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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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他俩怎么一去不回了啊。”

    黄毛看着门口站着的鹤连祠。

    包厢门开着,鹤连祠没进来,倚着门框。闻言散漫地勾着唇角:“快回了。”

    话音刚落,唐朝先一步到了包厢。他站在鹤连祠身后往里看了看,问:“怎么不进去?”

    “不玩了。”鹤连祠直起身体,胳膊搭上他的肩膀。“走了。”

    唐朝脸上没有意外的神色,倒是黄毛叫起来:“啊?师傅,你这就走啊?这才几点啊!”

    鹤连祠敷衍他:“差不多得了,有事要办。”

    黄毛有点失落:“……有啥事儿要大晚上办啊。”

    唐朝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黄毛还没反应过来,军抬手拽了一下他的衣摆。

    黄毛看看鹤连祠,再看看唐朝,总算想到什么。失落的神情没了,结结巴巴的:“哦。那,那你们有事的话还是先走,反正东西都吃得差不多了。”

    唐朝勾唇,鹤连祠摆了摆臂,带着他离开了ktv。

    等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林可儿才后知后觉:“季哥还没回来呢……他们是老同学,不用个招呼吗?”

    黄毛语塞,这事细琢磨总觉得有些不对,只能干巴巴道。

    “没事,你们不是周六下午走吗?送机的时候还能再两句。”

    出了大门,鹤连祠跨上摩托,唐朝坐在后座,两条胳膊环着他的腰。

    车启动了,车身微微地震,唐朝在摩托的低啸里懒洋洋地了一句。

    “哥哥,你挑人的眼光真的很烂。”

    没有风,路人的喧嚣像雾一样流动在身边,唐朝的声音异常清晰地传入耳廓,鹤连祠笑了声。

    摩托开了出去,他躬起身体,冬日厚重的衣物掩盖贲张的背肌,车灯在路面照出一条笔直的雪白。他看着前方,几秒钟后道:“……是不怎么好。”

    明天还有课,鹤连祠把唐朝送到家后却没有走。别墅大门开,唐朝抬手勾着他的脖颈把他带了进来,鹤连祠没抗拒。

    没有多余的话,两个人先进浴室,再上床,除了在路上的那一句交流全程沉默。

    直到唐朝跨上鹤连祠的腰,月明星稀,窗帘大大敞开着,屋里没有开灯。外界的光影——月光,路灯,杂糅成一团蒙昧的亮落进室内,让他们足够看清彼此的脸。

    “鹤连祠。”唐朝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他,下巴摇晃地坠着一滴汗,滴落在了对方的腹肌上:“你看上他们什么?”

    他换下了亲昵的称谓,鹤连祠的手攥着他的腰,迎上他在月光下透出三分冷意的目光,缓缓扬起了眉毛。

    他鬓角沾了汗水,轮廓硬朗,眉目锋利。扣着唐朝的手掌很大,肩背胸膛肌肉起伏如山峦,腹侧的人鱼线拉出两条深沟。

    鹤连祠一把沙哑的嗓:“怎么,觉得我掉价了?”

    被猜中了,唐朝没有意外。他俯下身,头发在白皙的脊背上散开,仿佛茂盛的黑丛林间一段赤裸的白虫。他伏在鹤连祠身上,问:“你不觉得掉吗?你在做慈善?”

    唐朝看上的是最难征服的狼,他想要鹤连祠受万人追捧,偶尔一低高傲的头,单独为自己发疯。

    而不是让狼走荆棘丛生的道,跑起来不洒脱,不威风,时不时被枯枝藤蔓绊一脚。

    月色大亮,他们眼底的情绪一览无余,每个人都能把对方看清楚。

    鹤连祠曾经不承认唐朝对自己的了解,后来证明唐朝是对的。

    而唐朝,他比鹤连祠更简单,像一条单线程的车道。鹤连祠掌握了他的起点和终点。

    他们将对方看透,在这一晚脱下伪装、抛开道德,坦诚相见。

    鹤连祠对唐朝:“我有试错的资本。”

    对另一个人大谈过去的每一任,尤其是在床上,往往没什么好话,也非常没品。

    但在汗液蒸腾间,气氛赤裸裸,鹤连祠对唐朝他的十八岁,第一次动心。郑青,他的女儿。也林学安。

    十八岁拥有全世界的鹤连祠在季唯秋身上谋求“青春”。

    二十岁第一次尝试年长男人的鹤连祠在郑青身上谋求“宠爱”。

    受挫后的鹤连祠在林学安身上谋求“忠诚”。

    他随心所欲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从不支付多余的代价。他不会为了季唯秋放弃Z大,不给郑青一个真相,也不让林学安有改正的机会。

    他得到自己想要的,或者没得到,不挽留任何人。他在原则内仁至义尽,体验短暂的悲伤与失落,却不会真正伤筋动骨。

    没人感受过鹤连祠百分之百的付出,因此连季唯秋都不敢坦坦荡荡一句鹤连祠爱他。

    谁都不敢。

    ……除了唐朝。

    唐朝喘息着弯起眼睛。听完那么多故事,他既不怜悯,也无惋惜。神情天真又自私:“那我岂不是要成为你最爱的人了?”

    鹤连祠大笑起来!他攥着唐朝的肩膀把人掼到床上,直起身体,从扔在旁边的外套口袋里摸出火机和烟。伴随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火焰燃起又熄灭。

    他含着烟头,凶辣的烟雾吐出口腔。烟灰被手指一弹,带着燃烧后的温度落下,掉在唐朝腹部的黑痣上。

    鹤连祠伸手把烟灰抹开,手指拉出一条痕迹。他问:“唐朝,我爱你了?”

    烟灰的温度激的唐朝微微一颤,他握住鹤连祠的手按在腹,笑着:“你迟早会爱的。”

    “我比谁都要好,而且……”他的拇指轻轻扣住鹤连祠的手腕:“我不会让你难过。”

    鹤连祠垂着眼,唐朝的脸完整地映进眼底。他用手夹住烟,口腔里带着尼古丁的苦味,躬身拉近两人的距离:“唐朝,我们两个,总有一个人是要难过的。”

    周六。

    竞赛结束,季唯秋和林可儿坐下午的飞机走。

    当时在ktv季唯秋对鹤连祠递出送机邀请,鹤连祠没明确答复去不去,周六一到,他先被唐朝叫了出去。

    那晚他们从ktv出来,在唐朝家做爱,第二天鹤连祠离开。接着他们的相处模式似乎也没有变化,微信聊天,偶尔电话。

    唐朝约鹤连祠来商场吃午饭,他站在商场的大广场前等人,没扎起的长发被围巾一起裹在了里面。

    鹤连祠到了,摩托挟着风停在唐朝身边。他的衣摆微微扬起,笑着伸出胳膊替鹤连祠摘下头盔。

    头盔一摘,夹在胳膊下。鹤连祠一张冷锐的脸露出来,头发微乱,被唐朝拨正了。

    指尖点上来有些凉,鹤连祠闭了下眼。

    他停车,上锁。下车站到唐朝面前,问:“吃什么?”

    唐朝看了一眼时间,摇摇头:“不急。”

    他:“哥哥,市里竞赛持续了那么多天,我们也比个赛吧。谁赢了就可以让对方满足一个要求。”

    鹤连祠看了他两秒,笑了一下:“比什么?”

    “还有半个时就十二点了,正好去吃饭。”唐朝和他对视:“……我们就比,看看这半个时里谁收到的搭讪多。”

    鹤连祠扬眉:“搭讪?”

    唐朝道:“对,搭讪。只要不主动去招呼人家,有人上来要微信、留电话,都算。”

    休息日,又是饭点,正好是商场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广场里人来人往,好几个孩拿着泡泡机在喷泉边来回跑动。

    鹤连祠点头,好。

    他从唐朝手里拿回头盔,单手扣着。答应了也没做什么,后退两步往停在身后的摩托车上一倚,两条笔直的长腿慵懒地屈着,不动了。

    唐朝识相地往旁边挪了挪,广场边上有好几个石墩。他把围巾拉高,坐在一个上面,腿慢慢地晃。

    他们之间隔着一段距离,看不出是一起的。鹤连祠低着头刷手机,五分钟后,一个扮很时髦的姑娘朝鹤连祠走了过去。

    两个人了几句话,那个姑娘走了。

    第八分钟一个戴棒球帽的男生从他身边跑了过去,过了两秒,又退回来。看了看车,又看了看人。

    第十分钟,女生从副驾上下来,和开车的爸爸挥了挥手,转头正好对上鹤连祠的视线。

    ……

    半个时过去,唐朝回到了鹤连祠身边。

    “十五个。”他叹息一声:“很受欢迎啊,哥哥。”

    鹤连祠抬手把他遮住脸的围巾往下拉了拉:“接着到你?”

    唐朝握住他的手,牵着往商场里走:“我等一下,先吃饭。”

    十二点出头进了一家餐厅,他们坐下点菜,一点半的时候把午餐吃完。

    下楼,出商场。阳光正好,广场上许多人坐在喷泉或长椅上晒太阳,有人走的同时也有人来。

    距离喷泉不远处,一个哥脚边放着两个音箱,身前立着麦克风,正在摆弄设备。唐朝让鹤连祠站在原地,自己跑去和那个哥交流。

    没多会儿,哥让出了位置,唐朝握上了麦克风。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随着试调好的设备扩散开,广场上聚集的鸽子纷纷拍着翅膀飞起,四面八方都落来眼神。

    唐朝的围巾摘了,松松搭在胳膊上。他踏在人流的视线焦点却毫无羞涩,坦然地用漂亮的脸微笑。

    “扰了,难得天气这样好,给大家送几首歌。”

    “第一首让我想想唱什么……情歌吧,温柔一点。唱暗恋。”

    他完最后一句,边上站着的哥配合地放了伴奏,唐朝对着不远处的鹤连祠眨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