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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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淑英回过神时,关于宋知礼两兄弟的八卦已经完了,换成关于单位分房子的事。

    刘淑英动了动,杨有珠问她是不是累了?

    她点点头,杨有珠就将她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继续对段红他们:“这回分的房子,我什么也不让建国让出去啦。这都让俩了,轮也轮到我们自己住了。”

    段红就笑:“你这话的,你家老大第一次和第二次让了可不亏,那两次修的可是筒子楼。这次修的,可是带厕所的新样式,名字听着都洋气,叫单元楼。”

    杨有珠一脸骄傲的:“要不老话怎么呢,好人有好报,应该的。”

    刘淑英个哈欠,应该个啥啊,他们家上辈子就没有单位分房的命。

    这次是机械厂倒数第二次分房,唯二的两次机会都被他爸卖名额了。

    上辈子她奶恨她妈跟他爸吵架气死爷爷的事,所以到死也没跟她爸妈过一句话,没管过她家一件事。

    他爸刘建国是拼了命的对杨有珠好,什么东西只要是对老人好的,全往家里买。

    张大花理亏不敢拦着,家里就一直欠外债,缺钱可不就卖名额嘛。

    这辈子她爷爷的死变成她那俩叔叔的责任啦,杨有珠就跟着他们家一起吃饭,还帮着她爸妈照看她。

    家里也没再借过外债,房子肯定跑不了。

    刘淑英想到这里个哈欠、揉揉眼睛,在杨有珠怀里慢慢睡过去。

    可能人真的经不起念叨,刘淑英上午才跟着自己奶奶在街口听段红提起宋知礼和宋知学,人家下午就来啦。

    这回没带自己媳妇,就两兄弟自己来的。

    杨有珠开了门看见是这哥俩,根本就不让他们进。“当初保证书怎么写的?都忘啦?还上门干什么?”

    宋知礼和宋知学两兄弟,为了来这边。穿的是军绿色的军大衣、头发上还抹了发油,太阳底下一照都反光。

    两人以为自己有钱啦,是体面人呢,可没想到他们妈根本不给他们脸。

    宋知学当时脸色就有些难看,宋知礼却笑眯眯的:“妈,快过年啦,我们来看看你,平时我们可都没来过。”

    杨有珠冷哼,她知道跟这二儿子再多也是白,“看完啦?看完了,还不滚!”

    宋知礼指着脚边提过来的水果罐头和芝麻糊、藕粉之类的,有从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红包,从里面拿出一叠钱。

    “妈,这些都是给您老准备的年礼,我跟知学都出息了。你可想好啦?”

    杨有珠才不管他们挣了多少钱,挥手跟撵鸡仔一样撵他们:“滚,拿着你们的东西滚。你们把你们爸都气死啦,还想让我给你们好脸子?一辈子别想。”

    宋知礼脸色这才难看起来。

    宋知学将地上七八样东西提起来,愤愤的:“哥,咱走吧,热脸贴什么冷屁股啊。人家有亲生儿子,就是那儿子不姓宋。”

    宋知礼双手攥成拳头,站原地看了一会儿杨有珠。“你可别后悔。”

    “呸,赶紧滚。”

    宋知礼带着宋知学转身、大步离开。

    两人走到大马路上,宋知学还在愤愤不平,对宋知礼:“哥,你也别惦记咱妈啦。你看她那样,她心里可半点没想着咱。”

    宋知礼胸口堵得慌,他重重的吐出口浊气,“看她那样,也没受罪,以后咱就当没这个妈。”

    另一边的杨有珠一直到他们离开以后,都还保持着同一姿势站在原地。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可能不疼呢,她疼得每天晚上睡不着觉。想破脑袋都想不通,时候抱着她长大已经要孝顺她的好孩子,怎么就成了这样的?

    刘淑英看不过去啦,上前抱住她大腿:“奶,饿。”

    杨有珠低头看看刘淑英的圆溜溜的脸蛋,笑着抱起她:“我的乖孙哦,这才多久就饿啦。当初还怕养不住你,现在全家就属你肉最多。”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杨有珠和张大花一起炸丸子。

    刘淑英坐在旁边马扎上,手里拿一节烤得金黄流油的红薯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玩。

    刘建国突然进来,欢天喜地的对她们摇晃着手里的一串钥匙:“妈,媳妇儿,咱家房子终于下来啦。书记照顾咱们,给咱家的是最好的二层。

    房子我看啦,白天特别亮堂,都是大块的玻璃窗。晚上咱也不怕,一个屋安了个电灯,照得比白天还亮。屋里开龙头就有水,另外还有个厕所间,厅里还有个灶台。两间房里都有阳台,阳台上可以铺两张单人床。”

    刘建国到这里停顿了下,专门盯着杨有珠乐呵呵的:“妈,我都想好啦。你跟我和大花一个屋,冬天你就跟大花一起睡大床暖和。夏天你就睡阳台,阳台凉快。”

    杨有珠闻言连连点头:“好、好、好,都听你的。”

    张大花将最后一颗丸子捞出过,问他:“他爸,你量尺寸了没?跟街里的张木匠家了吗?咱家要什么样的床?”

    刘建国:“光顾着高兴,给忘啦,哈哈。”

    张大花斜瞪他一眼:“那你还不快去。”

    刘建国又尴尬的对他妈笑笑,“妈,我去啦?”

    “快去快去。”杨有珠拿手赶他走,他们这一片就一家做木匠,去晚了可要排队。

    杨有珠目视着儿子离开,转头跟张大花:“大花啊,你乐意我跟你们一个屋不?”

    “乐意啊,怎么不乐意呢。”张大花笑着回答,然后又嫌弃吐槽:“您儿子身上有狐臭,也就是四儿这些天,天天念叨他洗澡才好一些的,我早就不想跟他睡一张床啦。”

    杨有珠就乐得哈哈的笑,她还特地跑去西厢房跟在屋内看书学习的刘淑华明年能住楼房啦。

    第二天刘建国借了辆三轮车载着一家老去5公里外的新家,到地方开门,刘晓峰就像个猴一样钻进去。

    满屋子乱转,看见什么都要哇一声以示惊奇。

    刘建国扶着杨有珠进门,先拉下边上的电灯绳,啪一声,屋中央悬挂着的钨丝灯泡应声而亮。

    杨有珠眯起眼看着里面微黄的灯光:“赶紧关啦,大白天的,这得费多少电。”

    刘建国听话的关了,笑着:“妈,费不了多少。”

    杨有珠开始在屋内转起来,开始跟刘建国念叨。

    这里能放个什么柜子,床要怎么摆,她自己那阳台上面的窝要怎么布置。

    刘淑英也跟在后面转悠,她上辈子第一次住的楼房是大学校园里4层高的集体宿舍,这还是第一次看见80年代的楼房是什么样子。

    这屋子和后世的格局很不一样,厕所很、客厅与其是客厅,不如是厨房和能搭张桌子的吃饭地方。

    起厨房,这年代肯定不要想什么液化气和煤气罐啦。客厅边与卫生间一墙之隔的地方砌了个灶台,边上还有一直通到五楼屋顶的烟囱,这就算厨房啦。

    就这样的房子,还是今年才有的。前两批都是大开间,最多开间里面又隔一间,变成两个开间。

    不少人都后悔,要房子要太早。

    杨有珠絮絮叨叨半天,临近中午要回家的时候站在房间中央仰头看着灯泡。

    突然开始抹眼泪,可惜老头子看不到这么好的房。

    刘建国想劝,自己先哽咽啦。

    还是张大花开口:“妈,回头咱们把爸相片接进来挂上,让他也住。”

    这个年代因为前些年的关系,已经没人在家供奉牌位,都是挂张遗像在墙上。

    杨有珠不哭啦,她盯着张大花:“你的啊。”

    “啊,我的。”

    这个年因为新房子全家都很高兴,刘晓峰和刘晓军更是因为1块钱的巨额压岁钱成了几条街中最靓的仔,到那里都是孩子王。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初四,刘淑英正跟杨有珠在整屋腻歪呢。突然发现她的手有些热,又伸手去摸她额头,烫的。

    刘淑英心想坏啦,奶声奶气的:“奶,烫。”

    杨有珠亲亲她额头:“乖孙,可不能乱话啊。奶,不烫。”

    刘淑英心里明白啦,这是不想让他们担心呢,乌黑的眼眸盯着杨有珠重复道:“奶,烫。”

    “来,跟奶学。奶,不烫。”

    “奶,不烫。”

    杨有珠立刻眉开眼笑,又亲她一口:“对喽,奶奶,不烫。”

    刘淑英也跟着甜甜的笑,指着门外对她:“奶,玩。”

    “我乖孙要出去玩呀,好,奶带你出去玩儿。”

    杨有珠缓慢的杵着拐杖站起来,单手抱着刘淑英出门。

    也算是运气好,刚出屋门就看到刘建国和张大花从朋友家回来。

    刘建国喝得脸上红霞满天飞,连额头都是红的。他快步上前从杨有珠怀里接过刘淑英,个酒嗝憨傻的问:“妈,你怎么没出去找段姨她们玩?”

    杨有珠还没话呢。

    刘淑英就手一扬在刘建国脸上,奶声奶气的:“奶,烫。”

    刘建国扭脸看向她,有点茫然的问:“什么?”

    杨有珠:“没什么,快去休息吧。”

    刘淑英心里觉得这个爹有点傻,不过还是指着杨有珠重复着:“奶,烫。”

    刘建国这才醒过味来,他连忙将刘淑英交给边上的张大花。

    杨有珠不让刘建国摸自己额头:“建国,你别听四儿瞎,妈好着呢。你喝了不少,赶紧、”

    她话还没完,就听到刘淑英在那里重复:“奶,烫。”

    杨有珠这次可算体会到,她儿子、儿媳还有三个孙子被臭的心情啦。

    不如了刘淑英的愿,她能一直臭,到天荒地老。

    刘建国的手还是摸上了杨有珠的额头,一秒后就送来。因酒精产生的红脸蛋立刻白了一些,他转身不由分的背起杨有珠就跑。

    还不忘对张大花:“媳妇,你去屋里拿钱,拿完就快来。”

    那之后一直的一个多月,杨有珠一直都处于低烧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