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第 1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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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韵之登机后发了一条消息后再无音讯, 徐方亭甚至不知道他和那个女生是否同一航班。

    她对待这方面的态度一直非常“消极”,他不,她也不问。

    离他回来最快还有一年, 也许激情会默默消退也不可知。

    9月又迎来新学年, 同宿舍两个师姐外出实习, 她和钱熙程也成了大三的“老师姐”, 得开始考虑毕业的出路。

    她们的想法一直很坚定:保研。

    照过去一学年的成绩, 这个学期依旧可以收割一批奖学金,算得上履历辉煌。

    “你还算保外地吗?”钱熙程问她, “911会跟你一起?”

    在她和宣洁眼里,两人因为一个孩子纠缠了5年,“离婚”也没有恶意相向,这关系必定斩不断理还乱。

    徐方亭国庆假期兑现请客, 三人一起到外面吃火锅。

    “他在沁南那么多房子,”徐方亭自嘲道,“不会跟我跑外地的吧。再,我们是朋友,还不是那种关系啊。”

    “得了吧,”宣洁, “你就骗骗你自己, 我看你们天天联系, 频率比我跟当初男朋友的还高。”

    钱熙程没谈过恋爱, 暂时不发表看法,默默给她们捞起刚刚好的肉片。

    徐方亭轻轻一叹:“有个孩就很麻烦,尤其我以后还是老师,我妈得对,不定人家看中我的‘师资力量’。”

    “没谈过恋爱的男生哪有那么复杂, ”宣洁,“平时是不解风情的大直男,精虫上脑就能变成大舔狗。”

    “哇——”徐方亭夸张叫了声,看着不愧是群里第一个买玩具还推介使用的女生。

    钱熙程隐然一笑。

    两人虽没经验,为师者不应羞耻,对待这方面话题也不会扭捏。

    宣洁一本正经道:“真的啊!要是我,宁愿当别人初恋,手把手从零开始教学,也不想找谈过N个的脏黄瓜——”

    徐方亭刚好拿起一截生黄瓜解腻,不由交替看着黄瓜和她:“还要不要我吃的……”

    宣洁咯咯笑:“真的!我宿舍一女生好倒霉,她渣男前任以前有过一个青梅竹马的初恋,初恋跟大老板跑了,反正渣男装得在这段感情里面很受伤的样子,唤醒了她的母爱之心,两个人就成了。这渣男跟她和初恋没睡过,唯一一起睡过的女人就是他妈和他姥姥,你们知道后面怎么样吗!”

    徐方亭和钱熙程均投以关切的目光。

    宣洁得到正向回馈,越越激奋,轻拍桌沿:“劈腿啦!这渣男跟初恋分了之后,还谈了起码两个,一个是高四同桌,一个是舔不到的女神,劈腿的还是另一个。”

    钱熙程:“她最好去做个体检。”

    宣洁深以为然:“我们也是这么建议的,幸好没有事。”

    徐方亭莫名想起谈韵之那个女神一样的同学,黄瓜忽然酸牙了,她放到一边,左手拿漏勺开始捞肉。

    对面的宣洁倏然指着她的手大惊怪:“方亭,你戒指流下来了!——别松手别松手,一会掉火锅里了。”

    她这才感觉戒指松了,捏紧漏勺柄缩回来,戒指果然流到中节指骨处,稍一松手就能滑下来。

    她放下漏勺,把终于松脱的戒指收进挎包内层。

    “刚才洗手差点洗掉,一回到座位就忘记收好。”

    “你是不是瘦了好多?”宣洁问。

    “她给气瘦了。”钱熙程代为发言道。

    宣洁狐疑:“911那么气人,看不出来啊?”

    “不是他,”徐方亭嘴上否认,但确实生过他的气,这也还没消,“我参与那个论文不是要发了吗,本来我想起码能混个第二作者,结果!老师让我照顾一下师姐,把第二作者给她,不然她毕不了业。”

    “我靠!这都行!”宣洁怒道,“很憋屈哎!这老师是师姐亲戚吗,那么照顾?”

    “师姐延毕对他也有影响吧,”徐方亭登时胃口大减,“只能舍卒保车咯,谁叫我是本科生好欺负。”

    宣洁问:“911怎么?”

    徐方亭疑惑道:“他也帮不上忙吧?我还没空跟他。”

    或者心里有了防备与抗拒,过了倾诉的瞬间,后面分享的欲望便寥寥无几。

    “学霸对这方面应该有经验,”宣洁,“不定他也碰到过啊。”

    钱熙程也以为她已经跟谈韵之提及:“或者问问他,到研究生阶段也会有这种不公平待遇吗。”

    “天大地大,老板最大,”徐方亭破罐破摔叹气,“晚点我找他聊聊。”

    “唔,让他分享一下经验也好,”宣洁深奥的不懂,安慰人和调节气氛最在行,“方亭,你是我们三个里面第一个发表论文的,在我眼里就只有你是一作。”

    钱熙程也:“你看像我,只会搞学习,实践部分一直毫无动静,你已经走在我们两个、甚至同年级专业的前头了。”

    宣洁跟钱熙程相反,学习无法拔尖,便在学生会施展一番拳脚,出的话也非常老干部式:“来,干杯!以后肯定能写出更多大作!”

    徐方亭给真切的热情感染,不好意思再消沉,端起可乐跟她们碰了碰:“谢谢你们。以后不是一作我都对不起你们的信任了。”

    宣洁呷了一口,捧着脸笑,转移话题道:“秧秧上学怎么样了,好久没听见你提他,以前还能时不时刷到他的视频。”

    “他啊,”徐方亭无奈道,“刚开学一个月,他变成拖堂克星,年级扬名了——”

    谈嘉秧刻板思维所致,逻辑非黑即白,个性显得十分耿直,不好听点便是我行我素。

    他认定上课是上课,下课是下课,一旦老师拖堂,他直接站起来指着老师义正辞严:“哎!老师!现在是下课时间,要下课了!”

    老师:“谈嘉秧同学请坐下,老师讲完这里就下课,可以吗?”

    谈嘉秧绷着脸:“不可以!现在是下课时间!”

    老师转过去继续讲解,谈嘉秧继续警告:“哎!现在是下课时间!要下课了!”

    宣洁听到此处拊掌大笑,她站在路人立场,这只是一则童真笑话;钱熙程以后当老师可能也会面对相似困境,不由苦笑。

    最苦的应该是家长。

    谈润琮不得不去和老师沟通,这个孩子性格比较顽固,认死理,希望老师不要过于责备。家里有一个特殊孩子,必然会面临一些质疑的眼光,家长好像除了夹起尾巴做人,别无他法。

    谈嘉秧所在的榕庭学校属于公立学校,沁南市推广融合教育,市级培智学校不再接收的孤独症学生便分流到各个普校。榕庭学校学部便设立了两个融教班,招收无法随班就读的自闭儿。每班二十多人,不分年级,按能力分班。

    是融合教育,这两个“熊猫班”平常和“普通班”独立教学,互不干涉,每周最多只有半天的“融合”时间,让两边的孩子一起玩一玩。

    谈嘉秧甚至不是随班就读——这个需要用残疾证向学校和教育局报备,他没有——而是像上幼儿园一样,假装NT潜伏进了普通班。

    谁也不知道他有障碍。

    谈润琮态度不卑不亢,老师听来也不好意思,最后承诺尽量不拖堂。

    老师还有偶尔拖堂的时候,谈嘉秧便不管不顾,一个人跑出了教室,他要尿尿,不过总好过有个NT不敢举手,生生憋湿了裤子。

    有时老师上课踱步到他的座位边,对着他讲话,谈嘉秧不留情面拆穿:“老师,你口水喷我脸上了!”

    谈嘉秧纪律和行为方面令人头疼,作业倒是全会,这个阶段的知识以记忆为主,所需理解能力不高,他的机械记忆能力得以展露优势。

    到学四年级,考验理解能力的时候来临,不知道他的刻板思维还能不能扛得住。

    总之是一个出众又令老师头疼的学生。

    这些都是谈韵之转诉给她的,他出国之后,她还没找到时间回去看谈嘉秧。

    以前她收集第一线报发给他,现在角色颠倒,唯一不变的是谈嘉秧的纽带作用。

    她大概理解夫妻间为什么执着要孩,如果两个人相识多年,话题山穷水尽,多一个人必定能多些沟通,当然也少不了鸡飞狗跳。

    火锅进入尾声,三个人扫光全部配菜,宣洁和钱熙程已经有些无法动弹。

    学生时代生活费紧张,外出便是大餐,总要撑到肚子才算尽兴和回本。

    只有徐方亭是个例外。

    当月底进账七千多的租金,以后每个月都会如此,她已然挣脱一穷二白的命运枷锁,过上一种自如的生活。

    她还没跟宣洁和钱熙程坦白房产一事,这种凑巧抓住命运的感觉仿佛花光了她有生以来的运气,她用低调敛住好运,不敢太过张扬。

    某种意义上来讲,谈韵之的确是她的贵人,助她完成第一笔资产的积累。经济底气加上她这副硬脾气,徐方亭的确自信开朗了许多。

    徐方亭埋完单,刚巧收到谈韵之的视频电话。

    宣洁便借机拉钱熙程一起做美甲了。

    “吃饱没,我刚睡醒,”谈韵之赖在床上,手背掩嘴了一个哈欠,“王一杭昨晚在我这,这家伙时差没倒过来,在沙发呆了一个晚上,一大早就出去溜达了。”

    半天前谈韵之的确提过,王一杭到美国了,暂住他那里,罗树戎也到了他的学校,三个人连同另外几个熟人一块碰头吃饭。

    “嗯,我也刚跟宣洁和熙程吃过,”徐方亭靠到火锅店门口的栏杆,遥看着美甲台前闺蜜们的背影,“吃火锅。”

    “我们也是,”谈韵之笑了笑,“火锅省事。——你的论文发了吗?”

    每次聊天都是互通有无,记住上一次聊天的遗留问题便是最大的贴心。

    “刚想跟你——”

    徐方亭哀然复述了一遍刚才的吐槽,不自觉低头看看没有戒指的左手,想着哪天把戒指送回颐光春城。

    “没事啦,”谈韵之拉了下尾音,温柔也温柔,敷衍似乎也有一点,“本科就是这样的,杂工,我当初的一篇还给老师拿去评职称。”

    徐方亭原以为她会像宣洁她们一样展望式安慰,没想他摆冷冰冰的事实,好像她这种杂工只配当三作。

    谈韵之真是给她的心情雪上加霜。

    “噢,连你也觉得本科生很次吗?”

    “反正我本科写的东西,等研究生回头看,”谈韵之又习惯性撩一下刘海,露出优美的发际线,“简直太儿科了。”

    徐方亭低落时期,分外敏感,总怀疑谈韵之指桑骂槐。

    “可我的贡献明明比研究生师姐大,简直为人做嫁衣。我还指望着它能给我保研加分呢。”

    “三作也没事,”谈韵之,“面试的时候你就着你参与的部分使劲吹就好了。”

    那个“吹”字分外刺耳,她的不悦摆在脸上。

    “吹什么吹,那都是我实实做的工作,得像‘吹牛’一样。”

    也许不涉及感情时,她们之间的友情氛围太过宽松,以致于谈韵之像给眼屎蒙眼,没留意她的表情,自顾自摆他的大经验。

    “面试基本都是吹牛啊,”他,“A能成A+,天花乱坠,怎么漂亮怎么。”

    她冷冷道:“谈韵之,你现在把B成了C,你知道吗?”

    谈韵之低头挡嘴又了一个哈欠,再回到屏幕上时眼眶生理性潮润,楚楚又可恶:“我跟你又不是在面试。”

    “如果我是你的面试官,”徐方亭有些恨恨道,“早就把你扫地出门。”

    刚好电梯挤出一批人,孩居多,叽叽喳喳,盖住她大半声音。

    谈韵之把耳朵凑近手机:“你什么,太吵了我听不清。”

    “……”

    谈韵之有时跟她很有默契,令她有灵魂伴侣的幻想;有时又像榆木脑袋,跟她话不投机。就如现在,徐方亭又爱又恨,只想赏他一记爆栗,告诉他,她需要的是软语温言的劝慰,而不是他的独家经验。

    经验她可以自己积攒,温柔只有他能够给予。

    但通过训导收获的东西,总是没有自然和自发的那般甘甜。

    徐方亭在濒临无效爆发前,失望一笑:“宣洁她们喊我了,有空再聊。”

    隔着WiFi,谈韵之似乎很难体会到她的情绪微变,也笑道:“别想太多了,假期吃好玩好。我也起来准备上课。”

    宣洁和钱熙程还没忙完,徐方亭靠在原处,闷闷地低头看手机。

    朋友圈出现红点提醒,她这个不怎么发动态的人,久违地点进去。

    TYZ发动态了,文案「好久不见」,配图两张:第一张一女五男在一张丰盛的火锅餐桌前,谈韵之和王一杭坐着,身后站了四个人,分别是罗树戎、机场碰见的那个女生和两个曾出现在新年合照里的中国同学;第二张只有谈韵之、王一杭和罗树戎三个本科室友。

    第一张照片乍一看并没什么出格,只是谈韵之搭在桌沿的左手没了戒指,那个不具名的女生也令她心有疙瘩。

    她没点赞,继续往下扫。

    隔了一条动态,王一杭也发了第一张照片,没有文案,没有熟人点赞。

    她第一眼看着确实像同一张,细看除了人物表情微妙地不同,最大的区别在于——

    那个女生把双手搭在了谈韵之肩上。

    合照依然很和谐、自然,像一对情侣在家宴请朋友。

    这一刻,徐方亭不由心跳加速,四肢无力的感觉再次攫住她。她似乎给刚才的话不投机寻到了理由,对谈韵之的不满升级为拒斥。

    她深吸几口气,依然无法平缓呼吸,反而牵出不受控的战栗。

    她找到TYZ的头像,点进去拉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爆出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