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做二十八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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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暖中立的提议最终得到了所有人一致的认可,确定好视频主题后,大家分头收集素材,再抽个空闲时间一起拍摄视频。

    因为需要拍一段校园夜景,云暖不得不冒着初冬夜晚的寒冷出门。

    许南栀感冒发了低烧,只能躺在床上休息,因此只有她一人前往约定的地点和另外两人会合。

    拍摄视频的过程还算顺利,就是氛围算不上好,姜堰和时忱之间冷得出奇,被夹在中间的云暖总感觉气温低了八度。

    当姜堰他要去个洗手间时,云暖松一口气,这才缓过来一些。

    她和时忱站在湖边的树下,等待姜堰回来。

    冬季深夜,湖边没有其他人,四面无声,安静到云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时忱的存在感因此变得分外强烈。

    云暖抬眼看他,只看见他黑色的碎发被寒风轻轻吹动,大半张脸被树叶的阴影所覆盖,唯有深邃的黑眸里倒映着泠泠冷光。

    她这才发现,夜空中的云层不知何时散开了,银白色的月亮冒出了头,肆无忌惮地洒下清冷辉光,将时忱的眉眼染成了银色。

    寒冷的夜里,他身披银色光华,就像降临世间的美神。

    云暖脑子里没来由地冒出这个想法。

    她胡思乱想之时,时忱忽然垂眸看向她,声音不高不低地在夜色寂静中响起:“你元旦有什么安排吗?”

    云暖想了想,摇头:“没有。怎么了?”

    “那来看跨年晚会吧。”

    云暖眉头轻蹙,掂量了一下他这句话的意思,脑海中灵光一闪:“……你是邀请我跟你一起吗?”

    夜色中,她浅茶色的眼睛格外明亮,微微上扬的嘴角暴露了她隐秘而深沉的真实情绪。

    时忱的目光在她脸上定格了两三秒,看得她怀疑人生了才眉头轻挑,不咸不淡道:“这么倒也没错。”

    云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因此好奇地看着他,他神色依旧淡漠,漫不经心的,透着一股消沉的懒散。

    姜堰上完厕所回来找他们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寒冬深夜,拨云见月,清冷的光辉洒在湖面上,映照出银色的粼粼波光。

    湖前树下,云暖嘴唇轻轻鼓起,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生,而站在她面前的男生,身形高大,姿态懒散,随意而立,似乎对一切都不在乎,可垂眸看向眼前女孩的目光里,带着十足的耐心。

    电光石火间,姜堰突然明白了什么。

    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他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表情,最后化为一个无奈的笑,走向他们时刻意弄出了明显的脚步声。

    *

    云暖所在的组最终交上去的作业得到了老师的好评,给了他们全班最高的分数,也是云暖这个学期所有课程中得分最高的一门。

    元旦节,许南栀回了家,另外两位室友照例和男朋友约会,寝室里只剩下云暖。

    她磨磨蹭蹭到八点半,才戴上围巾,不急不缓地出门。

    外面热闹非凡,东八舞池方向沸反盈天,传来欢快的音乐声,路上行人三三两两,笑笑,极少有落单的人。

    云暖孤身一人走在校园里的马路上,下巴埋在围巾里,黑溜溜的眼睛露在外面,看着人来人往,总觉得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

    去年跨年的时候,她也是一个人,慢悠悠地朝东八走去。

    云暖叹了口气,抽出揣在外套口袋里的冰凉手掌,捂在嘴唇上,用呼出的热气温暖手心,稍微暖和一点才重新揣进兜里。

    她悠闲地走到东八时,舞会已经进行到尾声,阵地即将转移到舞池后方搭建的晚会舞台。

    置身于流动的人群里,云暖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看见时忱的身影。

    等到九点整,时忱依旧不见踪影。

    她眉心拧成结,咬了咬嘴唇,摸出手机给时忱发消息:【你还没来吗?】

    没有回复,犹豫片刻,云暖又戳了戳手机:【我就在舞台前面,穿的米白色外套】

    聊天框一动不动,她发出去的对话气泡就像在演滑稽的独角戏。

    云暖开始怀疑是她理解错了时忱的意思。

    ——“那来看跨年晚会吧。”

    ——“这么倒也没错。”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时忱根本没要和她一起,一切都是她猜的。

    这又是她自作多情吗……

    云暖烦躁地搓了搓脸。

    这个时候,晚会主持人的开场白已经到了尾声,女主持握着话筒,用清亮饱满的嗓音道:“下面请欣赏第一个节目,架子鼓独奏《无地自容》。”

    她下意识地抬头,便看见身穿白色宽松卫衣的少年在一片欢呼声中走上了舞台。

    他没有看任何人,走到在架子鼓前坐下,眼眸半垂,拿起鼓棒,表情慵懒恣意,半明半昧的光影里,眉骨显得尤为深邃。

    寒冷的冬夜与喧哗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舞台灯光下,他黑发白肤,唇红齿白,周身透着一层炫目的白光。

    云暖置身于拥挤的人群,拿着手机的手垂在身侧,愣愣地望着他。

    躁动的摇滚乐声响起,周围安静下来,在略显平缓的前奏里,他漫不经心地随着音乐点头,鼓点出现,他动作干净且利落地敲动了架子鼓。

    云暖动了动手指,刹那间明白时忱让她来看跨年晚会的意思。

    此时此刻,他就坐在距离她不到十米的舞台上,用架子鼓独奏歌曲,动作随性自在,却没有半分差错,韵味十足。

    只要站在舞台上,他就会发光发亮,攫取所有人的目光。

    时忱黑色的碎发随着他的动作飘动,某个瞬间,他宽松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一条细细的手绳显露出来。

    云暖愣了一下,还没等她深思,时忱忽然抬眼看向她,捕捉到她的目光,眉毛轻挑,扬起唇角,笑得散漫张扬。

    少年绝色莫过于此。

    云暖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随即不能自已地加速,如擂鼓,如惊雷,仿佛马上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低下头盯着脚尖,用手背摸了下滚烫的脸颊,听见窦唯用浑厚性感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唱:

    “我无地自容——”

    她不由得捂住了脸。

    时忱的表演很快结束,当歌声散去,热烈的掌声爆发,时忱站了起来,神色浅淡,没太多情绪,转身下了舞台。

    云暖深呼吸一口气,顺了顺胸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了下来。

    右侧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转过头去,没看见有认识的人,正奇怪的时候,余光里,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左侧。

    从舞台下来后,时忱在卫衣外面穿了件灰色外套,他拿着手机晃了晃,淡淡道:“抱歉,之前在后台做准备,没看见你的消息。”

    “没事没事。”云暖急忙摇头,摸着侧脸,声道,“不是放我鸽子就行。”

    时忱的眼底透着一丝难以言喻:“我什么时候放你鸽子了?”

    云暖被噎了一下,无话反驳,眼神心虚地四处乱瞟,忽然瞄见他袖口下若隐若现的手绳。

    隔得近了,她看得很清楚,他手腕上戴着的手绳由红色玉线编织而成,中间的配饰是一个银色的猫猫头,末端用的是白色尾珠。

    云暖咽了咽口水,想起去年跨年时候的事。

    那时时忱送她回寝室,路上她问他为什么没有参加跨年晚会,他回答不想去,她露出了有些遗憾地表情,他静默片刻他知道了。

    彼时她并不明白这简简单单三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眼下,或许她可以稍稍多想一些。

    云暖鼓起勇气,问:“你在跨年晚会上表演是不是因为去年我的话?”

    时忱垂眼看着她,眼眸里的光明明灭灭,看得云暖浑身不自在时,他的嘴角突然浮现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嗓音低沉:“你猜。”

    “……”云暖别过眼,克制住心头的躁,“这我要怎么猜,我又不是你脑子里的细胞。”

    似乎被她赌气的样子逗笑了,时忱眉眼微弯,移开了落在她脸上的目光。

    一直到深夜回到寝室,云暖都没有从时忱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

    晚上她洗过澡,趴在床上玩手机,不管她看什么,思绪都会不由自主地飘到时忱在跨年晚会的表演上。

    狂野的摇滚乐里,时忱的黑发飘动,他慵懒恣意,越过人群,看着她笑得张扬。

    他闪闪发亮,像一颗坠落在凡间的星辰。

    可是,她从来没看透过他,也没有从他那里得到过确切的答案。

    越想越是烦躁,云暖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强迫自己不要去钻牛角尖。

    不去想,不要抱有期望,就不会受伤。

    *

    放了一个寒假归来,云暖做的第一件事是查看绩点,计算学分,确定她在毕业前可以修够学分绩点也足以拿到学位证后,才松一口气。

    大三下学期开学,寝室里的氛围明显紧张了一些,大家的话题也从吃喝玩乐逐渐转移到对未来的算上。

    近来云暖总是被人问到同样的问题:要不要考研?如果要,考哪个学校,考哪个专业?

    她心里一直游移不定,所以总是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她不像魏莱和苏玲玲铁了心要考研,也不像许南栀定主意毕业就工作。她想继续读书逃避现实,但又很难静下心来学习,况且她一点也不想继续学习本专业,又缺乏跨专业考研的自信,所以拿不定主意,只能靠一些拖延来逃避。

    抱着糊弄的心态,云暖增加了去图书馆学习的次数。

    刚开春,春风料峭,树木光秃秃的枝丫上长出嫩绿的新芽,迎风而立。云暖在图书馆里写完作业出来,慢悠悠地走回寝室。

    走到寝室楼外时,她隐隐约约听见从花圃里传出猫叫声。

    她好奇地朝里张望,冲着里面喵喵叫,里面的猫叫更明显了一些,紧跟着,一只瘦的三花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