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振点点头，表情挺沉重：“大宇哥那多刚强个人，以前打架也不是没输过，上高一那会儿落单，被职高大个儿他们十好几号堵着打，人都趴地上起不来了，那惨的。他妈他爸都不在家，他又不乐意找他三叔不想让别人知道，一个人在家躺了半个假期，也没看他哭过。和他认识这么长时间，头一回看他掉眼泪，我这心里头，你是不知道，可不是滋味了。”

    徐丽叹了口气：“打架是打架，那受的都是皮外伤，现在的难受却是在心里。展欢这一走估计就不一定再能回来了，两人估计也就都走不到一条路上了。毕竟是第一回谈恋爱，初恋啊，里都，那是最感人的。”

    董振有点唏嘘，这回倒不是为他大宇哥了：“可不是咋滴，能把大卢哥给难受成那样，那肯定是特别感人啊，我都有点儿后悔，没在高中找一个。”

    往徐丽身边凑了凑，董振脸上带出他惯有的笑容：“你是不也这么想的？我可听最近这段儿你可没闲着，咱班大体委、五班那个姓范的帅哥、还有天天玩忧郁拐着窗台唱歌的那个谁，你都找人家表白过了？”

    徐丽的车把拐了拐，以极警惕的眼神看他：“谁跟你的？瞎白话！”

    “还用谁？都传开了，都二班徐丽三年不动，一动惊人，紧着赶着要给高中生活留个念想，来段黄昏恋呢。”董振依旧笑嘻嘻地，“那啥，要不咱俩凑合凑合？虽然要考试了，可考完还有一个假期呢，估计够用。你看，现在学校基本就放假了，你现找别人也来不及是不？”

    徐丽伸脚踹他：“滚！你个董贱！”

    董振哈哈笑着，蹬了车子追前头的大宇去了，徐丽因为伸脚踹人，车子拐了好几个弯儿，好容易才稳住了，在后头边骂董贱边往前追。

    欢颜在于宏波的后车座上，看着前头嘻笑打闹的伙伴们笑。

    因为要探着头看前头，整个人就靠在于宏波的背上，双紧紧搂着他的腰。

    肌肤的温度隔着衣料隐隐传来，是朦朦胧胧的旖旎，欲盖弥彰的亲近；

    面庞边上有她柔柔的发丝拂过，似春风拂柳，萌动不在枝头，而是在每一个毛孔里透出来，更在胸口那一处，柔软的地方

    感觉喉咙有点儿干，于宏波轻咳了一声，开口时声音有一点儿哑：“你想报哪里，哪所大学？”

    话一出口，于宏波自己都有点儿吃惊——衡在心里好些天的问题，竟然就这么轻易的问出来了？

    高考是一道分水岭，会让他们走上不同的人生路途。虽然不像展欢和卢兴宇，注定是要分隔两地，注定是要结束那一段或许尚未真正开始的懵懂情感，可欢颜的成绩也确实比自己好了许多，况且从一开始她就过，她要飞出去到更高更远的地方看一看，不会只困在宏城这一片天空之下。

    所以于宏波觉得她要考到外省外地的可能性很大，或许会和展欢一样奔去燕京，而以他的成绩，未必能跟上她的脚步。

    尤其最近家里发生的一些事，更让他不能离开。

    所以欢颜想报考哪所学校，一直以来都是他最想问，又最不敢问的一个问题。

    这问题就卡在他喉咙口，多少次呼之欲出，又被强行按捺。

    如梗在喉。

    大约是很久没有这样轻松的氛围了，或许是明天的大考在即，或许是两人的呼吸可闻的贴近，于宏波终于吐出了喉咙口的那一块骨头。

    却没因此变得轻松，紧接着喉咙里又似有东西填补上来，那是提起来的一颗心。

    身后的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他：“那你呢，你想考哪里呀？”

    因为是面向前骑着车，欢颜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明显感觉到他的背僵直了一下，然后，是也有点儿发僵的声音：“我可能要考本地大学，家里有一些事，走不开”

    下面要什么，就连于宏波自己也不知道了，因为他听到身后的声音：“那真是太巧了，我也要考本地大学，东辽你看怎么样？”

    于宏波，于宏波觉得自己大约是太紧张，出现幻听了？

    又或许是作梦呢？

    见前面的人半晌没有回答，欢颜曲起指，在他背上动了动。

    像一只猫，轻轻抓挠。

    于大帅于大帅的车把又在拐弯，车子又开始走蛇形。

    “哎”欢颜在他身后轻声叫。

    于宏波急忙收拢心神，努力扶正车把：“你别乱动，我骑车呢。”

    身后的声音就有点儿委屈：“可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啊？”于宏波的脑子有点儿懵，只觉得后背痒痒的，可以穿透肌肉骨骼一直透到心里那种。

    这会儿她也没挠他啊。

    “我问你呢，我要考东辽大学，你觉得怎么样？”

    真的是要考东辽大学？就在本市，不会飞到更高更远，他追不着够不到甚至见一面都难的地方？

    东辽大学，如果发挥正常，他要考进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就又可以做同学了，在同一个校园里，朝夕相对，一起上学放学

    不对，大学是要住校的。

    那也好啊，可以在校园里一起漫步，相约在图书馆里看书，坐在食堂一起吃饭。

    每天卖好早点，到她所在的女生寝室楼下等她

    一连串的美好画面，在于宏波面前展开。

    身后又有轻轻的抓挠传过来，于宏波同学终于从巨大的幸福感里回过神儿来，于是一个劲儿点头：“好啊好啊，当然好。”

    身后的女生轻笑，声音里带了一点儿娇俏：“好什么？怎么好？”

    “在宏阳好，能考到一个学校好，能一直在一起，就更好”男生很老实地答。

    身后没再有声音传来，只是环在他腰上的，微微紧了紧。

    一瞬间，于同学的身上似乎充满了力量，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这力量这活力无处发泄，他便努力蹬着车，一直往前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