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细雨缠绵 这场雨的施法者,是二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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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晚的晚宴开始时间不算很早。

    白芷没有喝酒的习惯, 也不会喝,餐前酒和配主菜的酒都只轻轻抿了一下。

    主菜倒是都吃了些,最喜欢的还是焗土豆, 比她之前吃过的任何一种都好吃。

    甜点里最喜欢的是青柠蛋糕, 水果拼盘吃着有点冷,只意思性地吃了一点。

    傅玄西是不太吃甜品的, 见她把那一块儿青柠蛋糕都吃完了,轻轻地把自己的那份推给她。

    白芷有点不太好意思, 声不要了。

    “吃吧,等会儿会饿。”他叉了一块儿递到她嘴边, “喂你。”

    大庭广众的,白芷不敢继续扭捏,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 要自己吃。

    周围都是他的朋友,哪好意思让他一直喂。

    他也没坚持要喂, 只是笑着用大拇指擦了下她的唇角:“吃到嘴边了。”

    白芷更觉得难为情, 耳朵尖都红了一片。

    本想低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吃东西,却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看。

    抬头看去,是盛雪。

    偷看被她抓个正着,竟也丝毫不觉得心虚, 反而冲她笑了下。

    那笑算不上太虚假, 但也绝对不是真笑。

    白芷想起晚宴开始前郑淼淼和她的话,内心复杂地回了个笑。

    -

    用餐结束后还有饭后酒,他们只待了一会儿, 后面的社交舞会没有参加。

    白芷原本没怎么喝酒,后来接连吃了两块儿青柠蛋糕,就没忍住端起一旁的酒杯一饮而尽。

    那酒入口带着一点辣, 却又被蛋糕的香甜中和了,混着一点青柠的香气,到最后就变成了余韵悠长的醇香。

    她平常是不沾酒的,酒量也很差劲,一开始还没太大感觉,到后劲上来的时候,脑子就变得晕晕乎乎。

    应该是有点醉了,白芷不甚清醒地想。

    回月迷津渡的车里,她已经完全懒得保持一个清醒的人设状态,很乖很大胆地靠在傅玄西的肩上。

    似乎不够舒服,还拽了下他胳膊,自己找了个舒适的睡姿靠着他睡了过去。

    车的后视镜里,映出傅玄西低垂的眉眼。

    他正安静地看着几乎快要滑到他怀里的白芷。

    “季海。”他喊。

    “我在,傅总。”

    “季容应该快回了。”

    “是,后半夜到机场。”

    “叫他去查查裴修年早年间的白月光。”

    “是,记下了。”

    白芷动了下,车内重新归于宁静。

    -

    刚到月迷津渡,冷冷夜风在车门开的一瞬钻进车里,白芷醒了些,却没完全醒。

    亦或者,是装作醉酒,不愿醒。

    傅玄西下车,将她横抱起往里走。

    春姨还没睡,等着照顾人,被叫去休息。

    白芷听见他:“还不醒?”

    好像……是在对她。

    偷偷睁开一条眼睛缝瞧他,却一下对上他正看着她的双眼,又吓得立即闭上了。

    “头晕……”她嘟囔着,转头埋进他怀里,“我有点醉了。”

    他的怀里,在晚宴上沾了很多香,美酒、美食、香水……

    “到底是醉了,还是不想赔偿。”他抱着她往楼上去。

    白芷有些羞恼,没想到他竟还记得。

    “我没有不想……”逐渐声如蚊呐,她放弃挣扎,“那你索取赔偿好了。”

    灯光一寸寸黯淡,她干脆闭上了眼,任由这一阶一阶楼梯的起伏将她晃晕。

    Klein stantia Vin de stance的酒香卷土重来,她被丢进一缸热水里。

    再度扬起脸时,他弯腰与她互换酒香味,接一个微醺又漫长热烈的吻。

    她抬起冒热气的胳膊将窗帘拉开一条细缝。

    落地窗外的江面灯火辉煌,月亮在水面碎了又圆,原是腊月十五的夜到了。

    灼热的手掌覆上来,包裹着她整只手拽回去,原本只开了一条缝的窗帘被他拉得大开。

    后背是一团热的火,将人烧得神志都不太清。

    恍惚间,好像听他:

    “不专心?”

    “或者你喜欢一边欣赏江景一边——”

    他凑近了咬她耳朵,用气声低语:“乖点。”

    蒸腾的热气熏得人像是一滩软烂的泥,推拒或是攀附都显得无力。

    思维变得零散,她在那江面碎碎圆圆的月亮里找回自己的声音,被热水浸湿后变得破碎:“不要在这里。”

    不要在这里,她不要在这里看到天上的月亮,在水里碎了又圆。

    诚如她所想,他是个极为体贴的情人,十分尊重她的决定。

    只是她并不是个合格的情人,至少在这种事情上,她毫无经验。

    饶是像他这样的好脾气好耐心,最后也从入门到放弃。

    “你也太紧张了。”他从身后咬她耳朵,“教你点别的。”

    教她点别的……

    白芷昏昏沉沉地想,他很有经验吗,懂得很多吗,怎么会用上“教”这个字。

    这么想着,没忍住问:“你有过多少……”

    这问题无异于在作死。

    他的指甲一直修剪得很整齐,很短,也没有倒刺。

    她曾在车上无聊的时候帮他用指甲刀的磨甲片磨过,很圆润。

    只是因为她的作死问题,如今他却恩将仇报了。

    他几乎是愤怒地用指尖按上去,咬牙低语:“没有。”

    没有什么?

    却没办法再继续思考,脑子里空白一片,像是神经被短暂地抽离了。

    她弓着腰要往后退,退进他的怀里,反倒更加退无可退。

    他抵住她,叫她别再乱来,否则就不让着她。

    就像置身汗蒸房里,她的额头碎发湿了一片,偏偏他还要拿她练习琵琶曲。

    还像老师一样问她,记不记得琵琶行里怎么教的?

    她不记得,他就教她,是轻拢慢……

    再后来,她就只记得,他的手指是咸的。

    -

    白芷早醒来,刚一动,就被人抓着从背后抱得更紧。

    腰间横过来一只胳膊,灼热的掌心紧紧地困住她。

    “别动。”耳畔落下他嘶哑的声音,带一丝压抑。

    她愣了下,不敢再动,耳朵全红透。

    后颈落下一个湿热的吻,被人翻过去拥入怀里。

    “再睡会儿。”

    白芷没做反抗,只是也不再睡得着,安静地在他怀里量他。

    他的肤色相较于普通男性白皙一些,而且皮肤并不粗糙,反而带着些很舒服的质感。

    而且他应当是常年都有健身的习惯,平常穿着衣服看不出来,实际上有很好看的肌肉线条,宽肩窄腰也十分明显诱人。

    她看得专注,没注意到他却也没睡着,睁着眼在看她。

    “好看么?”

    他着,大拇指伸到她嘴边,按了按,滑进她嘴里。

    一开始她还没反应,片刻后,回忆起昨晚。

    他的手指那样修长灵活,轻重缓急拿捏十分到位。

    以前应该学过很多乐器吧?

    -

    临近年关,傅玄西变得比之前还要忙碌。

    与之前不同,白芷每天晚上都会在月迷津渡见到他。

    或早或晚,他忙完了一定会回来。

    他并不限制她的自由,但她也无处可去。

    每天早上送他出门后,她就去他的书房里转转。

    他的书法字体是行楷,也有少量的草书体,跟他的人一样,大多时候看着矜贵,有时候就是个不正经的疯子。

    白芷坐在他写字时会坐的椅子上,想象着他会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习书法。

    书法练习极度考验耐心,孩子大多爱闹,不太坐得住,不知道他时候是什么样的,也会一边咬牙练字一边想溜出去玩吗?

    她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因为她没见过他时候的照片,不太想象得出来他时候长什么样子。

    自己按照他成年后的样子缩去想象,总觉得老气横秋的,有点滑稽。

    白芷铺了张宣纸,挑了支毛笔开始在纸上模仿他的笔迹去写。

    她倒是也学过一点点书法,是学校里的书法课上老师简单教的一点东西,并不太深入。

    课余的时间,她除了完成作业,还要帮家里做事,出去赚点钱,不论是闲情逸致还是空闲时间,没有一样是宽裕的。

    因此这书法她只懂得一点皮毛,大概知道握笔的姿势,下笔的角度和力道,再多的,就迷迷糊糊不太清楚。

    写了一下午,写满了一张宣纸。

    拿起来一看,连个形都没模仿到。

    “真难啊……”白芷捏着毛笔轻轻磕磕脑袋,自顾自嘟囔。

    “什么真难?”想了一天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来。

    白芷抬头一看,他脱了外套,正在低头扯领带往里走。

    “你回来啦!”

    她要起身去抱他,他却两步走过来按住她香肩,把她按下去了。

    “我看看,什么真难。”

    他着微弯下腰,单手撑在书桌上,一手拿起那张她仿写的字看。

    在心上人面前献丑,叫人怪不好意思。

    白芷伸手要去抢:“你还是别看了……”

    他抬手一躲,没让她抢到,转身面对着她半坐在书桌边缘。

    “原来是朋友想学书法了吗。”他轻笑一声,寒风浸染的眉头舒展开。

    “就……随便写写。”

    “随便写写?”他转身将那张纸放到一边,重新抽了一张宣纸铺上,用镇纸压好,抽了支新的毛笔握在手里,“书法不能随便。”

    白芷很受教:“对不起,我没学过,不是故意要玷污——”

    “我来当你的老师。”他将那支毛笔蘸了墨塞到她手心,温暖的手心覆上她的手背,将她整只手都握住。

    白芷摆出好学生的架势,脊背挺得笔直,认真地低头盯着宣纸。

    但心思却不太专注。

    困在他怀里这方有淡淡清冽香味的空气里,手心都跟着泛起一阵潮湿。

    “你握笔的姿势很对。”老师贴着她的侧脸夸她,很有耐心地握着她的手往宣纸上落笔,“我教你行楷。”

    白芷想起时候刚学写字,她什么都不会,但是别的朋友都有家长手把手地教。

    那时候她总是很羡慕,也盼望着能有一只温暖的手握住她执笔的手,一笔一划地带着她写。

    只是一直到她把字练得很好看,也没有等到那样的一只手。

    阿婆识字,但却没办法教她写字:“我们阿芷不能被阿婆这一手丑字带歪了。”

    她的印象里从未有过爸爸妈妈的影子。

    这一生,漫长又短暂的二十年,她从未叫过一次那两个称呼。

    阿婆也从未提起过关于她父母的事,好像她只是捡来跟阿婆相依为命的,仅此而已。

    如今已经腊月二十一,再过一个礼拜就是除夕。

    她想念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了。

    学习书法不用心,被教她的傅老师当场逮个正着。

    “上我的课还走神?”他难得有兴致趣,转头来看她,“不怕老师罚你?”

    罚她……

    白芷一听到这两个字就忍不住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