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晋江独发
温曌临望着沈秋练递过来的这把剑。感觉对方轻松的像是递了一袋米过来。
这好歹也是朝阳派近百年前的老前辈的佩剑了, 斩杀过的妖魔不计其数,也曾有妖魔蛊惑其叛主噬主,可这把剑都无动于衷的扛过来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把“亲民”的剑。
“诸位祖师爷在上, 恕晚辈阿宁不敬!现为了保护朝阳派百年基业, 不得不借各位的老婆.......我是贴身神兵一用!”沈秋练大声道,清脆的嗓音在清寂的山头上徘徊。
温曌临很懵, 他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更不知道自己该拿还是不该拿。直到沈秋练硬把剑柄往他手里一塞, 他才诚惶诚恐的接过,料想中的反噬并没有发生,温曌临怔怔然盯着手中的剑,满满的不真实感扑面而来。
这是很多年前,他仰视敬畏过的先人的剑, 古朴,锋利, 承载着先人们的容光。
幼年时的他也曾见先人仗剑天涯的潇洒姿态, 心中总会饱含赤诚的想象着自己功成名就, 是否有一天也能像前辈们一样,登顶大道巅峰。这也就不可避免的会让他自我代入,设想先人的剑握起来会是什么样的质感,
大概所有的剑修都会有这样一个懵懂青稚的过程。
如今,他真真切切的触摸到了剑柄。冰冰凉凉, 精致繁复的镂花因为无数次的触摸都抛光了, 清晰不复从前,和他自己铸造出来的那些剑相比,手感甚至有些普通。
这就和他料想中的大不相同了,他以为神兵在握上手时都会有惊世骇俗的反应。
温曌临呆了呆, 骤然间有了一种灵台清明之感。
剑都是一样的剑,惊世骇俗的是那些使剑的人。
那么,剑在手上若不能创造价值,造福万灵,便和废铁毫无区别。
此时,沈秋练又轻而易举的取得了一把剑,她掂量了几下,觉得尚且可用,便挽了个剑花热身。
她在浓雾之中退了两步,蓦地和温曌临撞上,两人背抵着背。
“沈师侄,有朝一日剑在手,你不露两手给我瞧瞧可别想走了。”温曌临笑道。
沈秋练微微一愣,只觉得这会儿的温曌临和自己先前所见仿佛变了个人。
“好笑好笑,你大我那么多岁数,不先给我立个榜样,反倒让我露两手给你瞧,世上哪有这种道理!”沈秋练轻挑眉峰,恶意满满的跟着笑道:“唉曌临师叔,你该不会铸剑多年,早就忘了该怎么使剑吧?”
“你这张嘴尖牙利齿,仔细嫁不出去!”温曌临骂道。
沈秋练还未开口,她袖上的顾长汀却插了一嘴进来,慢慢的不耐烦:“既拿了剑还在这儿磨嘴皮子,你们到底是不是剑修?”
“阿宁眼神不好。”沈秋练抢在前头道:“就为瞾临师叔开个路吧!”
完她舞剑而起,瞬目间已斩出数剑,剑光雪亮,将她素色的衣裙盈起舒展,像是温柔的手托起娇艳的莲瓣,可其中的剑意却锋利非凡,漱阳剑诀一至七式,行云流水,剑锋点芒几乎连成一线,又若雪鸿泥爪不可捉摸,转瞬间将茫茫浓雾搅得粉碎。
“好啊好啊!没想到云师兄的漱阳剑诀竟在一个丫头手里舞出这般风采!”
温曌临只觉刹那间风气云涌,他依稀觉得这样的剑意和威势绝不是一个区区炼气初期该有的,但此刻容不得他多想,因为迷雾散开,他听到几尺开外的地方传来此起彼伏的怪吼之声,不止一个。
“一变二,二变四......”顾长汀的笑声回荡开来:“好家伙,够凑一桌马吊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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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魏流芳正在居室中憩,他忽然做了个一个梦,梦到一位须发全白的魏家先祖在他的脑袋顶上跳脚,重复着几个字:
“吾剑被盗!体统何在!!”
“吾剑被盗!体统何在!!”
魏流芳一时被对方吵得脑仁疼,自是睡不下去了,他悠悠醒转过来,下床倒了杯茶水喝,没几秒后猛然惊觉。
——自己这是被先人托梦了。
传修炼成半仙的老前辈们魂灵都能分成许多份,死后虽然身体葬入黄土,这些魂灵却不会尽数去投胎,基本都会留三分沉眠在坟冢处,时不时显灵瞧一瞧自己从前留恋的地方,偶尔还能与后人神魂相会,交流交流。
这种交流的方式便是托梦。
梦也不是那么好托的,非得是遇上大事要事,那些残留的魂灵按捺不住了才会现身给后人撞警钟。
魏流芳长这么大也没遇到过托梦这种事,心中惊疑不定,不敢确认,他喝了两杯茶下去,才想起先人的坟冢大多在铸剑炉后山的碑林里,莫不是那里出了什么事?
可若是碑林出事,祖宗坟头被扒,怎的偌大一个朝阳派会毫无动静呢?这岂不是过于离谱?
思来想去,魏流芳不敢怠慢,他整理着装离开居室,先算去往朝阳山的主峰禀报魏君兰和云虚让,但走了两步,他又暂且停下了步伐。
魏君兰最近对他微词不浅,一是因为他未曾练出九品灵符,二是因为沈秋练的缘故,先不托梦这事儿玄乎的很,若当真是他弄错了,突兀的去搅扰了魏君兰的清修,魏君兰对他的不满定会火上浇油,又要责骂他失了沉稳。
魏流芳思忖良久,决定先去外面探探情况。
此时此刻,云晴芝正在孤雁峰上与闻天羽话。
“也多亏你刚去了铸剑炉,告诉我那里的情况,不然我又要被阿宁那丫头骗的团团转。”闻天羽坐在石桌边愤慨的拧着一根草:“唉对了,你去铸剑炉做什么来着?”
云晴芝的眼神飘忽了一阵,她细白的手指下意识的抠了一下裙摆,后轻声道:“哦,曌临师叔走的急,这两天不是都住在我爹那儿嘛,我担心他有没有什么生活必需品没带上,就辙回去瞧瞧。”
闻天羽不疑有他,闻言称赞道:“还是你温柔体贴,想得周到。”顿了顿他又不满道:“阿宁若有你一半好,我也不至于这么困扰。”
云晴芝内敛的笑了笑。
沈秋练会跟她前后脚去往铸剑炉,这事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的。
前前后后,沈秋练已于她争锋相对多次,她心底对沈秋练的敌意早已丛生,更有些疑影,总觉得沈秋练是要与她争夺什么。
所以在沈秋练向闻天羽提出救援时,她想也没想就选择拆了沈秋练的台,不得不,沈秋练被气的呼吸急促的反应,让她心里快活极了。
她的笑意还未完全散去,一人忽而一掌拍在了她与闻天羽之间的石桌上。
“你方才去过铸剑炉了?”
云晴芝一愣,惶惶然抬起头来,正对上魏流芳一双认真的眼睛。
“哎呀?”她吓了一跳,猛地从桌边站起来,因为动作太突然差点儿被石凳子绊倒。
闻天羽忙伸手扶了她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没事吧晴芝!”完,他冷冷的吊起眼梢来,盯着魏流芳看,“你这人怎么回事?粗手粗脚吓唬谁呢!”
显然,他的记性远不如魏流芳好,从前几面之缘并没有让他对魏流芳的身份产生太过深刻的印象。
魏流芳却在与沈秋练交流过后,对他闻天羽这个人颇有些意见,语气未免失了些温和:“我在问我表妹话,请阁下莫要插嘴。”
闻天羽看这人衣着样貌皆是不俗,话又浑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一般,登时感到自己雄性的尊严受到了侵犯,火冒三丈道:“看你样貌堂堂,居然偷听别人话!”
“你们大大方方话,我不巧听见,何来偷听一,还是你们的内容羞于面世?”魏流芳冷笑一声:“表妹,你跟他未免有些太亲密了。”
云晴芝面色一白,她下意识的推了一下闻天羽,闻天羽却半点没领会她的意思。
“谁跟你表妹来表妹去的,你放尊重点!否则休怪我不客气!”闻天羽抻着脖子道。
“你想怎么样?在朝阳派里对我拔剑吗?看来你最懂得‘尊重’二字何解。”魏流芳道:“我听你是身负婚约之人,即便沈师妹不在这里,你也不应当和我表妹这般拉拉扯扯吧!”
“表哥......你别生气!我知错了。”云晴芝眼看着魏流芳要生大气,忙软声道:“我只是在跟二师兄聊聊天,没有别的意思,我下次不跟他走这么近就是了......”
闻天羽还要发怒,却忽而一愣:“他还真是你表哥?”
魏流芳敷衍的一拱手:“符宗,魏流芳,我入门早你一年,想来你也应该唤我一声师兄。”
闻天羽倏地哽住。
他虽对魏流芳此人的长相一无所知,却不妨碍他对魏流芳的天赋异禀有所耳闻。
事实上,同为一宗的师兄级人物,他从前免不了要暗中跟魏流芳这个名字比较,他在筑基中期的修为在剑宗同辈已是无人可及,但听那魏流芳已筑基后期许久,魏君兰对其的要求已经拔高到了要绘出九品灵符的地步。随后,他便屡屡听别人那符宗的魏流芳要金丹啦!近期铁定会结金丹,心中难免焦急嫉妒。但好在魏流芳总也绘不出九品灵符,金丹也始终结不成,他松了一口气之余,更是十分幸灾乐祸。
如今看到了魏流芳本人,闻天羽心底的酸涩种子不受控制的又开始生根发芽了。
“你我不同宗,你也配让我喊你一声师兄?”他抄起手臂冷嘲热讽道。
“也是,若我有你这样的师弟,怕是愁的日日夜夜也睡不着觉了。”魏流芳道。
“你!”闻天羽被他顶的一时语塞。
“行了,我也不同你多废话。”魏流芳对他厌恶的厉害,转而对云晴芝道:“你先前去往过铸剑炉?”
云晴芝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什么目的,垂着眼睛道:“是。”
“那你可有见到碑林有什么异样?”魏流芳道。
“碑林?”云晴芝没料到他会问这个,猛地一愣。
“没错,先祖碑林不是在铸剑炉的后山吗?”魏流芳笃定道。
云晴芝抿了抿唇角,眉间闪烁着犹疑之色。
“厉霄哥哥,我表哥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要怎么回答他才好呢?”她在心底茫然失措的发问。
菱花镜在她的袖中震颤了一下,厉霄竟已与她心神相通,能听见她心底的疑惑了。
“他若想去碑林,必定要经过铸剑炉,你想让他去铸剑炉吗?你刚从铸剑炉取走一样宝物,万一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就像是当初在岚庵山上一样,岂不是麻烦?这种时候还是越少人插手越好。”
云晴芝闻言,深以为然。
于是她摇头道:“没有啊表哥,铸剑炉好好的,碑林也好好的。”
“当真?”魏流芳眯眼道。
云晴芝当即红了眼眶,绞着衣角道:“表哥,你几时开始不信我了。是不是三师姐同你了什么话,让你对我生了嫌隙......”
“阿宁那丫头我再了解不过了,她与晴芝素来不合!”闻天羽在一旁瞅着魏流芳,终于有一种看笨蛋的感觉了:“她的话没有一点儿可信度,你若是信她就是输了。”
魏流芳不搭理他,眉头渐渐蹙起。
“我只是需要确认一遍答案。”他盯着云晴芝道:“碑林和铸剑炉,当真都无事?”
“真的没有事!那剑灵都消失了!凶剑也融了,能有什么事呢!”云晴芝有些生气了似的:“表哥你真是奇怪!你若不信我又来问我做什么!押我去见爹娘,让爹娘审问我好了!我干嘛受这种委屈......”着着,她嘤嘤哭泣起来,扑进闻天羽怀里。
魏流芳轻轻吐出一口气。
“好吧。”他:“既然你都这么了,我便信你。”
他心里莫名的堵得慌,总觉得这不是他要的答案,奈何又无从下手,无处追问,只要转身离开。
然而他刚走了两步,忽然听到云晴芝尖叫了一声,他再回过头去,看见滚滚浓雾从西面铸剑炉的山头奔涌而来,遮天蔽日,像一张怪物的巨口,吞向整个孤雁峰的山头!
“这是!”魏流芳面色骤变。
浓雾将他们层层包围,须臾间,魏流芳感受到乐杂乱无章却又强大的灵力在乱窜,前一刻闻天羽分明还立在那儿跟云晴芝相拥,此刻却不知所踪!
“二师兄!!”云晴芝吓坏了,忙不择路的奔走寻找,她忽而脚下一空,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前倾倒,云晴芝嘶声尖叫,好在魏流芳及时拉住了她,将她扯回地面,云晴芝趔趄了几步退回,这才发现她方才险些踩空悬崖,从孤雁峰上跌下去!
“表哥!!”她哭着呼喊,却听魏流芳厉声道:“你方才不是还跟我铸剑炉和碑林都相安无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