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八月末的时候, 虞日州的身体渐渐转好,上递了折子给成安帝, 是燕京风光甚美,要在此多逗留些时日。
成安帝自然是允准了, 还特意遣了大臣陪他一同游玩,可谓周到。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宋乐仪心底暗道不好, 这虞日州心底指不定什么鬼主意, 于是她愈发警惕起来。
虞日州亦是颇为苦恼, 整日里寻不见宋乐仪的身影就罢了, 好歹人家是闺阁女儿,内敛秀气倒也的过去,结果他连赵彻的身影都寻不见。
后来稍加听,虞日州才知道, 这些日子赵彻住进宫里了, 整日里陪着宋乐仪一块儿玩, 连宫门都不出。
虞日州:“……”
这赵彻好歹是个金尊玉贵的王爷, 如今年龄渐长,不去谋划一个似锦前程, 成天窝在宫里和姑娘玩儿?
虞日州心底暗骂真纨绔也。
……
终于, 在锲而不舍的精神之下,虞日州寻到了一个赵彻与宋乐仪出宫露面的机会。
九月初六那天,上官晔世子的加冠礼,若他所料没错, 两人必定要出席的。
虽未收到请柬,虞日州却算“不请自来”,他特意换了身干净华贵的服装,备了贵重的礼物,又在苍白的脸颊上点了些胭脂,气色稍好,颇有意气风发之意。
结果虞日州刚出了驿馆,成安帝的口谕就到了,他身边的大太监文与德满面堆笑:“太子殿下,宫内的秋菊花盛开正好,黄灿白雪,红粉如霞,应有尽有,陛下特来请太子一同赏菊。”
虞日州淡淡一笑,正欲找个辞推脱。
又听文与德道:“哎呀,倒是咱家没留意,太子今日盛装,想必早就听闻今日的赏菊宴了吧,正准备前去吧?”
虞日州:“不……”
还不等他把“是”字吐出口,文与德笑得和朵花儿似的,又道:“太子不必忧心,轿子已经为你备好了,陛下心知太子体弱,特意吩咐了六人抬轿。”
着,他甩了下拂尘,示意身后的六人抬着轿子上前。
天子龙辇,不过八人抬,可谓给足了虞日州面子。
虞日州默了片刻:“陛下盛情难却,我倒是不好推脱了。”
……
九月初六那天,宣平侯府里十分热闹,燕京诸勋贵大臣纷纷亲自前来,送上了贺礼。
倒不是冲着平宣平侯的面子,而是因为世子上官晔正得陛下盛宠。听闻他刚从明心堂修完学业,就被陛下授予了大理少卿的官职,虽然只是从四品,但观其年纪,可见未来前途无量。
怕是继谢施与苏风原之后,又一位风头劲盛的人物。
且诸人皆知,月前的时候,上官晔惊马受伤,陛下赏了珍贵的药材,流水似的送进了宣平侯府,又遣太医院院首胡太医为其诊治。
谁曾想,竟然查出上官晔的汤药被人做了手脚,遭到暗害。
此事非同可,胡太医不敢隐瞒,当即上奏皇帝。成安帝知晓后,龙颜大怒,命令大理寺彻查此事。
无论在哪朝哪代,谋害嫡子都是大罪。
但皇帝直接插手人家家事的情况,却是鲜有,可见上官晔受宠。
不过来也奇怪,几天几夜下来,大理寺那边,愣是半点端倪都查不出来,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燕京的王公大臣们都是人精,多少都能猜出一点其中的猫腻,因为在大理寺结案那天的前一晚,宣平侯上官陵连夜递折子进宫,面见成安帝。
然而令诸人震惊的,当属上官晔加冠礼那天。
礼成宴前,宣平侯上官陵突然告知诸人,自己年事已高,欲携妻妾子女,回扬州祖宅养老。
他将宣平侯的爵位传给嫡子上官晔,言辞之间,恳求各位同僚好友,多多帮衬幼子。
诸人面色古怪极了,忍不住抬眼看向一身华袍的上官晔。只见其身姿修长,神色淡淡,矜贵而凉漠,毫不见情绪外露。
浅淡阳光下,上官晔的眼底蒙上了一层霜雪,他知道父亲这是在怪他,特意在走之前给他一个难堪。
不过无妨,面容清俊的男子笑了笑,他不在乎了。
众人瞧见他面带淡笑之后,心中逐渐有了评价。
此子心性极佳。
……
另一边,宋乐仪与赵元敏笑着,当上官陵所言传至耳边,她笑意骤然收敛,怔了许久不知道该什么。
明明受害的是上官晔,上官陵如此一来,怎么搞的像恶子逼父让位一样?
赵元敏也察觉到了,她摇头:“这上官陵,不是真蠢,便是有意为之。”
宋乐仪闪了闪眼眸,她觉得是后者。
虽然她也不晓来龙去脉,却也能将事实推测了十之七八,怕是柳氏想要害上官晔,而宣平侯不欲处置柳氏,便选了折中的法子,想带着一众妻妾子女离开燕京。
其实上辈子也是如此,不过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
上官陵岂止生性平庸,简直败家,连守业都不成,宣平侯府在他手里这些年,折腾得日渐败落。
如此一撒手,他两袖轻轻,去扬州过那富贵安逸日子,守着成群妻妾,心里不定多乐呵呢。
……
与此同时,上官陵居住的院落。
“侯爷,妾身冤枉啊。”柳氏跪在上官陵面前,拿着帕子遮在脸上嘤嘤啜泣,我见犹怜。
“你我二十载夫妻情谊,我会不清楚你心中所想?平日后宅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却没想到这些宽纵,竟给你生出不该生出的妄想,”上官陵白净的脸上有微微怒意,道激动处,声音甚至有几分尖锐,“竟、竟敢谋害世子!胆大妄为!”
他坐在椅子上,胸口大大地起伏着,待平静一点又继续道:“世子之位,除了容之无人能继承,你死了这条心吧!府里已经在收拾,再过三天,我们便启程去扬州。”
“侯爷。”柳氏哭泣哀哀喊了一声,试图挽回。
上官陵语重心长道:“蓁儿,你是我的夫人,即便百年之后我驾鹤西去,容之也要尊你一声母亲,享荣华富贵,衣食无忧。而且容之性情宽厚,定会善待咱们的孩子,你何必如此”
性情宽厚?
柳氏冷笑出声,心下一片寒凉,瞧瞧,那个畜生伪装的多好!
她神情憔悴而疯狂,尖声质问:“你以为承儿的一双手脚是如何断的?江月的性命又是如何没的?上官陵,你不能如此偏心啊!他上官晔的性命珍贵,我一双儿女的性命就可任人糟蹋?”
“我的儿女我又如何不心疼?”上官陵厉声反问,他叹气,尽量平静的向柳氏开导,“承儿是被丧心病狂的山匪砍断了一双手脚,江月是被那名叫进忠的太监害死的,凶犯都已经被大理寺定罪,并且极刑处死,你还在怀疑什么?”
柳氏神情扭曲,低低冷笑:“上官陵,你明明心里什么都清楚,却装疯卖傻,自欺欺人。”
着,她眼中含泪仰头:“我年少时不顾名分,即便做见不得人的外室也愿意跟你,更是为你诞下儿子一女,到头来我们母女三人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简直不可理喻!”上官陵气得挥袖离去。
他不明白,扬州安逸,远离燕京是非,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
三天后,上官陵携妻妾子女前往扬州祖宅,本想留几个庶子女给上官晔做帮衬,却被他拒绝了。
从这天起,偌大的宣平侯府,只剩下上官晔一个主子。
*
九月十五这天,晌午刚过,宋乐仪正准备憩一会儿,赵彻便来寻她了。
一身黑衣的少年入门,俊俏的脸上笑容异常灿烂,拉着人要去看灯会。
宋乐仪看了眼当空的烈阳,沉默顷刻:“灯会是晚上吧?”
虽然九月已经天气逐渐凉爽,但头顶的骄阳似火,往外走上一圈,亦是热浪袭人。
赵彻没给宋乐仪拒绝的机会,一边牵着她往外走,一边解释道:“我们可以先去游湖。”
闻言,宋乐仪眼前一亮,因为虞日州的缘故,在这宫里已经闷了多半个月,挺无趣的。
当即也不顾头顶烈阳,跟着赵彻就走。
宋乐仪忽然道:“虞日州怎么办?”
赵彻嗤笑:“难不成他在燕京一日,我就一日不出门?”
宋乐仪:“……”
理是这个理儿,但她心底仍然觉得,还是不要与虞日州见面为好。
赵彻知她心底担忧,漫不经心地伸手将其耳旁碎发勾到耳后,而后扯着唇角笑道:“放心,他出不了门。”尽是掌控一切的模样。
闻言,宋乐仪顿时安心,然而走了没两步,她又停下,伸着指尖挠了挠赵彻的手掌,扬唇软软一笑:“表哥,你等我一下。”
赵彻挑了下眉,见人提裙跑进了内室,他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等人。
不一会儿,宋乐仪就重新出来,手里握了一把绣着山茶蛱蝶革丝团扇出来,玉骨做柄,触感生凉,不用担心粘腻。
除此之外,乍一看没什么变化,赵彻的眼神儿却是十分敏锐,发现她白皙的耳上戴上了一对银掐丝缀珍珠的耳骨夹,腰间系上了缀着桃花玉的罗缨。
都是他送的——
赵彻满意轻笑,毫不吝啬的夸赞:“表妹甚美。”
宋乐仪习以为常,但仍然忍不住脸颊微红,她眨了眨眼:“我们走吧?”
……
俩人去了雁湖,那里是燕京贵人们最常去游湖的地方。
虽然已是九月中旬,两侧青山仍然一片翠绿,偶尔有三两水鸟飞过。
晌午刚过,外面太阳正烈,赵彻与宋乐仪便坐在船坊里。
中间隔着一个桌,上面摆着点心与凉茶,还有一副六博棋盘,湖风穿窗而过,甚是凉爽。
这种棋在前朝曾十分流行,末年便逐渐势衰,到了如今已然几乎销声匿迹了,两人却玩的正在兴致。
一局又毕,两人再次了个平手。
宋乐仪拧着纤细的眉,正盯着棋盘反思,手托着下巴,袖口下垂,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神情专注极了。
自玩上六博,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棋盘。
赵彻很不满意,他一个大活人坐这儿呢,还比不上一盘棋?
不行,得找点其它事情做——
宋乐仪看了半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了,索性重新布了棋,气势昂昂的正要再来,耳边忽然传来赵彻的声音道:“等一下。”
“怎么了?”她抬眉问道。
赵彻慢条斯理的倒了一杯凉茶,而后懒懒散散的靠在圈椅上,抬着茶杯抿了一口,眉眼俊俏,不出的慵懒贵气样儿。
一连串儿地动作下来,看得宋乐仪口干舌燥,呼吸都放轻了几许,生怕吓着眼前这公子哥。
他没着急话,唇瓣被茶水洇的红润,赵彻缓缓放下茶杯,修长的手指绕着茶杯边走了一圈,吊极了眼前人的心思。
赵彻扯着唇角一笑,朝宋乐仪轻轻招了招手,等人过来,他将宋乐仪抱到腿上,一手松松地搭在腰上,一手垂在腿上。
“要听我唱曲儿吗?”
宋乐仪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抿了抿了唇角,艰难道:“你什么?”
作者有话要:碰瓷失败的第n天
虞日州:赵彻,你能别成天窝在屋里和人家姑娘玩了,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