也没啥奇怪的，人家吴总现在有钱，她的东西当然都是好的。

    “她还一个劲儿的夸我姐，的好像她的生意没了我姐就干不下去了”

    林妈回想了一下，是夸的挺厉害的，不过人家那是想求欢颜去羊城办事儿，就是那个礼贤下士什么的，有啥不对吗？

    “她还总看我姐，有时候我姐给她眼色，冲她点头她才接着往下。”

    林妈——这个，好像真没看出来。

    “反正那天吴总的样子，明明就不是要派个给她工作的人去工作，而是向是在干别人给她的工作。”后两句以欣的表达能力，似乎有点儿心有余力不足，心里明白但不太明白，不过她加了势再加表情的，勉勉强强林妈也听明白了。

    “你那时候就猜吴总可能是你姐派来和我的？”林妈问。

    “啊”欣又啊了一声，不过这次没敢再久停，而是接着，“然后，我就问了，问了”

    眨了眨眼，欣颜没敢是问了姐姐，那样妈妈又会觉得自己和姐姐合伙骗她了：“我就问了振哥，董振，就是我姐同学，他和我最好了。他悄悄告诉我，卖袜子是我姐的主意，在夜市卖也是我姐的主意，还有在外地找人卖也是我姐的主意，总之，我姐才是背后的大老板，他们都是跟着我姐干活赚钱的。”

    原来欣是从别人那里打听到的，不是姐妹俩都知道，就瞒着她这个当妈的。

    心里的怒气消了一点儿，林妈再问女儿时，口气就不太凶了：“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啊”欣又啊了一声，然后眨着眼睛，“我，我以为你早就知道啊。”

    一边的林欢颜发现了一个规律，妹妹一撒谎，就要先“啊”一下。

    也不完全是撒谎，准确是在她不知道接下来该什么的时候，就用一个“啊”来给她自己争取一个缓冲的时间，用以整理接下来的辞。

    知道话出口就收不回了，要先想清楚再，尽最大可能不出漏洞才开口。

    十岁的年纪，已经非常非常难得了。

    果然，对欣没有明显漏洞，至少前后连起来还得通的几个解释，林妈看似相信了，也接受了大女儿赚了十万块的事实。

    接受是接受了，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消化消化？

    林欢颜看着坐在桌边呆呆出神的妈妈，首先庆幸自己找了个由头把妈妈妹妹带出来吃饭，而且要了个包间，没在家里，否则就刚才妈妈妹妹那些对话，很有可能被正屋的人听了去。

    然后，林欢颜庆幸自己是吃完了饭才的，否则，以妈妈现在的状态，很可能一口都吃不下去了，四个菜就都白要了。

    最后，林欢颜想的是，妈妈都呆坐了好一会儿了，她在想啥？

    林妈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啥，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啥都没想。

    大女儿有出息了，才上高中，一个假期就鼓捣出个大生意来，赚了她一辈子可能都赚不到的钱。

    ——好像做梦一样。

    大女儿能耐了，那一群学生包括学习最好的展欢都听她的，吴总都得给她打下，跟着她赚钱。

    ——比做梦还不像真的。

    大女儿能护着她自己，能护着自己和她妹妹，还能赚大钱，能开公司，底下还雇了人，能管住一大摊子事一大摊子人。

    ——自己应该放心也应该宽心了，女儿长大了，比自己这个当妈的厉害，不用自己操心了。

    女儿也很厉害，看事儿比自己还明白，以后也能是个有本事的。

    ——心里好像空涝涝的，好像一只一直伸着翅膀绷着神经连睡觉都要睁一只眼，死命护着孩子的鸡妈妈，一回头，发现原本该是黄绒绒娇嫩嫩无力自保的幼雏，竟然变成羽翼丰满喙爪锋利的雄鹰了。

    挺安心挺欢喜，但也挺失落心情就莫名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