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徐方亭对九月的记忆只有开学, 今年无学可开，却也难以从这股氛围中幸免。
先是早上榕庭居楼下玩耍的大孩没了踪影，阿姨们可以放孩到处跑, 不再担心突然疯过来的单车和足球。
徐方亭带谈嘉秧乘地铁上课, 刚好赶上学生下午上课, 地铁多了许多穿蓝白校服的学生, 左前襟或绣着校徽, 或只是一枚双芽状几何图案，下方跟着“QN”两个字母, 无法识别学校。
徐方亭的学就在仙姬坡里，在她哥溺水那口池塘边上。她每天走路上下学，现在才知道城里孩还要搭车。
地铁站闸机和出站口间有一条长长的过街通道，人流稀少, 学生便在此追逐闹。谈嘉秧见人疯跑，也兴奋追着，腿短追不上，转头就被光亮的广告板吸走注意力。
星春天两点到四点的大孩少了几个，蓉蓉同样没来，同时也多一些新的孩。
徐方亭跟扫地的阿姨纳闷, 阿姨笑着告诉她：大孩开学回去上课了, 放学再来；孩大多放暑假回老家, 开学回沁南又继续上课。
这里的孩能上学实在令人欣慰, 有一些听从指令能力差的，连幼儿园也不愿接收，或者还得家长陪读。孩可以单独上学，对家长也是一种减负。
果然4点下课，有两个穿同样蓝白色、带双芽图案的学生过来, 一时间过道充满进出的人，老师找家长交流，家长教育孩，充斥一种平凡的吵嚷。
星春天同层校外培训班也多了一批着校服的学生，有学课辅，也有艺术生冲刺班，尤其美术班，那几个学生似乎常驻此地，课间便沿着环形走廊疯跑追逐。
徐方亭让谈嘉秧跟所有人拜拜，其他家长也乐于给予回应——这是孩子们在这里必学的基本社交法则。
徐方亭牵着谈嘉秧下课，蓉蓉阿姨刚好紧扣着蓉蓉的手赶来。
蓉蓉阿姨曾在外面一直得牵紧，不然一下子就跑没了。
“哎哟，差点迟到了，今天开学哪里都堵车。”
蓉蓉同样着了校服短袖，嘻嘻摇着头，路过时朝谈嘉秧砸了好几下舌。
谈嘉秧仰头看了一眼，没回过味，表情默然。
徐方亭让谈嘉秧跟她们拜拜，蓉蓉阿姨笑着应了，扭头提醒蓉蓉，蓉蓉这才晃了两下手，独自玩起斗鸡眼。
“蓉蓉！不要玩眼睛！”阿姨柔声呵斥她，蓉蓉只能嘻嘻地放弃斗鸡眼。
隔天蓉蓉阿姨又恢复老时间上课，把蓉蓉送过去，她便在空荡荡的家长休息室用K歌软件唱歌。
徐方亭等她中场休息时问：“蓉蓉今天不用上学吗？”
蓉蓉阿姨：“上午在学校，下午过来这边。”
徐方亭又好奇：“需要你陪读吗？”
“不用，在培智那边，沁南市唯一市级特校，校园特别大，一个班就几个学生，有三个老师看着。”
蓉蓉阿姨又描述了徐方亭昨天见到的那两个学生，他们也是蓉蓉同学。
徐方亭愣了好一会，原来特校也是全市统一的校服，她曾狭隘地以为只有普校。
难怪她从来不曾听见那两个孩话，其中那个女孩子还偶尔发出怪叫。
徐方亭问能教些什么，蓉蓉阿姨就基本的生活技能和认知，然后又继续赶场K歌。
下课时，蓉蓉阿姨接上人，托着蓉蓉脸颊给徐方亭看，噘嘴委屈道：“今天在学校有个孩把她脸给咬了，心疼死了。”
蓉蓉脸颊果然红了一片。
阿姨又问：“蓉蓉，你疼不疼的啊？我看着都心疼。”
蓉蓉没有回答她，又开始斗鸡眼。
阿姨立刻换了语调：“蓉蓉，不要玩眼睛。”
蓉蓉便开始玩舌头，略略略发出怪声。
谈嘉秧听见，扭头咔咔笑了。
送他出来的甘老师摸了一下他脑袋，：“这家伙最喜欢听各种奇怪的声音。”
然后他向徐方亭反映，谈嘉秧这几天喜欢把中指别到食指上，要注意纠正这种怪动作。
徐方亭在学生出勤表签过名，领走谈嘉秧。路上他果然无聊就别手指，徐方亭拆开，没多久又别上。
谈韵之这回离家，徐方亭像已经接受命运，一个人带孩做家务，即便感受到孤岛般的荒寂，已没有上一次他出国时难熬。
周末，谈韵之发过一次视频通话，比起占据屏幕的舅舅，谈嘉秧更喜欢戳误触弹出来红色挂机键，通话不到一分钟挂断。
两个大人一阵愣神。
教师节紧接而来，徐方亭发消息给当初教她生理卫生那位初中女老师，她的第一片卫生巾也来自于她。
这天也是谈嘉秧两岁生日，谈韵之因军训缺席，便定了蛋糕。谈礼同跟随谈智渊他们去外地泡温泉，几天后才回来，榕庭居的家中只有徐方亭和谈嘉秧。
没有生日气球，没有伙伴，甚至没有家人出席，徐方亭陪谈嘉秧度过这个普通又特别的晚上。
谈韵之赶着晚上拉练，没能献歌一曲。
徐方亭边录视频边给他唱生日歌，谈嘉秧凑近几苗烛焰下意识要吹，徐方亭拦他一下，强调让他跟拍手。谈嘉秧敷衍几拍，终于如愿吹灭蜡烛。徐方亭只能仓促唱完删减版生日歌。
谈嘉秧什么也不缺，徐方亭还是自掏腰包给他一辆绿色双层巴士。谈嘉秧容易沉浸在发声闪光玩具里，她把电池提前抠掉，但他还是喜欢轮子。
“明年生日要出这是阿姨给你的玩具哦。”
明年的事太遥远，谈嘉秧次日跟出门买菜，还不肯放下绿色巴士。
在医院填量表时，有一项问孩子是否长时间拿着一样东西不愿放开，徐方亭对谈嘉秧暂时没这个担心。
绿色巴士在手，他再也不别手指了。
A座一楼挑空层设有滑梯，相对荫凉，许多学龄前孩在此处玩耍。
谈嘉秧这会抱着绿色巴士不愿下婴儿车，徐方亭只能把他拉近条凳，坐着等他一会。
一位年轻的奶奶走过来，感叹一句“哎哟这孩长得真可爱”。
可爱的孩依旧沉迷绿色巴士，徐方亭替他笑了声。
她起先不知道应该称阿姨还是奶奶，对方头发一丝不苟梳向脑后，扎成齐整的发髻，半永久眉毛更添工整，一袭飘逸素色连衣裙，腿不见老人斑，整个人好像刚从文工团下班。
对方自称奶奶，才破疑惑的僵局。
“宝宝有两岁了吧，来，奶奶抱一下。”
谈嘉秧只顾绿色巴士，当然不让，哼哼唧唧闹情绪。
徐方亭解释：“他不太习惯陌生人。”
年轻奶奶：“会话了吗？”
“……还没有。”
年轻奶奶似乎不太意外，干巴巴笑了声：“会叫妈妈了吧？”
“……他话比较晚。”
年轻奶奶很认真：“你要跟他多话，刺激他的大脑，才能激发语言能力。”
徐方亭在谈家被奉为老师，哪怕在医院和星春天，谁不夸她这个阿姨尽心尽责，突然被一个陌生人指教，登时心堵气不顺。
谁不希望谈嘉秧能早日开口？
这还关系到她的加薪大计呢！
徐方亭四两拨千斤道：“可能男孩子一般话比较晚。”
谈嘉秧再这么下去，一个人可以枯坐整个早上。徐方亭半哄半抱，把他架上滑梯，巴士不心先溜下来，谈嘉秧发现新乐趣，哈哈追着巴士往下滑。
徐方亭提前把巴士拿走，谈嘉秧追着着急。
“要不要？”徐方亭举高。
谈嘉秧拍拍自己胸膛，然后伸出手——因为还没语言，成老师教会他用肢体语言表达“我要”——徐方亭马上给到他手中。
跟谈嘉秧互动时，徐方亭本来挺忘我，闲下来才感觉年轻奶奶那道目光一直黏在她俩身上，好似洞穿一切。
年轻奶奶果然问：“他这个动作是干什么呢？”
徐方亭：“表示‘我要’。”
年轻奶奶不可置信：“还有这样子，真是稀奇。”
徐方亭：“……”
年轻奶奶像追光灯，目光一直追随。
徐方亭一来怕她些奇怪的话，二来该准备午饭，又哄谈嘉秧上车回家。
横竖只是一个陌生奶奶，徐方亭没太放在心上，没跟谈韵之提，提了估计也没及时回复。
哪知第二天，那个奶奶又上来搭话。
“宝宝天天跟阿姨在一起呢？”
徐方亭反问她：“阿姨，您还不用带孩吗？”
年轻奶奶神色稍滞，跟谈嘉秧：“宝宝，奶奶就想跟你玩，行不行？”
“……”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徐方亭一下子给堵没话。
“宝宝，要不要跟奶奶玩？”年轻奶奶像狼外婆似的，忽地从手包掏出一辆红色消防车，递给谈嘉秧，“要不要？”
谈嘉秧将绿色巴士随手一放，马上做了“我要”的动作。
“真乖！”
双方心满意足，只有徐方亭心起疙瘩。
榕庭居的老人一般来给子女带孩的，自顾不暇，若非熟识不会这么热情逗陌生孩；不带孩的如谈礼同之流，自然有丰富的退休活动，一般也不轻易搭理陌生孩；邻里间呈现一种友好的疏离。
特别第三天傍晚，她还来逗谈嘉秧，徐方亭只能装友好，反过来套她的话。
她问：“阿姨，您住在哪一期？”
对方：“就这栋，你们是C座的吧，我看见过你们出来。”
榕庭居的物业比较尽责，外部人员一般无法尾随而入，中介看房、外卖跑腿也需登记、押下工卡才能放行。徐方亭倒不担心她抢走谈嘉秧，只是搞不明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徐方亭又：“你们阳台看马路还是看花园？”
年轻奶奶轻蔑一笑，“你还怀疑我不是住这里吗，我搬来这里，你估计还没学毕业。”
徐方亭淡定笑笑，“我东家阳台看马路，下雨雨水飘进来，我只是好奇你们有没有这个烦恼。”
年轻奶奶：“那我不清楚，我们家都是请钟点工扫。——秧，来给奶奶抱抱，看看有没有长胖？”
久违的名字像闪电击中徐方亭，她诧然道：“阿姨，你怎么知道他叫秧？”
年轻奶奶不耐烦道：“你不是叫他嘉秧么。”
徐方亭：“我们都不叫他这个名。”
“胡八道，”年轻奶奶不悦瞪她一眼，收着下颌，“他一直都叫秧这个名，是不是啊，宝宝？”
徐方亭正要反驳，后头杀来一道气势汹汹的男声——
“你在这里干什么？！”
傍晚天光昏淡，循声回头，徐方亭差点没看见人——谈韵之晒犃耍粻的腿像别人的物件，这人下半截还是牛蛙剥皮，白白净净，上半截成了牛蛙卧泥，黑而不洁。
徐方亭无辜又迷惘：“我跟谈嘉秧滑滑梯啊！”
谈韵之却握着手机直指年轻奶奶的鼻子，厉色未改：“我你！”
年轻奶奶仗着年龄，梗直脖子道：“我来看看我亲孙子都不行吗！”
徐方亭：“……”
一切迷局拨云见日。
她低头看好谈嘉秧滑滑梯，还得留神谈韵之动粗。
“你有什么资格看他，”肤色缘故，谈韵之此时生气更显狰狞，“你儿子都把他扔了，你怎么还有脸猫哭耗子假慈悲！”
章琳嚣张归嚣张，在一个将近一米九的男生面前还是不由露怯：“我怎么假慈悲了！我有对他做什么了吗，我就来看看亲孙子都不给，你们谈家人怎么那么铁石心肠！”
话到末尾，章琳哭腔上来，尖声哭诉：“当初是他妈妈先抛弃他的，你怎么不我们家还给好生养了两年。”
“谁的孩子谁来养，老子养儿子，天经地义，不然他自己生一个啊，”谈韵之往大门方向一划拉，“你走不走，不走我喊保安了！”
“哎，我在这碍你眼了？你让我走我就走，榕庭居是你谈家的吗？”章琳抱起胳膊，昂首挺胸，“我当真不走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晚饭时间，游乐区家长孩只有寥寥几人，但全部有意无意看过来。
谈韵之扭头用正常声音跟徐方亭：“你先带他去其他地方。”
“哦……”徐方亭想去抱人，谈嘉秧不愿离开，尖声大叫。她只能从滑梯口探头缓声劝诱，一方面也想等后续。
谈韵之不再跟章琳争吵，挡在章琳和徐方亭间，掏出手机拨电话。
“喂，管家吗？我是一期C座20楼的业主，A座楼下滑梯这里有个不是住户的人来骚扰我的家人，麻烦过来让保安请出去。”
“哎，你这人怎么那么嚣张——”章琳忽然低头弓背，捂住胸口，“我都要给你气出心脏病了。”
谈韵之机警退开一步，“我可没动你。”
章琳心脏时好时坏，现在赶上好时候，指尖几乎抵上谈韵之鼻尖，“你这是杀人诛心！”
“我不想跟你争，你是要自己走还是保安请，或者我让警察来？”
谈韵之又后退一步，不意撞上徐方亭……的屁股，那边蹙眉瞪他一眼，他分神叫道“不心的”。
徐方亭绕到滑梯底部接上谈嘉秧，把人送回婴儿车。
两名男保安赶来，个头175左右，还没谈韵之的气势，但是制服和工具比较唬人——钢叉也带来了。
章琳更是尖声高叫：“你们想干什么，我又没犯法！我来这里看我亲孙子！”
谈韵之：“他现在姓谈，不姓金！走吧你！”
保安礼貌而强硬地：“这位女士，不是住户请你出去，榕庭居是私人住宅。”
“以后请你们不要放这个人进来。”
谈韵之撂下一句话，跟在徐方亭后头离开游乐区，但郁气未消，边走边跟徐方亭：“以后你不要让这个人靠近谈嘉秧，知道没？”
徐方亭不便多问，只好。
谈韵之又：“她跟了你们多久了？”
“……三天。”
“三天？”谈韵之不可思议道，“你都没跟我提一句？”
“她也没什么出格的举动，”徐方亭嘀咕，“就单纯看看谈嘉秧。”
“胳膊肘往外拐给她话呢，”谈韵之冷笑道，“我要是今晚不回来，没准明天她就把谈嘉秧抢走呢。”
徐方亭在大厅门口刷卡机前停下来，不来气太虚伪，不知者无罪，她可屁错也没犯，还好好提防着呢。
“可是我又不知道她是谈嘉秧的奶奶，你也没告诉过我！”
“你现在知道了，”谈韵之，“以后碰到什么奇怪的人，一定要及时跟我。”
“了你就从天而降吗？”
“不等着出事吗？”
问题绕回原点，双方互不相让，第三方等得不耐烦，奏响标志性哼哼唧唧。
徐方亭低头往婴儿车背袋掏门禁卡，声：“不想跟你吵。”
“……”
谈韵之不服输地先一步嘀开门禁，往前推开玻璃门，自觉很有良心地帮她扶门。
却有人不给面子尖叫。
徐方亭急道：“谈嘉秧要自己刷卡，天天都要自己刷。”
“……”
谈韵之只好把自己的“良心扶门”撤回，一时谦卑如仆人，“谈少爷，请吧。”
徐方亭依照流程问谈嘉秧要不要卡，谈嘉秧比划“我要”，拿到卡片才停止哼唧，委屈巴巴瘪嘴，由徐方亭扶站婴儿车上，嘀开门禁。
谈韵之这块185cm高的推门器得以重新上岗。
谈嘉秧意外缓和争吵，两大一安安静静乘电梯上20楼。
进门刹停婴儿车，徐方亭解开安全带和扶手，放的下车，顺便问大的要不要吃中午包了冻好的牛肉包。
谈韵之拔开他的袜子，：“你们没吃晚饭？”
徐方亭：“下课就吃了，现在可以加第二餐。”
谈韵之听出异常，“下课在哪吃？”
徐方亭第一次带谈嘉秧在外头吃东西，难免气短心虚，生硬道：“下课他饿了就带到星春天楼下吃猪杂莲藕粿条，星春天的老师和家长都好吃！谈嘉秧也喜欢！莲藕很粉很散，很好吃的！”
谈韵之表情有点奇怪，像给诱惑到了，喉结又是一滚，“我要四个包子。”
徐方亭立马：“我现在就蒸，20分钟就好。”
谈韵之只背一个双肩包回来，随便撂在玄关柜上，光脚跑上楼。
不一会，人又咚咚咚跑下来，徐方亭刚给谈嘉秧洗干净手。
谈韵之站定在她跟前，往下示意翻起的脚板，：“徐，你看一下。”
徐方亭一头雾水，谁要看他的脚啊。
“干什么？”
谈韵之金鸡独立，不耐烦道：“你自己看！”
徐方亭：“呃……没有你脸那么黑……”
“谁问你这个！你看多脏啊！”
“……那你冲水啊！”
“我问你地板几天没拖了？”
“……”
谈韵之放下脚，用一根食指隔空敲了她两下，去玄关穿拖鞋跑向一楼浴室。
徐方亭不好意思笑笑，看他交替在地垫上顿脚，“二楼你们不在，谈嘉秧也不上去，我本来想今天晚上拖，还以为你明天才回来……一楼我可是天天拖！”
谈韵之趿着拖鞋过来，“我要是迟几天回来，是不是得用高压水枪洗地了？”
“我每天可以省出多一点时间跟谈嘉秧互动啊，”徐方亭，“成老师他今天上课仿两次mama，应该快出语言了！”
“是吗！”谈韵之果然被调转注意力，狐疑望向餐椅上等包子的谈嘉秧，“谈嘉秧，叫妈妈！”
谈嘉秧低头别手指，徐方亭眼疾手快给他拆开，：“成功率还不高，所以要多互动！多互动！”
厨房电子计时器嘀嘀作响，适时救了她。
徐方亭丢下一句“包子好了”，跑进厨房。
谈韵之坐下来跟谈嘉秧咕哝：“谈嘉秧，你阿姨可真狡猾！滑得跟泥鳅一样！”
徐方亭夹出包子，用奶锅大的风扇吹温，才端出去，不然谈嘉秧着急抢吃又吃不上。
“谈嘉秧，要不要吃包子？”徐方亭坐到谈嘉秧另一边问。
谈嘉秧利索地拍胸伸手。
“要！”谈韵之自作主张帮人配音。
徐方亭挪近一点，但依然超出谈嘉秧的臂长范围。
“叫妈妈！”
谈嘉秧欠身伸手，“e ma ma ma。”
餐厅的两个大人定格一秒，下意识望向对方，眼睛里浮着相似的情绪。
谈韵之从愣怔到惊喜，哎了一声，表情绽放光彩，像把刚才龃龉抛诸脑后。
“他是不是叫妈妈了？”
徐方亭不忘即时送上强化物，夹起包子给谈嘉秧咬一口，欢快：“是啊！”
谈韵之朝她伸手，“包子给我。”
徐方亭笑着把谈嘉秧的饭碗和筷子递过去。
“谈嘉秧，叫妈妈。”谈韵之捧着碗。
“a ma ma ma。”
谈嘉秧口型不大，发音介于“妈”和“么”之间，声音很轻很模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但他的确在有意识地仿。
虽然离他理解“妈妈”的意思、自主喊妈妈还有好长一段路，但他实实在在步入“鹦鹉学舌”阶段。
谈韵之喂他一口，又露出上面一整排白牙，给黑皮一衬托，笑靥幼稚到有点滑稽，但无疑非常开心，感染力比以往更强。
徐方亭也忍不住开怀而笑，“谈嘉秧，你真棒！”
谈韵之仿佛当今晚没骂过她，贪心地：“我开始期待他叫舅舅了。”
徐方亭趁机报复，：“舅舅发音那么复杂，他肯定先学会叫阿姨。”
谈韵之白了她一眼，又“骗”了谈嘉秧一句“mama”。
徐方亭隔着谈嘉秧望向他，分析道：“你看，‘舅’是复韵母iu，他要先学会i和u，才能过渡成iu。i还容易发音，u要圆唇，不一定立刻u得出来。他应该会先‘姨姨’。”
谈韵之扯了扯嘴，无法辩驳，垂眼哄谈嘉秧。
徐方亭继续认真地：“你让他喊舅舅，不定他会喊成‘鸡鸡’。”
谈韵之瞥了她一眼，嘴角漫出古怪笑意，冲谈嘉秧：“谈嘉秧，你阿姨好色啊。”
“……”徐方亭后知后觉，嘴巴瘪成收口褶，往桌上捧住脸，想要手动稳住崩塌的表情。
谈韵之侧对着她，明明白白笑出来，碗中包子和肩膀一块颤抖。气息若是有形状，他应该像高压锅一样不断噗嗤。
徐方亭严肃朝谈嘉秧道：“谈嘉秧，你以后长大不能学你舅舅那么坏啊！”
谈嘉秧强撑眼皮，了一个长长的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