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第 171 章
徐方亭告诉谈韵之详细经过, 其实也没有多少细节可。
“没事,”谈韵之安慰道,“就按你的法好了, 一般家长也不会太八卦。”
徐方亭深有同感, 无论在榕庭居还是颐光春城, 她们跟邻居关系并不紧密, 有些只是混一个面熟, 知道孩在哪里上学,有些是连照面也没过的租客, 只有偶遇搬家时才突然发现邻居换了人。
这其实也跟谈嘉秧有关系,他很难和正常孩建立持久的礼仪,最多在楼下花园碰到同龄人随机玩一阵。即使大人有心拉交情,NT往往更喜欢和NT扎堆。
谈嘉秧便当真孤独了。
幼儿园的同学分流到各个学之后, 谈嘉秧几乎处在一个全新的班级环境。
他这样情况也很难进入同学的团体,如果能在家长中扬名,估计也是因为太调皮被NT告状。
这些从鸡娃的家长们,只求渣娃别影响自家牛娃,不会花多少心思关注一个对自己孩子毫无竞争力的同学。
“好吧。”徐方亭只能暂时按下担忧。
TYZ:“晚上八点到家。”
上班以来,工作日如果徐方亭在颐光春城, 谈韵之都会提前预告到家时间。无法回家吃晚饭的人只能赶在谈嘉秧睡觉前跟他进行简短的游戏和面谈, 然后赶回颐光春城时差不多晚上10点。
徐方亭没有再回复, 而是先带谈嘉秧回榕庭居吃饭, 歇半天便等到他回来。
人是见到了,可能碍于谈礼同和蔡阿姨在场,徐方亭和他没有什么亲密动作,仅是给他扶了扶后腰。
她待他差不多缓解一日疲劳,才在书房跟他:“一会我回学校找熙程。”
谈嘉秧在隔壁浴室冲凉, 整层楼上只有她们三人。
谈韵之顿了顿,靠上四出官帽椅的椅背,两肘搭在扶手,伸长着两条腿。
“你躲着我?”
徐方亭坐在罗汉床上,抬眼冷冷道:“我跟熙程约好了。”
谈韵之立刻反驳:“一天没听你。”
“看你在工作。”徐方亭捡起谈嘉秧落在罗汉椅桌上的一张方形纸,闷头叠起千纸鹤。
那边传来窸窣,她的眼前飘来阴影。
谈韵之站到她跟前,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你还生我气。”
徐方亭蹙眉不轻不重开他的手背,垂眼继续叠鹤:“反正也做不了。”
“徐,你以为我跟你在一起就是想解决需求吗?”
徐方亭往桌面压折痕,好一会没有话。
谈韵之追问道:“你到底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徐方亭利索地叠好千纸鹤,展开翅膀轻轻扔在桌面上,仰头道:“我觉得突然不认识你了,真怕哪天你在后面偷偷把套摘掉。”
“我是那样的人吗!”浴室的水声成了秘密屏障,谈韵之大声辩驳道,“我要是有这种龌龊的想法,就不会提前跟你商量。你拒绝我,你觉得我还能来强的?”
徐方亭凛然瞪他一眼,仿佛在“谁知道你”。
谈韵之又气又急,咬了咬下唇,最后被迫笑出来:“徐,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有一次强迫过你吗?”
徐方亭第一次处理亲密关系,莫名有种自己在无理取闹的感觉,令她为自己的要求羞耻,明明她只是表达内心的抗拒。
她忽然觉得谈韵之有点可怕,若是一个一米七出头的男人,她还可以勉力一搏;谈韵之个头、吨位和体力高出她不止一个量级,若是真要压她,恐怕她瞬间便成肉泥。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女生觉得高大壮的男朋友有安全感,谈韵之现在给她只有恐惧感。
“好了,我明白了,”谈韵之读懂她的神色,忽然气馁道,“一会我送你回去。”
“你把我送到地铁口就行,”徐方亭,“明天下午顺便去一趟我妈那边,我跟她好久没见了。”
“工作日她有时间?”
“她是我妈,我想见的话什么时候没时间。”
“也是,”谈韵之扶着腰低头自嘲,“我没有妈。”
徐方亭:“……”
谈韵之没再什么,路过她出外面浴室,敦促谈嘉秧别再玩水,认真洗澡。谈嘉当然不从,水花啪啪得分不清干湿隔间,用花洒射向洗漱台,邀功帮蔡奶奶洗干净了。
榕庭居离地铁口不远,帕拉梅拉路过时不做片刻停留,直接开往师大的方向。
徐方亭喂了一声,收效甚微,便将自己砸回靠背,就当坐了一次网约车。
然而车费并不能减免。
“亲一下。”谈韵之可能在车速中释放了怒气,疏通了部分心情,竟又显出楚楚之态。
徐方亭在感觉到他的呼吸时抿了抿唇,而后呼吸便成了叹息。
谈韵之又是那副“行了,我明白”的架势。
“谈韵之,”她不禁攒起拳头,“要不我们——”
谈韵之却忽然指向风挡外头:“那不是钱熙程吗?”
徐方亭如遇救兵,暗松一口气,解开安全带道:“我先下去了。”
”看车,什么时候想回来我去接你——”
徐方亭已然跑到风挡之外,随意朝他摆了摆手,便跑上前勾住钱熙程的臂弯。钱熙程还回头看了一眼,谈韵之现在无端觉得:钱熙程才是她的对象,他只是普通朋友。
徐方亭向来能藏事,只跟钱熙程回来查点资料,家里连不上校园内网。钱熙程没多怀疑,一向对这些恋情八卦鲜少过问,除非她们主动表态。
谈韵之远离她的视听范畴,徐方亭一下感觉安全了,但迷茫这样危机四伏的恋爱要不要继续。
她从徐燕萍的教导和同龄人的表现中习得如何交友,但从来不知道去哪里学习谈恋爱,确切不知道如何处理深层次的亲密关系。
周围人总是耻于直接谈论,会创造形形色色相关的黑话,避开迟钝的孩子。
这是片子也无法教会她的技能,只能靠和队友过招切磋。
徐方亭以前以为合作的是猪队友,今日才看清楚是野狼。
彩虹亭赶着下一个季度提交残联定点机构申请,徐方亭次日还是过去杂,整理社会爱心人士捐赠的图书,做手工布置教室等等。
临近中午,彩虹亭门口晃过一道眼熟的身影,昨天跟谈嘉秧过招呼的那个同学妈妈在门口张望。
徐方亭努力回忆孩姓名,貌似姓温。
来彩虹亭的成年人大致分为三种:老师,来咨询的家长和社会爱心人士。同层楼虽然不少家长路过好奇张望,却鲜有人踏足,把这里当做禁地也是另一种尊重,很少如温妈妈一样“闯”进来。
徐方亭路过便迎上去寒暄。
“你们这里都是些这样子的孩啊?”温妈妈的好奇大于刺探,但仍令人不快。
这样是哪样?
恐怕在她眼里是疯癫的,痴傻的,弱智的。
若彩虹亭没存在,徐方亭不定开口便将她骂上了。
现在她作为彩虹亭的一份子,只能尽量不给彩虹亭惹是生非。
“只是一些能力相对同龄人稍有欠缺的孩子,”徐方亭温和地,“经过一定量的康复训练,也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正常学习和生活。”
温妈妈粗览一遍墙上关于孤独症“表征”的隐晦描述,泛泛感慨道:“你们真是做了大善事啊。”
“过誉了,”徐方亭谦然道,“这只是我们用专业混一口饭吃,贡献一份力量而已。”
门厅后面是便是感统大教室,像当初星春天一眼设置在中央大厅,常常有两三个学生一同上课。
这会便传出阵阵嬉闹声,跟游乐场一样,大概是孩子休息时间,罕见地互相追逐玩闹。
温妈妈还想往里面张望,像要看看谈嘉秧究竟是否在上课。
徐方亭不着痕迹挡了她一下:“里面在上课,要不我们去办公室坐坐?”
温妈妈不知道好奇心殆尽,还是脸皮薄,没有继续深入:“我儿子也快下课了,就不扰你。有空再聊,反正都在一个楼层。”
温妈妈走后,徐方亭立刻给谈韵之通风报信,谈嘉秧的事便是公事,两人公事公办没有提起目前“同城异地”的关系。
亭:「这个温姓妈妈什么来头?」
谈韵之给她发来截屏,谈嘉秧班上就一个男生姓温,很快能锁定目标。
这个温妈妈的确有点“来头”。
去年刚开学不久,温同学在某个围棋兴趣班的比赛获得了第一,温妈妈发视频到班群里,班主任回了一个大拇指。
临近教师节,温妈妈第一个在家长群问要不要集体凑钱送礼给老师,有人响应,有人直接转发教育局的“肃风行动”,最后送礼一事不了了之。
后来学校推行家长当义工,在校门口站岗,保卫学生进出校园安全,而且一定得年轻力壮的父母担任,不能是年老体弱的祖辈。为此有一两个家长敢怒敢言,工作繁忙走不开,这等举动实在没必要,不如多聘用两个保安;温妈妈立刻站到老师这边,孩子平常都是爷爷奶奶接送,看到爸爸妈妈站岗护送上学放学,一定会特别开心,办法总比困难多。班主任又给她回了一个大拇指。
徐方亭也给谈韵之回了一个大拇指:“难怪。”
谈韵之不知天生自信,还是盲目安慰她:“没事。”
徐方亭却觉得一点也不可能没事,她和他的关系,谈嘉秧未卜的前途,每一样都叫她无法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