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第 1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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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韵之离开, 徐方亭和谈嘉秧的暑假开始。

    她给谈嘉秧多报了暑假班的乐高课和体能课,每周几节,发时间, 下午依旧去缪老师那里, 晚上在楼下瞎玩。暑假每天作息跟上学差不多, 就是需要大人陪伴。三个大人便轮番上场, 上午是谈礼同, 下午徐方亭,晚上叶阿姨。三人分工默契, 生活节奏稳定,过去几天,榕庭居这个家暂时感觉不出少一个人。

    当她晚上回到颐光春城,异常才逐渐浮现。

    她已经有一年时间没在这里过夜, 物品更替不多,那份熟悉感保留大半。以前最多半个月,谈韵之就会回到颐光春城,让房子变成了家。

    这一次,谈韵之一个暑假也没出现,家还原成了空荡荡的房子。

    徐方亭第一次独居, 起先新奇又拘谨。虽然摄像头给拆了, 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家。他曾建议她住主卧, 床大, 带浴室方便,反正年底才回来。她懒得折腾,等他回来还得搬走,跟被扫地出门一样。后来房子失去主人太久,她自然占地为王, 渐渐“肆意”,除了主卧哪里都留下她的痕迹。

    谈韵之虽没出现,倒是天天联系她,每周末视频电话,看她和谈嘉秧。

    也许初到异国他乡,一个人难免孤寂,他的消息频繁而琐碎。徐方亭最能明白这种感觉,当时初到沁南,她便是天天跟日记本话。

    谈韵之给她发卖相一般、好歹没糊的家常菜,一人的分量,如果没发,那就是吃跟之前一样的。走之前他找她恶补做菜技巧,他学时候会划两铲子,后来懒了便忘记。他给她捣鼓过几顿,填饱肚子没问题。

    她跟着他的镜头逛了一圈住所周围、家校沿路、附近超市和公园,每天联系断断续续,时间有限,没空吵架,既然比面对面时平和,甚至有点亲近。

    谈韵之得没错,四年下来,两个人的关系的确近似亲情。

    暑气不减,暑假悄然消逝,开学不久便是教师节,徐方亭又收到谈韵之送的香槟玫瑰,这快变成了她的事业花。

    她淡定收下,不淡定的是宿舍两个单身学姐,甚至惊动了隔壁同班宿舍。

    女生宿舍一有关于异性的风吹草动,八卦便像病毒扩散,尤其师大阴盛阳衰,路上见到一个看得过眼的男生都难,更别谈恋爱。

    舍长绕着66朵香槟玫瑰走一圈,跟围篝火跳大神似的,对着手机呱呱念出花语。

    徐方亭这才不淡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可能吧,他当初告诉我像香槟一样,庆祝成功的。”

    琦琦接话,嗔然一摆手:“拉倒吧,他就是忽悠你。”

    舍长戳戳她的脑袋:“清醒点,是不是错过什么暗示了?”

    “哪有……”

    路过的同学像嗅到鱼腥味的猫,四处嗅探:“谁啊?哪个帅哥?我们班的?年级的?学院的?”

    舍长:“算了吧,我们学院看得过去的男生早在高中就被预订了。”

    琦琦:“一个土豪。”

    舍长和琦琦都知道有这号人,看过她手机里的照片,对他的“底细”略知一二,但从来没见过真人。

    同学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苹果全家桶!”

    是的,谈韵之在她的大学朋友圈多了一个难听却写实的外号。她们喜欢用男生们能送出的最高价值的礼物来编号。

    她啼笑皆非:“叫‘谈’啊!”

    但没人跟着她叫,她们趣“谈”只是她的专属爱称,外人不能随意使用。

    爱称别“爱”,连“称”也算不上,她可从没亲昵地唤过他“谈”。

    徐方亭半信半疑收下香槟玫瑰,也陪谈嘉秧送走他的5岁。

    比他10天的朋友已经升入学,他刚开始懵懵懂懂的幼儿园大班生活。

    据6岁前是自闭症的黄金干预期,谈嘉秧正式进入“白银期”,现在混进同龄人孩中,不至于第一眼看很另类,只是接触久了,会觉得这个孩有点奇怪,固执、急躁和拖拉,一般不会想到精神障碍的问题。

    她跟谈韵之商量,缪老师的课再上完大班,上学课业繁重,应该没有时间每天跑。

    她从缪老师那里得到相似的意见。谈嘉秧在集体中肯听指令,上课应该不大会有问题。如果担心能力倒退,可以每周上两节巩固一下。

    同是6岁生日这一天,谈韵之的法院传票送到家里,章琳正式起诉要求变更谈嘉秧的抚养权。

    他走之前约好了律师,徐方亭按他的安排走就好。如无意外,下个月会进行诉前调解,调解不成再上法庭——照两边的坚定立场来看,这场官司不不行。

    她办了师大的停车卡,开着谈韵之的帕拉梅拉穿梭,有时一天要跑三个地方:榕庭居/颐光春城、律师事务所和师大,路上不忘练英语听力,准备年底的六级考试。

    谈嘉秧需求最机动,起了「Deadline」式的作用,变相让她更珍惜个人时间,注重输出和效率。

    香槟玫瑰从绽放到花瓣边缘泛黄,便迎来了今年的中秋。叶阿姨休假,谈礼同带谈嘉秧去锦宴,她跟之前过的,谈韵之不在,懒得掺和亲戚间的事,便留校和钱熙程一起。

    谈嘉秧的幼儿园事务她对接得很好,从新学期服装订购、缴费到中秋手工,都是她亲自完成,就连班级群里昵称备注也直接改成“谈嘉秧舅妈+电话号码”。

    谈礼同对她缺席中秋颇有微词,但也无可奈何。他们家的确需要这样一个理事人。

    徐燕萍给她发来语音祝福,寒暄几句,发来一张图片问她知不知道这种钙片哪里有卖。

    “我跟我们老板娘那里买了一瓶,她托亲戚从美国寄回来的,你韩叔吃了有用。”

    她嘴里的月饼登时不再是月饼,成了酸不溜秋的东西。

    “妈,怎么不给我买两瓶,我也抽筋呢。”

    徐燕萍把起头的笑声也录进来:“年纪轻轻抽什么筋。”

    她黯然一叹,改口道:“湖南冬天会不会好冷啊,我给你寄套羽绒服。”

    徐燕萍:“肯定比家里冷多了,年轻时候觉得没什么,就怕老了骨质疏松,所以要补钙啊。”

    她赏着圆月,赏太阳那个人恰好给她发来祝福。

    她心思一转,回复徐燕萍:“我以前东家去美国留学了,我问问他有没有空帮买一下钙片吧。”

    徐燕萍反倒踟蹰起来:“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

    徐方亭趁机问谈韵之,是帮她妈买的,那边回复很痛快,还问她要不要加码。

    亭:「不用,我还没骨质疏松。」

    她马上又切回徐燕萍的页面:“可以买,我问过他了。”

    徐燕萍立刻:“你东家可真好!”

    她想起旧事,:“新年时候你可不是这么人家的。”

    徐燕萍来了劲:“我有他不好吗,我他跟你不配而已。”

    她真是自讨苦吃,索性再吃一块月饼缓一会。

    徐燕萍又来话:“看到好的羽绒服,帮我给你韩叔也买一件,回头我给你钱。”

    她彻底放下月饼,呷了一口茶解解腻,冲手机话时白眼翻得有点累:“我不知道要买多大。”

    徐燕萍:“就175码。”

    她:“我眼光不怎么好,挑不好看。”

    徐燕萍:“在工地干活也不用多好看,料子摸着舒服就行。还有买深色的,不容易脏。”

    亭:「哦。」

    徐燕萍交待完毕,心满意足转移话题:“中秋跟谁一起过?”

    亭:「同学。」

    “春节来我们那个?”

    “宿舍的。”

    她切回谈韵之那边,投桃报李问:“国庆我给谈嘉秧买几件衣服,要帮你买什么吗?”

    看着消息送出,她才后知后觉,人家不在国内。

    于是,她撤回消息。

    TYZ:「看到了。」

    亭:「……」

    TYZ:「要买。」

    亭:「寄过去?」

    TYZ:「留着我年底回去。」

    亭:「好,买什么?」

    TYZ:「买什么都行?」

    亭:「好买就行。」

    徐方亭有求于人,还有耐心跟他拉扯,只见他出两个字——

    「内裤。」

    “……”

    那也用不着提前这么久未雨绸缪。

    怕她不信似的,TYZ还补充一句——

    「家里的带完过来了,突然想起没库存。想起就跟你一声,怕后面忘记。」

    以前她即便帮忙整理衣物,也不会参与采购,不知道为什么磨出了老夫老妻的琐碎感。

    对,她没觉得太尴尬。

    即便心有别扭,隔着辽阔的太平洋,她也不会让他发现。

    亭:「还要其他吗?」

    TYZ:「没了。」

    亭:「好,等你差不多回来我再拆了给你过过水。」

    TYZ:「[拥抱]」

    系统表情变大,动了动,又回归原来的尺寸。

    她倏然想起机场那个仓促的“背后抱”,严格来不算拥抱,她理解的拥抱是双向的,他没留给她半点反应时间。

    即使给她机会,她慌乱过后便是困惑,恐怕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就像现在,她默默退出了聊天框。

    *

    徐方亭多开了一张银行卡,存谈嘉秧的日常用款。到了9月底,谈韵之第一次给的“订金”10万已经花光,包括谈嘉秧各种学费、她两个半月的“工资”以及各种“工作性”养车费等等。

    她第一次到ATM插那张100万的卡。

    密码是她们三个的出生月份。

    她排了一下顺序:050911。

    成功!

    看来这人还算讲究,把她放在第一位。

    卡里显示七位数不假,可能年中结算了一次利息,多出了一些零头。

    若不是在学校机子操作,她都怕遭遇抢劫。

    她没用过ATM转账,第一次先划了100到新卡。等确认到账,然后再划一笔自己的工资,一笔日常用。

    现在手机银行方便,这样跑虽麻烦一点,总好过她开口问谈韵之要钱舒服。

    国庆前夕,她回榕庭居看谈嘉秧,谈礼同在饭席上接了一条电话,脸色霎时大变。

    挂断电话后,他好看着手机屏幕发呆,直至自动熄灭。

    徐方亭好奇又不方便关心,默默低头扒自己的饭。

    明明同桌的距离更近,谈礼同的消息绕了一个太平洋,先到谈韵之那边,然后才拐回来,解开了她的疑团。

    “我堂哥走了。”他通视频跟她的。她的午夜,他的中午。

    “就是那个堂哥吗?”徐方亭其实不知道他的名字,仅凭样貌和关系记忆。

    谈韵之:“就我揍过的那个。”

    因为那人对她毛手毛脚。

    “他老婆是那个——”她其实也不知道名字,就记得那副嘲讽的嘴脸。

    “对,第二任老婆。”谈韵之。

    徐方亭问:“怎么突然就、没了?”

    谈嘉秧爸爸也是突然没的,葬礼时滑稽的一幕幕犹在眼前。

    谈韵之顿了一瞬的,突然凑近话筒,讳莫如深:“性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