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贝光,鹤连祠背着她徒手爬上了陡坡。
他的外套脱了下来,用衣服牢牢把人绑在了背上。
爬上来之后外套已经不能看了,和山壁摩擦了一路,贴在腹前的两段袖口被刮蹭得稀烂。鹤连祠的手指破皮出血,手腕轻轻地着抖。
坡上有突兀横出来枝条在贝脸上刮了一道,枝条在鹤连祠视野盲区,没躲开,除此之外对方身上没有别的伤。
鹤连祠抖开拧成一团的外套,他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单衣,此刻已经完全汗湿了。从他背上下来的贝一侧脸蛋流血,和掉下的眼泪混在一起。
姑娘已经彻底没有力气,只细细地哭。
山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束灯光晃过来,是郑青到了。
他呼吸急促,看起来像一路跑上来的。事实也的确如此,郑父郑母落在他后面,还在山脚下。
“贝,怎么回事?”手电筒的光线下,郑青一眼就看见女儿脸上醒目的一条划痕。他腿一软,在贝面前半跪下来,一只手环着她,一只手很心地贴在她下巴那里:“怎么弄伤的?你这么跑出去知道爸爸和爷爷奶奶多着急吗?!”
他既心疼女儿,又气她乱跑,语气很急。
贝现在也顾不上了,她一晚上情绪跌宕太过。刚刚又受了一通惊吓,这时候扑进郑青怀里大哭,仅有的力气都用来哽咽了。
郑青不住拍着她的背,手心翼翼地给她擦脸蛋上的血。哑声道:“痛不痛……还有哪里流血吗?”
贝哭了一会儿,她脸上的划痕很浅,被眼泪洗了洗黏在颊上的血迹就没了大半,剩下的也被郑青的手指抹掉。
这样伤口就清晰的露出来,贝一只手抓着郑青,一只手去摸脸。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鹤连祠,浑身瑟缩了一下,躲到了郑青怀里。
“叔叔……”她声:“害怕。”
郑青一怔,下意识回头去看鹤连祠。鹤连祠正站在陡坡边,坡上有明显下滑的痕迹。他的手电筒已经关了,黑暗里只有郑青手上的一束光,随着郑青的动作笔直地射过来。
鹤连祠穿着一身黑,外套攥在手上。范围不大的光圈下他额上的汗水都藏在黑发里,只照出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和挺拔的身体,看起来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眼神冷淡。
他们在惨亮的白光下对视,鹤连祠动了动嘴唇,但没等他什么郑青已经猛地转回身去抱住贝,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腿。
“不要惹叔叔生气!”他像在替鹤连祠找借口:“叔叔是出来找你的,你惹他生气他才……”
贝闭紧嘴巴把脑袋埋在郑青肩上,郑青了两句,又放轻了声音:“心里有什么不高兴要和爸爸,下次不要再一个人跑出去了。”
贝点了点头。
他们着话,没给鹤连祠发言的机会。他静静站着,用了这么好些会儿才慢慢回过味来,懂了郑青话里的意思。
——原来贝是被他扔下去的。
嘴角上抬,他没忍住发出了嗤嘲的一声笑。郑青听到动静望过来,但鹤连祠唇角的弧度已经消失,低着头,整个人淹没在黑色树林的阴影里,看不清神情。
过了两秒,鹤连祠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了烟。橘黄的火苗在他指间扩散开一团的光晕,像地上将要熄灭的星星。
他吸了口烟,侧头对郑青:“你们先下去吧。”
郑青定定地看着他,莫名移不开视线。从喉咙里发出了疑惑的一句“嗯?”。
鹤连祠平静地:“我想再待一会儿。”
郑青想要什么,但他怀里的贝收紧了抓着他前襟的手,有些恐惧的样子。他便咽下了嘴里的话,最终抱着贝站起来,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了。
鹤连祠凝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他们被夜色吞没。
他收回视线看向天空,黑云低沉,今夜没有星星。
鹤连祠从刮烂的外套袖口撕下一条长布料,他俯身,用长布条在腿绑了几圈。被山壁划开的伤口压在布条底下,深色的裤腿已经被血液浸湿,鹤连祠用力把布条扎紧了。
他在原地静静抽完了一支烟,然后也下了山。
镇上的卫生所还开着,鹤连祠的腿缝了五针。他蜷在窄的单人病床上凑合了一夜,在浓郁的消毒水气味的包裹下拉黑了郑青的微信和号码,第二天顺风车回了学校。
路上,他全程沉默,像一座爆发前压抑的活火山。
今天是周一,他原本已经请了假。顺风车没能直接停到学校门口,他在一个拐角下车,慢慢地往学校走。
有太阳,但气温不高,风还是冷。鹤连祠的外套已经进了垃圾桶,上身只一件单衣,汗水和灰尘干涸凝固在上面,原本柔软的布料发硬,在冷风里扎人。
他心底压着躁,想快点回寝室洗个澡。然而走到一半有人叫他的名字,是正要去Z大找他的唐朝。
鹤连祠没有停下,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唐朝跑上来拽住了他的胳膊。
“有事?”鹤连祠不得不站住,抬了抬眼皮。
“有啊。”唐朝手放开,站定在他身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被人一声不吭地叫停了,总得有个法吧?”
鹤连祠没话。
唐朝缓慢凑近了,用开玩笑的语气道:“我要个理由。还是,你已经有看上的人了?”
鹤连祠终于开口,盯着他的眼睛:“唐朝,没别的。我不想玩了。”
唐朝和他对视,目光上下偏移,仔细量过他整个人。片刻后忽然笑了一声,透着压抑的冷意:“哈,看起来好惨啊,哥哥。原来还真的有?”
“不过……”他舌头抵住上颚,轻轻弹了一下。眼底凶光一闪而过:“这个表情好像被甩了一样,对方没看上你啊。”
鹤连祠的手条件反射一动,他攥住拳头,用力闭了闭眼。沉默着平复两秒,侧身擦过唐朝往前走。
“怎么,我猜对了?”唐朝拉住了他的手。
“唐朝。”
鹤连祠停下,压着大脑和胸腔里烧得人神经灼痛的火,哑嗓子一字一顿道:“我过,我不想玩了。别招我!”
“我也过。”唐朝再次走到了他面前:“你一个人了不算。”
他的手覆上了鹤连祠的胸膛,仰头逼对方看向自己:“再……不和我玩,你也已经没有别的人选了。不是吗?”
四目相对,良久,鹤连祠抬手遮住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
接着他垂下手臂,带着伤口的大掌覆住唐朝的后颈,五指牢牢收拢。:“唐朝,你不要后悔。”
没计较星级,鹤连祠把唐朝拽进了最近的一家酒店。
唐朝被推到床上的时候还在笑,换回那个甜到发腻的称谓,调侃他。
“哥哥不玩了,但动作却很着急。”
鹤连祠也跟着扬起嘴角,眼神却没有一点温度。
和他神情形成反差的,滚烫的暴虐经过一整个夜晚的压抑膨胀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在这个密闭空间里、对着面前送上门来的猎物,鹤连祠强行锁上的心门终于大开,那些情绪拖着沉甸甸的躯体从他漆黑的眼睛里爬出来,肆无忌惮地缠上了唐朝的身体。
鹤连祠总算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地展现真实的自己,而且是最差的那一面,唐朝却毫无所觉。
从鹤连祠在酒吧那一次突兀的回头,到他“不玩了”,再到今天他一身狼狈的露出那种表情。唐朝不需要太多的思考就能知道对方身边出现了那么一个人,来了,又走——明明原本是他的东西,只是放在那里等了那么一会儿就没了!
他控制不住陷在计划中的胜利果实被人捷足先登的愤怒里,直到双腕被鹤连祠用衣服捆在床头,无法挣动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白日,天光大亮。酒店的窗帘却严严实实拉着。廉价的香薰飘满了整个房间,因为过于浓郁,让人有种无法呼吸的错觉。
唐朝后知后觉地屈起了腿,缓缓退到床头。他贴在在绑着手的床栏边,看清了鹤连祠沉郁的神情,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哥哥。”他叫鹤连祠,:“别绑着吧?我不会跑的。”
鹤连祠把脱下的衣服扔到一边,上身野兽般的肌肉贲张,平铺直叙地告诉他:“你会的。”
酒店灯光在他身上砸出阴影,鹤连祠单膝跪到床上,俯身扣住了唐朝的脚踝,朝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拽。
唐朝眼中闪过惊慌,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拖到了他的阴影之下,和手相绑的床栏晃了晃,发出轻微的声响。
……
唐朝脸上的假面摇摇欲坠,发觉鹤连祠是动真格的时候终于彻底落下。他死死咬着牙,瞪着鹤连祠哑声:“我不愿意。”
鹤连祠垂头,手掌卡在他鼻尖下方,牢牢捂住了他的嘴。
“由得了你吗?”他。
……强烈的窒息感涌上来,是大脑在极端的抵触和疼痛下产生的幻觉。尽管鹤连祠对他进行过一段时间的“脱敏”,但还远远没有达到这种程度。
唐朝叫不出声,眼神都有些涣散。鹤连祠察觉到他微弱的呼吸,直起上身松了手。距离拉开的几秒钟后,唐朝骤然呛咳起来,剧烈到了干呕的地步。
“滚……滚下去!”他眼角逼出了生理性的泪水,脖颈通红,撕着嗓子对鹤连祠吼:“你他妈这是强奸!”
鹤连祠冷笑一声,粗暴地按住唐朝:“你自找的。”……
他毫不留情,放任心底沸腾的情绪倾巢而出。
唐朝双腿疯狂踢蹬,床栏在挣扎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间杂着腕骨拉扯的几不可闻的脆音,唐朝硬生生把手从束缚中抽离。
他往床下爬,鹤连祠把他拖回来。带着脖颈上淌血的牙印,扬手重重给了他一巴掌。
……
一场单方面镇压的、纯粹暴力的发泄。
唐朝死了一样躺在床的边缘,长发有一半垂到了地上。他手腕脱臼了,浑身痕迹累累,眼皮半搭着,胸膛的起伏轻微。
鹤连祠已经穿好衣服,他从钱包里抽了张卡——这卡还是之前为了给郑青的父母买礼物带的——走到床边。俯身单手撑在了唐朝脸侧。
唐朝的眼球动了动,瞳孔里映出他的脸。下意识的,他的身体一颤,眼底深处却渐渐燃出光来。
“**。”唐朝骂他,往他脸上吐了一口口水。舌头咬破了,鹤连祠脸上有一半是血。
他没有表情地拽过被单把脸上的东西擦掉,用卡拍了拍唐朝颊边红肿发青的巴掌印,发婊子一样。
“密码是054223。”
鹤连祠眼底一片冷光,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拿着钱去告我强奸,或者找人弄死我。”
他手一松,银行卡砸到了唐朝的下巴,沿着脖颈滚到了锁骨上。
唐朝死死瞪着他,他没管。
只是走之前,鹤连祠看着他的眼睛,最后问了一句:“唐朝,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