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第 129 章
「要给你带点什么上去吗?」
王一杭第二条信息依然比TYZ早。
亭:「帮我带瓶水。」
王一杭:「要吃的吗?」
亭:「水就可以了。」
徐方亭一个人带孩外出, 不敢多喝水,不然上厕所麻烦。她们住进病房,这个不再是问题。走廊有饮水机, 但是她没有杯子。
早知道刚才给自己买一杯橙汁。
谈礼同第二条语音随着王一杭一起到来:“我明天才能回去, 给你找之之表姐?”
徐方亭眼前浮现迟雨浓日理万机的身影, 回复道:「不用了, 我叫了同学过来。」
“谢谢——”她放下手机接过王一杭的水, 拧开灌了几口,还不忘敦促谈嘉秧喝他自己那瓶。
病房为3人间, 谈嘉秧的26床在中间,正对电视机。但上面播放他没看过的喜羊羊,他不太感兴趣,给王一杭这张“新鲜”面孔分散注意力, 显得没那么无聊了。
医护通道那边门给推开,一个护士拿着文件夹走进来:“26床,谈嘉秧?”
徐方亭应道:“在。”
“您是26床的妈妈吗?”
“不,我是舅妈。”
话毕,她才发觉王一杭异样的眼神,来不及解释, 便像逃避似的。
护士略显为难:“噢, 妈妈或者爸爸不在吗?”
她声明道:“离婚了, 他妈妈不在, 平常都是我跟外公照顾他。”
“行吧,那我就跟你了,”护士过来拉开床头柜的抽屉,“这里面有两个试管,细长的是接便的, 矮胖的是装大便的,今天大便都要留好,试管按指示放在走廊尽头。”
王一杭还没从震惊中缓和,又给眼前的麻烦惊到。
但他的同学却没什么大反应了好。
不,应该是谈嘉秧的舅妈吧。
他目光霎时黯然。
护士从文件夹抽出一张印纸:“一会带孩子去门诊部的影像科拍一个胸片,最好两个大人去,一个人按不住。”
王一杭主动应了声好。
徐方亭轻咬下唇,不知该如何感谢。
护士最后吩咐:“现在你们带孩子过来抽血吧,要抽5管,做好一下心理准备,家长顶住,一会不要哭哦。”
谈嘉秧怎么可能不哭,平常感冒扎手指头采末梢血要死要活,听闻抽血,登时如惊弓之鸟,哭嚎道:“我不要抽血!我不要抽血!”
徐方亭只能搂着他的脑袋哄骗:“我们不抽,我们去护士姐姐那里玩一下。”
谈嘉秧抗拒又提防,由王一杭抱着才肯离开病床。
“抽静脉血啊,胳膊——”护士准备好器具,叫把人放倒转移床上,不然手臂乱动,可能压不住。
谈嘉秧倒下去那一刻就开始厉声挣扎,抽血那条胳膊由一个实习护士按着。王一杭听指令锁着他的肩膀和另一条胳膊,顺便把他视线挡住,徐方亭压他膝盖。场面壮烈,令她想起过年杀猪,也是几个人合力摁住白白胖胖的一大条。
抽血的护士:“家长一定要压紧啊,不要让他乱动,不然一会针头弯了很难搞。家长不要看,免得心软哭了影响我们工作。”
徐方亭后知后觉:原来刚才是叫她不要哭。
谈嘉秧嚎得嗓子沙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间或呛咳,脸庞通红而痛苦。徐方亭没看也没哭,只是和王一杭满头大汗,护士从旁鼓励:“坚持住,还有2管就完成了。——好了!针口压五分钟。”
徐方亭和王一杭同时松一口气。
她按着针口,他便抱起孩,两大一狼狈回到病房。
同病房也是两个呼吸道疾病的孩,一男一女,都比谈嘉秧。两人已经开始点滴和做雾化,儿童医院的护工都是家属。
谈嘉秧的嚎啕破病房的无聊,把病友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不久,刚才那个实习护士推着推车过来,26床准备点滴。
徐方亭恍然道:“我们胸片还没拍?”
实习护士便:“噢,你们今天才入院。——没事,我先把药水挂好,你们先去拍了吧。这药水要挺久的。”
徐方亭和王一杭在影像科又重演了“锁人大战”,唯一不同的是,拍片之前,医生跟她们确认:“都没有怀孕或者怀孕计划吧?”
徐方亭立刻:“没有。”
王一杭懵然片刻,也没有。
医生不厌其烦叮嘱:“半年之内不能怀孕啊。”
两人双颊赤红,已分不清是疲惫还是尴尬。
片子拍好,住院人员无需自己等片,徐方亭和王一杭回到病房,继续第三场大战:辅助护士给谈嘉秧扎留置针。
等谈嘉秧挂上药水,王一杭坐在唯一的一张探视椅子上,扶着膝盖喘气:“谈韵之这四年好像挺不容易。”
徐方亭把背包里的东西翻出来,逐一收进床边柜,一会要背空包回去装东西。
他又补充:“你也不容易。”
她疲惫笑着:“拿别人工资,辛苦点也没什么。”
王一杭可能想起刚才的称谓,笑容刹那收敛,看着她欲言又止。
徐方亭只当他疲累过度,歉然道:“我现在想回去收拾东西,应该一个半时能回来,你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
“没事,”王一杭换上令人信任的表情,“他挺乖的,有事我跟你联系。”
“估计也只有你觉得他乖了。”
她苦笑道,背起空包跟谈嘉秧做告别的思想工作。
谈嘉秧对王一杭的新鲜感和依赖感还在,恹恹跟她摆了摆手,拜拜。
虽然他知道拜拜和再见同义,告别却一直固执地拜拜,几乎不会再见。
王一杭路上开车心。
她的手机这时候震动,迟到已久的人终于来了。
她点下视频通话:“谈嘉秧,你看舅舅。”
谈韵之头发汗湿,刘海分成一绺一绺,双颊泛红,显然刚结束运动。
“舅舅。”谈嘉秧怏怏地敷衍。
“哎,好点了吗?”他的声音沉哑,没有一点运动般的爆发力。
谈嘉秧盯着喜羊羊,没理会手机。
徐方亭从旁:“挂上药水,现在不烧了,就是咳嗽痰挺多,一会还要做雾化。——你不用担心了,王一杭在这,你爸明天过来,没事的。”
不奢望帮忙,她便善解人意。
她转动手机,让王一杭出镜。
王一杭直接把手机接过去:“孩真是跟你一样牛脾气啊,还好我控制得住。我跟上次一样在这陪着她,你尽管放心吧。”
徐方亭有点愧疚,差些想不起来王一杭陪她的那个除夕夜。
“王一杭,”谈韵之在手机里,“我以前跟你过的某句话,我收回。”
他骂过王一杭卑鄙,王一杭挤兑过他幼稚,双方互不相让,差点动刀动枪。
王一杭故意:“你以前的哪句?帮我回忆一下?”
“你知道就好!”谈韵之气急道。
王一杭笑道:“我对你的评价还是没变。”
“……”
徐方亭听着莫名其妙的对话,只见王一杭递过手机,问她:“你还讲吗?”
她好像没什么可讲,只有事再联系,重复一遍不用担心,然后便招来巴普洛夫的谈嘉秧挂电话。
TYZ立刻发来好多关心的表情包,有亲有抱有抚泪,再暧昧都不如王一杭伸一下手来得实在。
她看着手机发了会呆,好像能把人等出来似的。
忽地脑筋一转,她把他第二次的100万退了十分之一回去。
TYZ应该收到App提醒,立刻停止亲昵:「???」
亭:「让你安心。」
TYZ:「[可怜]。」
恍然想起正事,她才从床上跳起:“我赶紧回去!”
*
徐方亭匆忙收拾出一个行李箱,除了谈嘉秧的衣物,还得带一些绘本和玩具,以及她的过夜用品。水桶和脸盆得单独提,最重要的证件不能少。
她风风火火,按时赶回医院。
谈嘉秧今早起得早,已经睡了,药水差不多完,留置针的左手安分盖在肚子上。
王一杭起身相接:“那么多东西。”
徐方亭笑了笑:“孩就是麻烦。”
两人凑合吃了外卖,谈嘉秧闻香转醒,起来吃了大半盒饭菜。
徐方亭按吩咐量了体温,没再烧,不知道夜里会怎样;他精神和胃口尚可,就是久咳不止令人担忧。
谈嘉秧每次生病都会给她一种错觉,令她记不起身体健康是的样子,所以日子会特别难熬。
两点钟护士来查房问体温,然后开始给谈嘉秧做下午份的雾化。
徐方亭想起谈嘉秧第一次做雾化,她和谈韵之两个人同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按住,最后不得不买了家用雾化机,趁他睡觉时偷偷做。
谈嘉秧上幼儿园开始便会自己拿着雾化管,这会百无聊赖含着,偶尔咬一下出雾口,踢一下徐方亭搁在床边的背包。
他踢一脚,王一杭就推回去一点,再踢再推,来来回回,孩哈哈大笑,喷吐白雾,大人赶紧制止。
谈嘉秧唱反调一脚踢下床,一个透明文件袋顺势滑出,里面红色的证件分外惹眼。
王一杭愣了愣,当下就坐实谈韵之“卑鄙”的评价,一手背包一手文件夹,分开着拎起来。袋子里还有一个暗红色的户口本,浅绿花边的出生证明。
徐方亭恰好从洗手间出来,瞥见这一幕。她的两样东西仿佛湿了,被他拎起来吹风。
东西已脏,王一杭便全搁回床头柜上。
她侧身从他背后经过,拉过文件袋:“我下二楼补交点东西。”
“你的?”王一杭的目光停在聚焦她的文件袋,或透过背面直射那张结婚证。
徐方亭下意识想装懵,但好像对不起他一片苦劳。
“嗯……”
王一杭抬头盯着她:“跟他?”
她抿了抿唇:“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为了应付类似今天这样的情况……”
王一杭也许也有点疲惫,看她的眼神变得陌生:“可是证件不会作假。”
“……”
她久久看他一眼,没再多,拎着文件袋转身从家属探视那一侧门出去。
明明她跟钱熙程她们也只了这么多,为什么在王一杭这边会变得艰涩。
可能他觉得她愚不可恕,或者认定是谎言。
她把证件复印件补全,回到病房:“要不你先回去吧,今天做完这次雾化就完了。我一个人忙得来。”
王一杭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保持刚才她离开的姿势。
他木然点点头,起身:“好。”
“今天真的谢谢你,改天有空请你吃饭。”
她诚恳地。
“我了不用跟我那么客气!”
他语气有点硬,也许生气了。她琢磨不透,如果这算生气,谈韵之那种语调应该就天雷劈。
“有需要再叫我……”
“嗯……”
王一杭脸色再怎么灰败,依然对谈嘉秧展现一个理智成年人应有的友好,在脾气方面,他的确比谈韵之这种被众星捧月的少爷好太多。
王一杭走出她进来的那道门,徐方亭想,他恐怕不会再来了。
儿童医院不是一个单身男人该来的地方。
她好像要失去一个十年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