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尽棠天将黑时才从御书房里出来, 佘漪站在外面等他。

    江尽棠一看佘漪的表情，就知道不太好对付，出来马上咳嗽了两声。

    “……”佘漪皱起眉, 上前扶住他：“你什么时候能关心关心自己？”

    见他表情好看点了，江尽棠才：“我没事。”

    佘漪冷笑：“是, 你没事，只是过不了多久就要死了而已。”

    江尽棠无奈道：“见清。”

    佘漪道：“江尽棠，我至今不知道你图什么，若我是你, 直接砍了皇帝, 把宣慎的尸骨拖出来鞭尸，哪管史书如何写我。”

    江尽棠笑了笑，道：“如果凡事都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佘漪不喜欢思考问题, 能用刀解决的事情就绝不多想, 这样活着，其实很好。

    江尽棠步入夕阳之中，道：“你有话跟我吧。”

    “我了你听么。”佘漪道：“了你不听, 不如不。”

    江尽棠：“如果是要你现在去一刀砍了宣阑, 然后你们拥护我称帝，那就不用了。”

    “你……”

    “我不喜欢。”江尽棠轻声：“髙者寂寞, 越高越寂寞, 我不喜欢。”

    佘漪抿了抿唇。

    “再。”江尽棠抬头看着天上的火烧云，道：“宣阑又没有对不起我, 你们一个二个的都要他的命做什么。”

    “他是宣慎的儿子！”佘漪厉声道：“宣慎之所以这么对你，就是为了保住他的皇位！”

    “但这不是宣阑的错。”江尽棠平静的：“宣慎死的那年, 他才九岁, 还只是一个孩子。见清, 你是想让我去跟一个孩子算血海深仇么？”

    “不该这么算的见清。”江尽棠：“谁欠的债就谁来还，宣慎的孽不该宣阑来背。”

    佘漪沉默良久，才冷笑：“这么多，其实你就是舍不得。”

    他盯着江尽棠的脸，道：“你喜欢他，你心悦他，你舍不得他去死，甚至舍不得恨他。”

    江尽棠一顿。

    他立在暖光之下，霞姿月韵，神清骨秀，便是一道风景，“你想听我什么？”

    佘漪咬牙道：“你根本就是……”

    江尽棠垂下眼睫，淡声道：“见清，如果不想听我，就不要再问。”

    远处一队宫人垂首敛目的行走在道上，面容都还稚嫩，看得出都是半大孩子，却已经要在这深不见底的皇宫里讨生活。

    佘漪问：“你在看什么？”

    “好像看见了当年的自己。”江尽棠：“我刚进宫的时候，也是这样。”

    佘漪下意识的看了过去，宫里层层红墙，宫人穿行而过，像是被囚在牢笼中的兽，他不由得去想，当年才十八岁的江尽棠是什么模样。

    “宫里的，都是苦命人。”江尽棠：“不管是宫人，还是皇帝。”

    “你先出宫吧。”江尽棠转头看着佘漪：“你想的话，我都知道。”

    佘漪握紧了手中的刀：“你还要像你十年前就知道自己的死局却仍旧走上这条路一般，再一次将自己烧成灰烬？”

    江尽棠没有回答。

    ……

    宣阑靠在床边上，帐外是跪了一地的宫人。

    皇帝在闹脾气，不肯吃药，王来福这会儿还在回京的路上，就连个劝的人都没有。

    江尽棠走进来的时候，众宫人如蒙大赦。

    他挑开纱帐，冷淡的看着宣阑：“你又闹什么？”

    宣阑看见他，神色立刻就软了下来，捂着心口：“疼。”

    “……”江尽棠走到床边坐下，道：“疼你不喝药？”

    宣阑抱住他的腰：“不想喝。”

    江尽棠也讨厌喝药，但是他能面不改色的劝宣阑喝：“要不然，我直接给你一刀，还能让你死的痛快点儿。”

    宣阑抬起眼睛看着他，少年的眼睛还有一点圆润，这样的角度看起来更加显，脸上的表情也很委屈：“那你来。”

    “……”江尽棠深吸口气：“宣阑，你是皇帝，你觉得你这样，不丢人？”

    宣阑道：“有什么好丢人的？”

    “要是有人多看，把眼珠子抠出来，不就看不见了。”

    外面跪着的宫人齐刷刷一抖。

    “啪”的一声，江尽棠一巴掌拍在宣阑后脑勺上：“动不动就要抠人眼珠子，你跟谁学的？”

    “……我就。”宣阑恹恹的：“我又不会真的抠他们眼珠子。”

    看他这样子，江尽棠又有些无奈，道：“把药端过来。”

    立刻有宫人心的将还温热的药碗端了过来。

    江尽棠端起碗，道：“喝药。”

    宣阑偏开头：“不喝，苦。”

    江尽棠忍着脾气：“不苦。“

    宣阑看了他一会儿，终于乖乖张嘴。

    江尽棠喂了他一勺，泛着酸的苦味顿时席卷口腔，宣阑皱起眉，江尽棠：“咽下去。”

    宣阑将一口药吞下去，抿了抿唇角，不等他话，江尽棠又将勺子喂到了他唇边，一碗药见底，宣阑才：“你不苦的。”

    江尽棠把药碗放到旁边的矮几上，道：“本来就……唔。”

    宣阑猛地用力，将他压在了床上，俯身就吻住了他的唇，趁着江尽棠惊愕，舌尖也探了进去，江尽棠在瞬间尝到了药的苦涩。

    宣阑又咬了他的下唇一口，才喘着气笑：“不苦？嗯？”

    江尽棠：“……”

    他就这狗崽子装不了几天乖。

    这狗东西。

    宣阑半趴在江尽棠身上，道：“你别骗我，你的话，我都会信的。”

    江尽棠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力道不重，但是声音响亮，宣阑的脸微微一偏，他舔了舔尖锐的犬齿，道：“亲一下一个巴掌？行，那我多亲几下。”

    他抓住江尽棠的手：“手疼不疼？”

    江尽棠：“……”

    江尽棠气的心口急速起伏：“宣阑，你爹要是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棺材板都掀了。”

    宣阑在他纤薄的眼皮上一吻，道：“要是能掀，他早就掀了，还用等到现在。”

    江尽棠不受控制的闭上眼睛，感觉到宣阑甚至十分过分的在他眼角舔了舔，又一巴掌糊在了他脑袋上：“混账东西！”

    宣阑将头埋进他脖颈间，道：“我就只对你混账。”

    *

    作者有话要：

    今天我短短，我知道，但是我理直气壮（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