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朕抓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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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秦朝雨的可怕两人都深有了解,佘漪没再提借人的事情。

    “今晚我亲自去。”江尽棠忽然。

    佘漪一愣,而后立刻反对:“不行!”

    江尽棠刚要张嘴话,佘漪就已经冷冷道:“你是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是吧?!每年用多少的好药材才吊住你这条命,你不心疼大夫还心疼呢!”

    江尽棠手指摩挲了一下左手食指上的红色指环,温声:“见清,我必须去。”

    佘漪气急道:“你不信任我?!”

    “我当然信任你见清。”江尽棠站起身,拢了拢衣袖,道:“只是有些事,我必须得亲自做,你明白么。”

    佘漪抿了抿唇,低声道:“这次的安排并非万无一失,我怕你出事。”

    江尽棠笑了一下:“这世间本就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当年宣恪离开京城的时候我就过,他最好别回来,否则我一定会要了他的命。”

    “但他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

    天上星子密布,月凉如水,一队人浩浩荡荡的往京城方向而去。

    戴润骑马护在马车旁边,低声道:“殿下,快要到了。”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撩开了帘子,宣恪看着外面已和自己离开时不尽相同的景色,温声道:“一去异地六年,竟不识得故乡路了。”

    听他这么,戴润咬着牙道:“若不是江尽棠那个阉贼,您身为陛下的皇叔何至于——”

    “好了。”宣恪道:“京城是九千岁的地界,话行事心罢。”

    戴润便不再开口了,但是心里还是为宣恪不平。

    安王殿下何等俊秀人物,待人温和,文采风流,脾性极好,和少帝更是关系亲厚,若不是江尽棠那个阉贼,殿下何至于在六年前奔波千里客居荆州那荒凉之地?

    戴润正想着,忽听一声大喝:“刺客!!有刺客!!”

    戴润立刻拔出剑,警惕的看向四周,就见一阵密集的箭矢射来,护卫队立时折损不少,而后一群鬼魅似的黑衣刺客从山坡上冲下,和护卫队厮杀起来,个个身手不凡,显然是精心培养的杀手。

    王府的护卫队实力不弱,否则也不能从荆州一路平安到京城,但是在这群刺客面前,竟然落于下风。

    戴润见势不妙,低声道:“殿下,我先护送您离开!”

    安王倒是不慌不乱,将披风上的绳子系好,这才下了车。

    喊杀声里,鲜血的味道弥散开,新鲜尸体的味道在山林里引来了一些野兽的觊觎,不时可以在黢黑林间看见发着绿光的眼睛。

    距离厮杀地百步之外的山坡之上,江尽棠披着厚重的狐裘,脸颊被夜风吹的苍白,但是眼瞳却比山里的野兽还要莹亮几分,他清瘦手指间挽着一把弓,慢慢、慢慢的拉开了弓弦。

    他幼年时身体不好,儿郎们该学的骑射母亲都不让他学,但他还是跟着哥哥们偷偷练了段时日,骑马功夫一般,但是射艺,是他父亲都夸奖过的地步。

    冰冷箭锋在在月光下反出冰冷的光,上面镌刻的一个“江”字仿佛带着肃杀之气,雪白翎羽就在江尽棠眼前,他微闭了闭眼,而后瞄准、松弦——

    “铮”一声,箭矢如同划过天际的流星,直冲安王而去!

    安王正骑上马,拎着缰绳还没有来得及马,忽然有所预感似的,侧头看向箭来的方向,冷箭的影子映在他瞳孔里,不断逼近——

    这支箭来的突然而迅速,以至于就连戴润都来不及挥剑!

    江尽棠冷眼看着,手指藏在狐裘之下不断的发抖,对于他的身体来,拉开这张大弓实在是太吃力了。

    但是没有关系……

    宣恪已经必死无疑!

    江尽棠下意识的想要笑一下,可是这笑容还没有浮现,就听“当”的一声,一柄锋利长剑悍然将即将刺进宣恪心口的箭矢砍断!

    江尽棠笑意消失。

    站在他旁边的山月瞪大了眼睛:“……陛下!”

    那从天而降的煞星,可不就是宣阑。

    十八岁的少年人穿着一身轻便骑装,大冬天的也不怕冷,勾勒的肩宽腿长,矫健非凡。

    “皇叔!”宣阑收回剑:“没事吧?”

    宣恪看了眼落在地上已经一分为二的箭矢,温声道:“多谢陛下相救,臣无事。不过……陛下怎么会来这里?”

    “听闻皇叔车架将近,特意想给皇叔一个惊喜,来迎接皇叔,谁承想会遇见刺杀。”

    宣阑压着眉,冷冷道:“留几个活口,朕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在天下脚下刺杀安王!”

    皇帝出行,带来的人自然不少,轻骑如压城之云奔袭而来,很快局势翻转,刺客节节败退,只剩下寥寥几人,宣阑下了令活捉,这几人见无法逃脱,竟直接吞药自杀了。

    宣阑嗤了一声:“还是死士——来人。”

    禁军统领霍旬立刻上前道:“陛下有何吩咐?”

    宣阑道:“好好查查这些人的尸体,务必查清是谁派来的人。”

    “是!”

    山坡之上,江尽棠冷冷的盯着宣阑。

    他几乎将自己的嘴唇咬出血,山月看的担忧不已,生怕他会一口气背过去,江尽棠却缓缓笑了一下,即便这笑容没有丝毫的笑意在里面,可是在他那张欺霜赛雪的脸上绽放,仍旧瑰丽的不像话。

    他曲起食指,擦去唇边的血迹,“宣阑这个狗崽子——”

    山月压低声音道:“主子,咱们赶紧走吧,禁军来了,肯定是要搜山的。”

    江尽棠又看了宣阑一眼,眸中冰冷似雪。

    偏宣阑这人直觉敏锐的跟野兽似的,猛地转头,隔着魆魆树影阒然深夜与江尽棠的目光撞上。

    江尽棠眼皮一跳,收回视线,转身道:“立刻走。”

    这种情况来不及上马车了,江尽棠翻身上马,拎着缰绳就往山下奔去。

    听见马蹄声,宣阑就跟见了兔子的饿狼似的,一扬马鞭抽在□□马身上,雪白的千里良驹霎时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含着笑意的声音荡开在风里:“或许不用查尸体了。”

    ——朕会亲自将幕后之人抓回来!

    霍旬见皇帝竟然一个人就追了过去,立刻道:“跟上!”

    宣恪眯起眼睛看了眼山林方向,朗声道:“还请诸位务必护陛下周全!”

    霍旬一点头,马离去。

    月色下山林的寂静被马蹄声彻底摧毁,急促的、密集的马蹄声惊起林间无数栖息的飞鸟,江尽棠被冷风吹的几乎握不住手里的缰绳,山月脸色难看:“主子,追上来了。”

    江尽棠闭了闭眼睛,道:“你先走。”

    山月立刻道:“不行!”

    江尽棠道:“他不敢对我怎么样,但是你就不一定了。”

    他话间嘴里进了风,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颊染上病态的嫣红,“走吧。”

    山月咬紧牙,扭头看身后追兵已经越来越近,为首之人眸若鹰隼,张扬肆意,奔着自己的猎物而来。

    先不这马能否跑得过宣阑的千里马,就算是能跑过,江尽棠的身子也受不了这颠簸,半条命都得搭进去。

    山月明白江尽棠的话才是上上之选,他深吸口气,道:“主子,待我与佘漪汇合,即刻来接您!”

    “不必。”江尽棠实在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放慢了速度,轻轻喘了口气:“……宣恪好算计,我陪他玩玩儿。”

    马蹄声已经近在咫尺,江尽棠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山月最后看了江尽棠一眼,而后狠狠一扬马鞭,疾驰而去。

    身后宣阑已经逼近,他看着马背上清瘦的人影,忽然加速,略过江尽棠身边时长臂一伸,圈着人的腰就将他掳到了自己的马上,江尽棠没有丝毫准备,这一下差点让他背过气去,靠在宣阑怀里大口喘息。

    宣阑右手还搂着他腰不让他摔下马背,眉尖轻轻蹙起——这阉人的腰也太细了一些,一只手就能握住似的。

    江尽棠好不容易喘匀气,就听头顶传来少年低沉的嗓音:“朕抓住你了。”

    “——九千岁。”

    江尽棠一僵,而后伸出手隔开自己的身体和宣阑的身体,尽管他浑身冰冷,而宣阑像是一个大火炉。

    没听见江尽棠回话,宣阑低头,正好看见江尽棠在月色里白里透粉的耳廓,他眸光微暗,道:“九千岁好雅兴,这大半夜的来城外跑马赏月?”

    江尽棠被这温热吐息惊的眼睫颤了颤,冷声道:“陛下不也是好雅兴。”

    宣阑笑起来,胸腔的震动江尽棠都能感觉到,“朕出城是为了迎接皇叔,九千岁呢?”

    江尽棠脸上挂上假笑:“臣也是来迎接安王殿下的。”

    “哦?”宣阑语气意味不明:“那九千岁还真是大手笔,用这么一大群死士来迎接皇叔。”

    江尽棠抬眸,嗓音忽然柔和了几分:“陛下私自离宫,明日朝堂上,大臣们可又要上奏了。”

    宣阑冷嗤一声,一把扣住他手腕,嗓音压低:“九千岁还不如担忧明日朝堂上该怎么解释刺杀安王之事。”

    江尽棠彻底冷下脸,收回手,道:“放我下去。”

    宣阑挑眉道:“九千岁不如自己下去吧。”

    江尽棠:“……”

    这狗东西。

    马匹虽然放慢了速度,但仍旧在奔跑,江尽棠这会儿要是跳下去,也不必等明日三堂会审了,直接就地埋了还干净。

    “九千岁,没人教过你,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就要懂得服软么。”宣阑调转马头,往山下而去,嗓音在风里逸散:“现在你可是在朕的手里。”

    江尽棠懒得搭理他了,闭嘴不话。

    霍旬时刻关注着皇帝安危,先前见他从马上直接把人掳走了,还以为是个姑娘,如此再看,虽然身材纤细身段柔软,可也分明是个男人。

    宣阑抓住了江尽棠,心情颇好,吩咐霍旬道:“搜山。”

    霍旬行了个礼:“是!”

    顿了顿,又迟疑的问:“这是……?”

    江尽棠脸朝着宣阑的胸口,外人看不见,霍旬也没认出来。

    宣阑戏谑道:“这是朕刚刚抓住的贼首。”

    “……”江尽棠抬眸冷冷看了他一眼。

    霍旬道:“陛下千金之躯,还是让臣押送这贼首回京吧?”

    宣阑扣紧江尽棠的腰,扬起马鞭:“不必,朕亲自带他回去。”

    霍旬还要再什么,但是少帝已经策马远去了。

    霍旬皱了皱眉,总觉得那被少年帝王扣在怀里的人,有些眼熟。

    江尽棠脸上胭脂一般的病色化开,容貌艳的惊人,他细瘦的手指抓紧了自己身上的披风,了句什么,嗓音几乎要消散在风里。

    宣阑没听清:“……什么?”

    江尽棠却没再开口,宣阑已经到了安王遇袭的地方,一低头才见江尽棠脸色红的不正常,整个人看着也病恹恹的,仿佛立刻就要去见阎王爷了。

    他一愣,拍了拍江尽棠的脸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