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在一边直咳嗽，冲崔寡妇一个劲儿地眨眼睛，崔寡妇赶紧改口，又肯定不能是部队或者警察，绝对是土匪，而且还得是训练有素的悍匪。

    把问话的警察同志的特别迷茫，这都解放多少年了，咋还能有土匪呢？

    可接下来又有好几个张二癞家的邻居跟着作证，昨晚上他们也看着了，是十几个人，又高又壮的，和崔寡妇的一模一样。之前他们是心里害怕，怕了被那伙土匪报复，见有人先了才壮着胆子了实话。

    也许是因为大伙儿的证词，也许是张二癞实在疼得癞不下去了，才终于不再咬死是老胡家找人害的他，终于被拉去医院了。

    一家人听的都挺认真，连胡彩芸都没打断丈夫话。

    等卫常理完了，郭碧玉才：“这真是土匪闯家门了？又闹胡子了？”

    郭碧玉逃荒那会儿是真遇上过胡子，多少年后讲起来还怕着呢。

    卫常理赶紧安慰丈母娘：“妈，现在是新社会，哪有胡子啊。就算有，就张二癞那日子让他过的，连耗子进去都得哭，哪有那不开眼的胡子半夜进他家，抢啥啊。”

    老铁匠在一边儿：“常理的在理，我看这准又是二癞子在外头惹啥事了，惹的还是硬茬子。”

    郭碧玉一听不是闹胡子，是张二癞自己惹的祸，总算放下了心。

    胡彩芸在一边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儿：“不是咱村里的人，还个个身强体壮训练有素的，那能是啥人？张二癞也就在咱们村上敢犯混，去年上咱边上的羊安调戏人家村里一个大姑娘，不是都让人给打出来了？后来连羊安的村门口他都绕着走。让我看那就是个熊的，就敢窝里横。”

    胡彩芸完别人都没话，连向来爱和媳妇斗嘴的卫常理都提出异议来，可见胡彩芸的是事实。

    林欢颜心里就纳闷儿了，一开始听张二癞被打了，她就断定是曲延斌那边行动了。

    等听到来了十几号人，还个个彪悍，又觉得不是。

    现在听胡彩芸这么一，那个二癞除了在村里耍横，好像没和外边的人结仇，不是村里的，那就是曲延斌自己派出去的人啊。

    可自己明明让曲延斌找两个外地来的，敢下黑的，办完事给了钱就让他们走，别在宏阳附近呆着，哪出来十来个人？自己给的钱也不够找十来个人的，况且还都是好，行动起来跟特种部队似的

    又听胡彩芸了句八卦：“崔寡妇，我记着以前是被二癞子欺负过吧？”

    老铁匠只点了点头，没吭声。

    还是卫常理的：“可不是咋地，而且好像还欺负的不轻，那时候崔寡妇她男人刚死，二癞子半夜跳窗户进的人家，第二天崔寡妇还投了河，是咱爹给救上来的吧？是不，爹。”

    老铁匠这才开口：“那也是赶巧，头天晚间老刘家找我给他们家打马掌，我晚上和你四叔他们喝了几盅，没去成。想着他们家就那一个大牲口，怕是耽误用，第二天早上起的大早奔的老刘家。走到村头那条河边就听卟通一声，看见个人影掉河里了，然后就没了影。我跳下去把人救上来，才知道是崔寡妇。”

    听老铁匠这么一，崔寡妇还真投了河了，屋里几个大人心里也都有了猜测，估计张二癞那晚上应该是得了，要不然一个大活人也不能被逼得去寻短见。

    郭碧玉叨念了句：“造孽啊”

    卫常理哼了一声，忿忿道：“那时候张二癞还没瘸，没过多长时间在村后头坟圈子里就忽然晕倒了，醒过来一条腿脚筋就断了。都是他干那刨人祖坟找老物件的构当，是得罪了鬼魂，要我看那就是报应，指不定就是崔寡妇那几个娘家兄弟干的。”

    胡彩芸眼睛一亮：“你要这么我觉得还真有可能，以前崔寡妇那几个兄弟总来看她，这几年倒再没见过，好像就是张二癞瘸了以后，赶情这是下了黑，躲着不敢来了。”

    郭碧玉难得地开口喝斥女儿：“彩芸，别瞎！”

    胡彩芸看向老娘，还挺委屈：“明明就是这么个事儿，我咋瞎了？”

    老铁匠也帮着老妻闺女：“这大的人了，咋还这么不晓得事理？那崔寡妇可是个好人，男人死了一个人守着过日子。就打从我救了人以后，人家每回年节不来家里看看，还回回都带着礼来，你咋能把事情往人身上扯。”

    徐彩霞拍了妹妹大腿一下：“听爹的没错，就算心里明知道那事儿是崔家兄弟干的，咱们也只能帮着打掩护，哪能出来？”

    胡彩芸懂了，可还是嘴硬：“我不是就在家里吗，出去绝不一个字。”

    又画蛇添足地加了句：“我也就是坟圈子里的鬼干的，我以前晚上路过那边儿就见着过，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睛飘在天上，还有不是人声的动静，那里头肯定有鬼，张二癞总去那地界刨人阴宅，那还得着了好？”

    欣听得有点儿害怕，往姐姐身边凑了凑，声：“姐，真有鬼呀？”

    欢颜笑了笑：“哪有？真正的鬼都在人心里呢。”

    欣眨巴着大眼睛，带着疑惑，显然对姐姐的话她没太听懂。

    可林欢颜心里却大致明明白了。

    什么身高体壮行动整齐跟特种部队似的十来个人，跟本就是崔寡妇自己编的。

    崔寡妇被二癞子欺负过，心里记着这深仇呢，胡铁匠又救过她的命，是她的救命恩人。

    张二癞被打残了，死咬着胡家不放。崔寡妇就做了这假证，一方面报了仇，一方面也报了恩。

    至于其他跟着作证的村民，也是被张二癞欺负过的吧，要怪只能怪二癞子人性太差，而老胡家的人缘又太好。

    鬼是在人心里，公道也在人心里。

    那么崔寡妇昨晚到底有没有看到进张家的人呢？

    这个林欢颜就只能放在心里当个悬案了，她总不能当面去跟人家崔寡妇，我知道你跟警察撒谎了，昨天翻墙进去的，到底是几个人，长啥样？

    崔寡妇是不能问的，但林欢颜可以去问别人。

    这个别人当然就是曲延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