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还能压制着邢琦晴谢恩，东阳侯世子又何曾咽了下这口气。

    因东阳侯身份重要，不能轻易露面。

    为夏六皇子抵押了东阳侯府，向官银号筹备这一批黄金的事，几乎是东阳侯世子一包办的。

    为让夏六皇子东山再起，为继续投资夏六皇子，他中途冒了多大风险，吃了多少苦，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谁知才将钱交出去数日，这一笔押上了东阳侯府家底的巨款，竟莫名其妙成了夏六皇子给陛下的见面礼了？

    在亲口听到夏六皇子出献礼时，他简直恨不得不顾尊卑秩序，冲上去质问一句：“你疯了么？”

    在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后，他理解了夏六皇子的选择。

    同时，他恨毒了穆十娘。

    可那是足足十万两金子啊。

    饶是大罗金仙面对这一巨大损失，恐怕也没办法视若无睹吧？

    因而在穆十娘一跨入内殿时，他就下意识开口刁难了。

    哪怕他深知这等把戏式的下马威，不足以令穆十娘伤筋动骨。但他还是想让她当众丢一个丑落一回面子。

    最起码也算是出气了。

    可东阳侯世子怎么都没想到，他随口的一句话，丝毫没有影响到穆十娘就算了，竟还让东阳侯府遭了陛下不满，白白丢了一年月俸。

    他不好过，也不能让穆十娘好过。

    于是他刚要开口，提醒穆十娘也有大不敬之处。

    穆十娘却已抢先恭敬朝老皇帝请罪道：“还请陛下明鉴，今日陛下下口谕传唤民女。民女第一时间就应召而来，只是在途中遇上三皇子派人去镇国公府救火，堵塞了道路，才一时耽搁了脚程。”

    “还请陛下降罪。”

    东阳侯世子的后半句话当即卡在了喉咙里。

    好狡猾的女人。

    陛下生性多疑睚眦必报，最忌讳皇子与臣子串联，在得知‘三皇子派人去镇国公府救火后，又怎么会有心情再计较其他。

    她把老皇帝心思拿捏太准了。

    果然，下一瞬老皇帝皱起了眉，询问地看向一旁陈公公：“老三竟还派人去镇国公府救火了？”

    陈公公当即恭敬答道：“回禀陛下，奴才尚未接到镇国公府起火的消息。只是偶有听闻一件逸闻，五日前，三皇子府长子纳了镇国公府一名庶女为妾。”

    “镇国公府出事，三皇子于情于理是当去看一看的。”

    老皇帝语气愈发玩味与森冷：“将一名庶女嫁入三皇子府为妾？素来以老七马首是瞻的镇国公府，竟在朕眼皮子底下又勾搭老三了。”

    “有意思！”

    听得出老皇帝这话里的震怒，殿内所有人立即下跪请罪。

    老皇帝指轻敲着龙椅扶，许久才眯起了眼，“距离本月十五只有一日了。看来镇国公是胜券在握有恃无恐了。”

    一众人都垂头不敢言语。

    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陈公公朝郑道士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陛下摆明生气了，为今也只有郑真人还能一两句话了。

    郑道士于是轻轻提醒了一句：“陛下？还记得昨日的签文么？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今日穆姑娘一句话，令陛下见微知著得到这消息，何尝不是柳暗花明呢？”

    “郑真人得有道理，是朕自误了。”被郑道士安慰后，老皇帝语气和煦不少，看着穆十娘眼神都温和了，“今日倒是多亏你这丫头了。”

    “一路赶路累坏了吧，来人赐穆氏女十两金与一杯茶。”

    邢琦晴：？？？

    东阳侯世子：？？？

    十两金与一杯茶当然算不得什么。

    东阳侯虽然不算顶顶富贵，平日也是不缺银钱、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世间顶尖名贵茶叶都是吃过尝过的。

    可当这金子与茶叶是陛下亲赐时，意义就迥然不同了。

    尤其这对比还格外鲜明残酷。

    他与穆十娘同样都犯下‘大不敬’之罪时，他牵连到了东阳侯府被罚一年俸禄，穆十娘却还得了陛下的夸奖与赐茶。

    东阳侯世子发誓，那一瞬间他听到了殿内有太监的嘲笑声。

    最难堪的是，他还无法反驳与质问那名太监。

    因为这一场风波还是他最先挑起来的。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简直是他的真实写照。

    望着穆十一郎、一众太监们投来的嘲讽与鄙夷神色，东阳侯世子面庞火辣辣地疼，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穆十娘！

    他深深记住了这个名字。

    正如六公主此前透露的，老皇帝今日寻东阳侯世子与邢琦晴、穆十娘、穆十一郎是为了六公主的及笄礼。

    作为六公主成年第一个大典礼，这一场及笄礼将在皇家绿园举行，并将广邀满京城高门显贵。

    其中邢琦晴与穆十娘为及笄礼司者。

    东阳侯世子负责接待男宾。

    穆十一郎负责保护及笄礼。

    在过来以前，众人心中皆有所预料，在看了一眼穆十娘后，都平静接了旨。

    穆十一郎都能想到的事，他们自然也都想得到。

    身为罪臣之女的穆十娘，能够作为六公主及笄礼的司者，只能明一件事——她的册封礼也快到了。

    大抵是年纪大了，老皇帝精力格外不济。在宣布完旨意后，就打着哈欠让他们各自退下了。

    四人一一行礼退下。

    东阳侯世子与邢琦晴率先跨出了殿门。穆十一郎护在了穆十娘身前：“姐，待会儿我走前头。”

    东阳侯世子与邢琦晴可都不是大度的。

    这会儿定然还等在外头呢。

    穆十娘拍了拍他肩膀：“没事。”

    二人出去后，果然撞上了东阳侯世子与邢琦晴。

    望着邢琦晴恨不得生吞了她的眼神，穆十娘挑了挑眉：“皇宫外不允许动。邢姑娘是还想令东阳侯府再罚一年俸禄么？”

    一提起这件事，邢琦晴更愤怒了：“穆十娘。”

    东阳侯世子拦住了她，语气带着森然的威胁：“穆十娘，你可知道册封长乐公主后，你去往夏朝的和亲队伍将由我来带人护送？”

    “你就不怕我报复吗？”

    穆十娘无所谓地‘啧’了一声，锋芒毕露地勾唇一笑：“按照今日殿内状况，更应担心的难道不是东阳侯世子您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