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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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建国带着杨有珠不仅将市里的三家医院看个遍,还专门去过两次S市。检查做了一堆,没有一个大夫能个所以然。

    最后他和杨有珠专门去了乡下一位老中医那里,老中医号完脉就让杨有珠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

    这什么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可刘建国不认,回家后又跑去找偏方。

    一碗蚂蚁水端到杨有珠面前,她自己倒是没什么,算接过来喝掉。

    坐在她怀里的刘淑英一巴掌掉,忍着手上疼冲他爸喊:“脏。”

    刘建国这一个多月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脸上胡子拉碴配着眼底的乌青,如今瞪大眼怒视她,跟个恶鬼有一拼。

    扬手正想给这不听话的闺女一巴掌,就见她将红彤彤的手伸到杨有珠面前,泪汪汪的:“奶,疼。”

    杨有珠立刻抱着她站起来往厨房跑,“我的乖孙哦,你当你这手是铁做的啊。伸手就去,烫坏了吧。”

    刘建国能怎么办,他赶紧从生病的老娘怀里接过刘淑英,边快步往厨房走边:“妈,你别着急,我给她洗洗就行。”

    杨有珠拄着拐杖慢慢向厨房走,“洗什么洗,给她擦点酱油。”

    刘淑英一听那还得了,这些土法子除了加重烧伤外,没有任何好处。她将自己受伤的手往怀里一藏,奶声奶气的:“不、脏,要、水。”

    刘建国没听懂她在什么,还以为她在嫌弃自己身上脏,还将她刚才的行为归结于自己这两天没刮的胡子和没洗的澡。

    于是有些生气的:“都什么时候啦,你还管你爸我脏不脏的?你奶都生病啦,你爸我忙得很,哪儿顾得上洗澡啊?你你个丫头,第一个会的话就是嫌弃我们臭,现在又学会个脏。”

    刘淑英手上疼得眼泪直往下掉,又听到他爸念叨一堆有的没的,心里那叫一个气。

    刚好刘建国将她放在灶台上坐着,转身拿完酱油想往她手上抹。

    刘淑英流着眼泪也看不太清,手啪嗒一下又在酱油碗上。

    今天第二个碗又掉在地下碎啦,这下子刘建国是真的生气啦,大手用力下刘淑英后背:“你个死孩子,有你这么糟蹋东东西的吗?一个碗不够,你给我碎两个碗。你知道家里一共才几个碗吗?才多大你就敢给我……”

    刘淑英嘴一撅,哇哇大哭,原本就疼的手感觉更疼啦。

    心里一个劲儿委屈,她怎么就重生了呢?变成个人一次不够,还要在再来一次,上辈子她就活得够够的啦。

    杨有珠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刘淑英撕心裂肺的哭声,她拿起拐杖就开始敲刘建国的头。“你个龟儿子,你对我乖孙干什么啦?她长这么大,就没这么哭过。”

    刘建国心里那就一个委屈,他躲着他妈的拐杖:“妈,我没干什么。你看看她,她又碎了一个碗,这么大点就糟蹋东西。我就轻轻的她了一下……”

    杨有珠原本听到刘淑英又碎个碗时,算停下来的,可立刻又听刘建国她啦?

    要停下的动作也不停啦,在刘建国的身上的力气又加大两分。

    “你那个手劲儿我还不知道,你能轻得了?你肯定是把我乖孙疼啦。你个龟儿子,我孙孙多乖啊、天天吃啥都先给我……”

    刘淑英哭累啦停下来,手抹掉眼泪就看到她奶正他爸呢。可她这手还疼着呢,于是泪眼婆娑的委屈道:“奶。”

    杨有珠立刻停下来,凑到她面前:“唉,四儿你别哭。手伸出来,让奶看看。”

    刘淑英就将手伸到她面前,刘建国也凑过来看。

    就见白乎乎的肉手上,大拇指、食指和中指都是红彤彤的肉粉色,手背上也红肿一片。

    “哎呦,我家乖孙可遭大罪喽,都是你这个不着调的爹。”杨有珠着就要弯腰去捡地上有没有完全碎开的大碗片,里面还有些黑乎乎的酱油。

    刘建国哪敢让她弯腰,自己先将那碗片捡起来伸到自家妈面前,末了还冲她讨好的笑笑。

    杨有珠瞪他一眼,就想去蘸酱油给刘淑英擦手。

    刘淑英可不想让杨有珠往手上抹酱油,到时候色素沉淀算谁的?她将手捂在胸前,“奶,不。”

    刘淑英出生不久就是杨有珠带的,她自然听得懂刘淑英在什么,“乖孙,要。擦,不疼。”

    刘淑英将头摇成拨浪鼓:“不,脏。要,水。”

    刘建国在一旁听这话皱眉,同他妈抱怨:“妈,你怪我她吗?这么大点就嫌弃我脏,大了还得了?还有她才多大?她就敢碗!”

    杨有珠拿起拐杖又给他一下,“什么呢,这是嫌酱油脏,要用水擦,不让用酱油。”

    刘建国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又:“这么大点就嫌弃酱油脏,以后大还了不得了。”

    杨有珠一脸骄傲的:“那可不,就冲我家乖孙的聪明劲儿,以后最少是个大学生。”

    刘淑英心想,这话没错。

    她是个大学生,她上大学的时候,大学还挺值钱呢。

    可惜她眼瞎还蠢,找了个烂人当丈夫,赔进去半辈子。

    她继续奶声奶气的对她奶:“奶,水。”

    杨有珠伸手将手指上的酱油摸到自己手背上,伸到她面前指着酱油渍:“这个,好。”

    刘淑英只得继续将头摇成拨浪鼓,嘴里不停的喊:“不、不、不……”

    杨有珠无奈啦,指挥刘建国去水缸里舀瓢水。

    刘淑英这才将烫伤的手伸进水里泡着,过了几分钟杨有珠想将她的手拉出来。

    刘淑英不让,嘴里着疼。这种烫伤刘淑英遇见过,要在水里一直泡到不疼。

    刘建国在旁边看着自家闺女护着水瓢的模样,对杨有珠:“妈,你四儿是不是太鬼精灵啦?”

    杨有珠深深的叹口气:“你这辈子才见过几个,她这聪明有点像老二。”

    刘建国闻言不话啦,老二宋知礼。

    杨有珠又长叹一口气:“我跟你爸没把老二教好,以后你要好好教她,知道吗?还有啊,要是老二他们哪天倒霉啦,你看在我跟你爸的份上,有余力就帮一把。没余力就算啦,先顾着自己。”

    “妈,我知道的该怎么办。”

    “你知道个锤子?你给我记住啦,没余力就算啦。别一听我这话,你自己不吃都要帮他们。先把你自己活好啦再管他们,管不了就不管。”

    那天之后杨有珠就不再由着刘建国带她到处折腾啦,她让刘建国回去上班。

    也不帮忙带刘淑英啦,每天早上用罐头瓶装一瓶子凉白开,出门到处去看看老朋友。

    刚好春天来啦,约着一起坐公交去城边的山脚下摘野菜。

    她是不摘的,这一年她老得很快,如今就是蹲得下去也起不来。

    她就看着精神头足的老伙计们摘,渐渐的也不发烧了,人眼看着也精神许多。

    刘建国高兴坏了,他一高兴张大花就高兴,做菜油都要舍得放些。吃的一好,全家都高兴啦。

    等到满城飘柳絮的日子,新做的家具上好清漆放入新房。

    刘建国问杨有珠什么时候搬新家?

    她就出门请人翻黄历,回家下个星期三的4月14日是个好日子。

    于是搬家的日子就定啦,到日子那天,天公不作美,一直阴沉沉的没太阳。

    也不下雨刮风,就干阴着。

    家里人谁都没在意,天就是再不好,也抵不过搬新家的好心情。

    一早起来刘建国就让张大花和孩子们收拾东西厢房,他自己到主屋替杨有珠收拾。

    杨有珠也早早起来啦,将一套崭新的铺盖被窝放在桌子。

    看见刘建国进门就坐在床边对他:“建国,你把我新做的铺盖被窝拿新房子里去,把我床铺好。我今天再睡一晚老屋,明天一早你来接我去新房。”

    刘建国一听就不乐意,“妈,哪儿有我们去新房,把你一个人留在老房子里的,这不是让人戳脊梁骨吗?”

    “在你眼里是面子大,还是你妈我大?”

    “当然是妈你啊!”

    “那你就听我的。”

    “妈,您这身体刚好点。”

    杨有珠瞪他一眼:“你妈我就是躺床上起不来,你也得听我的,忘了你怎么跟你爸保证的?”

    刘建国见劝不动,就:“那我们也不搬,等明天全家一起搬。”

    “你三轮车白借啦?你们先搬过去,明天我就过去了。你昨天不还三轮车不好借吗?”

    刘建国沉默了,最近这些天搬家的人多,三轮车就成了香饽饽,后面还有人排着号呢。

    最后他不得不妥协:“那我们先搬家,我今天晚上回来陪您住。明天一早我也好帮您收拾。”

    “行,你去把四儿抱来我这,我再帮你们看半天。”

    刘淑英被抱到杨有珠的床上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看到她就凑过去挨着她,甜甜的笑:“奶。”

    杨有珠就笑弯了眉眼,搂着她:“唉!我的乖孙,今天咱哪儿也不去,就陪着奶。”

    刘淑英就继续朝她笑,重复:“陪,奶。”

    刘建国见爷孙俩玩得高兴,就去帮张大花收拾行李。

    杨有珠见儿子走啦,就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枚穿着红绳的老银锁给刘淑华挂脖子上。

    藏好后用手拍拍她:“奶的乖孙,奶也没什么好东西留给你,就剩这个片片的银锁啦。归你了,长大了可别嫌弃。”

    刘淑英茫然的摸下胸口的银锁,一头雾水。见杨有珠笑眯眯的等着她答应呢,于是:“不嫌、弃。”

    “唉,我的乖孙。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都会俩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