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讲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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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牧嘉实、沈云聚和神婆三人已经知道了,  在疯狂开始蔓延之后,人类其实一直在尝试去了解、解决这种奇怪的疯病。

    但是同样因为疯狂蔓延,所以这种探索发现的过程,  也变得极为疯狂和血腥,  毫无理性与智慧可言。

    他们再一次提及关于大脑的问题。

    开颅、换脑,这是绯和巫见在这个场景对应的那个噩梦中,所见证的一切。

    这似乎能够解释很多东西,因为人类终究是一种……实际存在的生物,  他们无法想象会有某种无形的、意识与精神上的东西对他们产生了影响。

    “但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牧嘉实轻声着,  “在徐北尽的噩梦中,  我们已经听了,  人类所面对的敌人,与我们拥有着完全不同的生命形式。”

    沈云聚与神婆都沉默着,  但是他们都有着各自的想法。

    与人类完全不同?

    而人类又是如何?他们

    “大脑、记忆。”沈云聚喃喃着,“直觉、灵感、本能。”

    有时候人类无法理解与自己存在的方式不同的东西。

    在人类文明中,无数关于外星人的文学、影视作品里,那些外星人的形象,  总是按照人类的形象做出来的。即便有着些许的扭曲、变化,但大体上也是差不多的。

    并且,  那些外星人总是开着自己的飞船,  总是……总是有形的。

    与其人类在幻想某种与自己不同的智慧生命种族,倒不如,他们只是在构思,如果人类去到另外一个星球,  拥有截然不同的文明,那么,他们会变成什么样。

    所以当他们真的遇到某种智慧生物的时候,  他们也仍旧按照自己的经验、按照自己主观的判断去处理。

    那座迷宫,就是一个例证。

    人们仍旧习惯性地认为,他们遇到的外星生物,也一定会像他们一样,在这样充满了迷幻色块的迷宫中迷失。那个地方可以困住他们——所以,当然也可以困住外星人。

    这是一种根植于他们本能中的傲慢。

    人类出现在这个宇宙中,并且在这个宇宙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文明;所以,其他的文明当然也是类似于人类文明的,这是这个宇宙固有的逻辑——他们是这样想的。

    如果否定了这个观点,那就是否定了他们自身。

    人类对于这个宇宙的认知是物理的、科学的,有规则可言并且是可以探索、可以触摸的实体。他们始终是这么认为的。

    那些高深的物理学,那些被戏称为“科学的尽头是神学”的理论,其实并没有真正被大众所接受,也从未得到过主流舆论的重视与认可。

    所以当疯狂蔓延在人类社会,人类本能地认为,这是一种大脑疾病,可能是某种特殊的传染病。病毒、细菌、蛋白质变异……什么都有可能。

    他们需要研究人类的大脑,那些疯子的大脑。

    ……当巫见在苍城的图书馆拿起那本对于末日的记录书籍,当他翻阅到那位作者提及“疯子的人权”的时候,其实他并没有联想到他曾经在某个噩梦中的医院所目睹的一切。

    毕竟,那个时候他对于地球的末日还半懂不懂。

    但的确是有某种残忍的、血腥的事情发生在那群疯子的身上。

    而可悲的是,人类无论怎样研究,他们都无法发现,这些疯子的大脑出现了什么问题。这个现象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让他们束手无策。

    于是,自然而然地,一些更为激进的方案被提出来,并且被实践。

    在这一刻,疯狂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与整个社会的主流。尽管残酷,但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

    疯狂……疯狂,无孔不入。

    当牧嘉实、沈云聚和神婆三人走进这家医院的时候,医院的内部并没有灰雾迷漫,可以看得清建筑内的一切,但是他们首先感到的是一种奇怪的冰冷。

    那是属于医院独有的氛围,但在正常的医院中,那应当是一种带着理智和干净的白;但现在他们感受到的是一种浑浊、混乱的灰。

    神婆喃喃:“这里发生了许多……许多残酷的事情。并且仍旧继续在发生。”

    她的两名同伴没有回答她的话,他们也不知道应该什么是好。

    他们走到了医院的问询处,然后停了下来。

    牧嘉实:“现在终极噩梦已经进行到了天火降世之后的废墟环节,所以,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了。这里……可能也没有太多的活人了。”

    “或许这样空旷的地方,才是让他们研发人工智能的好地方?”沈云聚猜测着,“或许……人工智能本来就是这里的人提出来的?”

    “你是,病患,还是医生?”

    沈云聚停顿了一下。

    在那一瞬间,迷惑他的是,在这家医院里,疯的究竟是病患还是医生?

    他苦笑了起来:“我很怀疑,在疯狂蔓延之后,一些正常人也被送到了这里。”

    神婆轻声:“我也这么认为。或许在那些疯子的眼里,那些正常人才是真的疯了。”

    而在末日后的世界,疯子们才是掌握话语权的那批人,以及社会的主流群体。

    牧嘉实沉默着。

    这里是精神病院。不过在之后变成了研究疯病的中心,设立了众多的手术室和实验室。这里有很多疯子,这是肯定的,但是,这里还会有正常人吗?

    牧嘉实摇了摇头,不再想那些,他转而:“第三手术室在11楼。时间紧迫,先看看电梯能不能运行吧。”

    他们走了过去。

    空荡荡的医院里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一旁的告示栏现在变成了记录实验与研究进展的板块,神婆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她有一种奇怪的幻觉,明明这家医院的地面非常干净,几乎一尘不染,但是她仍旧感到自己走在一片血泊中,这让她想到了曾经去过的那栋大楼。

    ……她的女儿就在那儿。

    这种特殊的联想让神婆感到了不安。她突然意识到,她的女儿实际上也在终极噩梦之中,只不过她们没能够相逢。

    此外……她低头看着地面,确认自己的每一步。她想,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好像每一次,她都得让她的女儿等着她。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不要对妈妈生气。神婆在心中喃喃念着。

    她多多少少有些恍惚,情绪翻腾。

    而也就是这一刻,牧嘉实突然停下了脚步。

    沈云聚问:“怎么了?”

    牧嘉实皱着眉,:“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哪里?”沈云聚摸不着头脑,“我没什么感觉……”

    “你的话变多了。”牧嘉实毫不留情地,又看向了神婆,“你怎么样?”

    沈云聚怔了怔,这才意识到,当他走进这家医院的时候,他的情绪似乎并没有以往那样的平静。

    他同样看向了神婆,然后吃了一惊。他发现神婆的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水。

    不过她的声音还算平静:“我想起了我的女儿。我觉得……我对不起她。”

    “为什么?”

    “……又一次抛下了她。让她等着我。”神婆喃喃着,“我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牧嘉实冷静地:“但是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才是为了让你的女儿以后不必再等你。”他顿了顿,“我们在做正确的事情,不要让那些杂念影响你。”

    神婆慢慢点了点头。

    沈云聚适时地:“所以,我们都受到了这个场景的影响?”

    牧嘉实:“我认为是这样。”

    沈云聚看了看他,多少有些好奇牧嘉实想到了什么——下一秒,他又意识到,这样的好奇对于此前的他来,也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

    他在窄楼中被称为“僵尸”,这样的情绪波动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了。

    ……这个场景所带有的疯狂,似乎有一点过于夸张了……

    沈云聚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见牧嘉实:“我们到了。电梯还可以用。”

    他们走进了电梯,按下了11楼的按钮。

    在这一刻,沈云聚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曾经的那个噩梦。在一栋办公楼里,混乱的电梯与混乱的人们……他突然看向了神婆。

    因为神婆也曾经去过那个噩梦。

    在场三人,都曾经去过那个噩梦。那正是神婆的女儿的噩梦。

    按照他们对于那个噩梦的猜测,神婆甚至应该是那家游戏公司的员工……等等?

    神婆是那家游戏公司的员工?

    沈云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从那家游戏公司出发,他又想到了那份游戏策划案。

    他们其实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神婆曾经在地球上的身份。她使用了一张道具卡,而这张道具卡的“代价”彻底改变了她。

    此外,他们去过的那个噩梦是她的女儿的噩梦,所以他们不知不觉就忽略了神婆在这个噩梦中的重要地位。他们关注着她的女儿,却没怎么关注神婆。

    严格来,当时与神婆同行的任务者,对于神婆究竟是不是那个女孩的母亲的问题,仍旧有些迟疑不定。神婆这个人实在是太疯疯癫癫、难以沟通了。

    他们其实获得了种种关于神婆过往的线索,比如,她居然让年幼的女儿独自待在某一层楼里;又比如,她无数次用神神叨叨的话语暗示、提醒着其他任务者。

    换言之,从这些线索来看,以前的神婆应该是一个理智、冷酷、聪明的女人。只不过她的那种神经兮兮,掩盖了她所有的过往。

    于是他们也忘记了,神婆其实和游戏公司有着直接的联系。再往后,他们忙于研究末日、研究噩梦、研究窄楼、研究灰雾,然后,就再也没有想到这条线索。

    ……但是,那栋办公楼里发生的事情,是以神婆和她的女儿为原型创造出来的游戏。

    这一点又无意中被她的女儿记下,并且复刻到了她的噩梦中……不,严格来,他们其实也不知道,那名扮演者究竟是不是那个困在办公楼里的女孩。

    或许那只是一个扮演者,或许她迷失在了这个女孩的噩梦中。或许……或许神婆也是如此?或许神婆只是代入了那个游戏中的母亲的身份,就如同那栋办公楼里的其他女人一样。

    或许她们在本质上并不是这对母女,只不过她们共同沉沦于某个噩梦之中。

    ……但是演员的身份,并不影响剧本。况且他们确信,这个剧本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也就是,的确有一对母女。母亲是游戏公司的职员,她的同事以她和她的女儿为原型,创造了一个末日中女儿寻找母亲的游戏。

    沈云聚再一次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古怪。

    那栋办公楼,窄楼。游戏,游戏。就好像是一种莫名的暗示。现实与虚幻、真相与面具。

    发生在一栋楼里的游戏……世界上最亲近的人……窄楼的人工智能是用来保护窄楼中的幸存者的……

    两份游戏策划案。

    他突然想到,当他在徐北尽的噩梦中,再一次出现在那个办公楼场景的时候,当他发现那份游戏策划案的时候,那其实压根就没有提到什么“楼”。

    那份游戏策划只是,让人们去调查发生在末日中的惨案,但其实并没有涉及到游戏场景、画面的问题。那更多地偏重在这个游戏的游戏性、玩法上。

    ……而“楼”,那属于女孩的那个噩梦,属于那对母女的游戏。母亲抛下了女儿,而女儿在一栋楼里,在末日里,寻找她的母亲;而女孩呆的那层楼本身,就是母亲对女孩的保护。

    “楼层”,意味着“保护”。

    窄楼的每一层都是安全的,都位于人工智能的保护之下;除非去往噩梦,去往那些被末日覆盖的阴霾之下。

    沈云聚恍神了片刻,好像情绪的波动也让他的思维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

    电梯平稳地上升着。看起来这个时间点的电力仍旧有着些许的保障,只不过这样的保障不知道能够持续到什么时候。

    沈云聚突然开口:“神婆。”

    神婆应了一声,目光茫然地看着她。

    沈云聚看着这个一直神神叨叨的女人,她在他们的团队中并没有什么存在感,他们总是将她看做是吉祥物一样的存在。

    牧嘉实也奇怪地看过来,不知道沈云聚要问她什么,不过他安静地等待着。

    沈云聚:“你还记得你的过去吗?你在地球上的……记忆?”

    神婆诧异地看着他,不知道沈云聚为什么会提及这一点。

    她露出了虚幻的笑容:“我记得。我记得我的女儿。”

    “不。”沈云聚断了神婆的话,他发现自从那个噩梦之后,神婆就一直嘀咕着她的女儿。但是,那真的就是神婆的女儿吗?

    或许是的,但是为什么……直到那个时候,神婆才想起她有个女儿呢?

    即便她已经失去了她的记忆,但是,她的女儿总应该在末日前好几年就已经出生了吧?那才能是那个女孩的模样。

    沈云聚:“你的女儿,在窄楼中,是一个成年女人的体型。”

    神婆茫然地望着他。

    牧嘉实皱着眉,似乎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沈云聚:“你确定那真的是你的女儿吗?”

    神婆有些错愕:“我确定!我当然确定!我确实有个女儿……”

    “那那名扮演者就是你的女儿吗?”

    神婆面色彷徨。

    牧嘉实:“你究竟想问什么?”

    沈云聚深吸一口气:“我想问的是……抱歉,我刚才有点钻牛角尖了。我真正想问的是——如果你是那个女孩的母亲,那么,你是那个游戏公司的职员吗?”

    牧嘉实和神婆同时怔住了。

    “游戏公司!”牧嘉实不可思议地低声喃喃,“我完全忘记了……”

    牧嘉实本人曾经进入过那个女孩的噩梦,但是当时他也没有真的了解到这个噩梦的真相,尤其是关于9楼以下的游戏公司的部分。

    关于这部分的真相,是绯和巫见在噩梦结束之后告诉他的。至于神婆的事情,绯和巫见也并没有仔细,而牧嘉实也没有深想。

    此后他也听闻了神婆和她的女儿的事情,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一切联系起来……准确来,这一切都经历得太快了,他们接受了过多的信息,于是他们很难在短短的时间内,把所有的细节都想清楚。

    比如,时至今日,牧嘉实都没有和苏恩雅聊过,关于她的噩梦的真结局。理论上讲,这个噩梦必然是有一个真结局的,但是他们都很忙,忙着了解末日、解决噩梦。

    拖来拖去,牧嘉实就完全忘了这件事情。

    他们都知道神婆和她的女儿的事情,知道当初神婆抛下了她的女儿,让她的女儿独自一个人待在某一个空旷的楼层里。他们也知道,神婆好不容易才和她的女儿相聚。

    ……但是神婆的女儿从来也没有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于是,尽管知道,但是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位扮演者的存在。

    况且,就算知道了她们的关系,也仅仅只是局限于这对母女曾经经历过的事情,而并不是……并不是,关于游戏公司的那一部分。

    在这一刻,当沈云聚提及神婆与游戏公司的关联的时候,牧嘉实才恍然大悟,骤然看向神婆。

    神婆茫然了片刻。

    在她开口答话之前,电梯门先开了。

    神婆仍旧在思索、在回忆。她的脸上逐渐露出了一种微妙的表情。

    “你想起了什么?”沈云聚焦虑地问,“是这样吗?”

    牧嘉实看了沈云聚一眼,再一次确认这名“僵尸”在这间医院里,似乎有着过于强烈和明显的情绪波动。

    不过牧嘉实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有指出这一点。这种强烈的情绪波动似乎是利大于弊,起码此刻是这样。活跃的思维让沈云聚在看到电梯的那一刻,回忆起了曾经在办公楼的那个噩梦中经历的事情。

    同样,也回忆起了神婆身上的疑点。

    在这个时候,他们仍旧需要前往他们的目的地。他们看向走廊上的地图指示。第三手术室在走廊的尽头,倒数第二个房间。

    走廊显得十分阴森,地上有一种返潮带来的阴冷与潮腻。踩在上面的感觉,又一次令神婆想到了血泊。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干涩的情绪:“是的……是的,我是。”

    沈云聚迫不及待地问:“你想起来了?”

    神婆回答:“游戏公司……那并不是一家,享誉全球的游戏公司。规模中等,但是创始人很有眼光,很久之前就把那栋办公楼买下来了。

    “所以,我们在那家公司的工作都非常清闲……没有事业心。我们只是做着我们想做的游戏,而公司的建立者与创始人也同意我们的做法。”

    他们的鞋子踩在滑腻腻的地面上,差一点让牧嘉实滑倒。他撑住了墙壁,这才避免自己出糗。他专注地听着神婆的话,在这种地方,神婆的声音几乎出现了回声。

    牧嘉实在不经意间颤抖了一下。但是他自己也没有在意,只是仍旧听着神婆的话。

    “……所以我们有很多……很多的游戏方案。很多的想法和点子,有些想法我们会实现,有些并不会。但是每一名游戏策划,都会有一个厚厚的方案本。

    “有的时候我们做一个游戏,会把这些方案拿出来,一一审视,然后融合到一起。我们做出过一些成功的游戏,不管是商业性还是本身的游戏价值,我们都曾经成功过。

    “……也失败过。失败总是难以避免。后来一段时间,我们似乎……似乎,迷失了,似乎开始……疯了一样……”

    沈云聚:“那是疯狂蔓延之后吗?”

    神婆茫然了片刻:“或许是吧。”

    他们三人沉默了片刻。

    单从神婆的这些描述中,他们其实无法得知任何有用的信息。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除了……除了一件事情。

    沈云聚问:“你,这个游戏公司的人,习惯性把不同的点子融合到一起?”

    “你的意思是……”牧嘉实突然反应过来,“楼?还有噩梦、末日?”

    沈云聚点了点头,又摇头:“不,不止。还有人工智能,幸存者和保护者……起码有四个点子。”

    末日中的母女分散,同样可以指向发生在末日中的种种惨案;从一个人的噩梦,探索末日的真相,消解末日的阴霾;一栋楼中的安全楼层;末日后幸存者的保护者……

    沈云聚已经发现了这四个不同的要素。

    一个杂糅着种种元素的游戏。

    “所以我们来到了最后一个元素。”牧嘉实带着一种极端的冷静,,“人工智能,保护者。”

    他们的脚步停在第三手术室的门外。

    随后,牧嘉实抬手敲了敲门。

    “我有点搞不明白,他们提到这四种游戏的元素,是什么意思?”

    直播间里,随着牧嘉实、沈云聚和神婆的对话进行,观众们逐渐开始不太理解了。

    之前那个女孩的噩梦,徐北尽同样做了直播,因此,观众们倒是能够理解到这一步,也能明白这三人究竟在聊些什么。

    但是……接下来他们就不太明白了。

    “……呃,我感觉他们的意思就好像在,那个噩梦中的那家游戏公司,就是这个游戏的制作方?”

    “!!原来我没理解错啊!”

    “可惜这游戏不给我们玩,也没法知道游戏制作者到底是谁。我觉得做得还是挺精美的耶。”

    “如果这个游戏真的就是那家游戏公司制作的,那那个女孩的噩梦,不就像是一个彩蛋吗?嵌入了这家游戏公司的一部分背景和元素?”

    “可惜他们当时没能去9楼以下看看啊……遗憾。”

    “遗憾+1”

    “等等,我觉得照他们这个意思,不仅仅是那个噩梦里有这家游戏公司的身影,他们在终极噩梦中的行动,其实也隐隐有在和游戏公司的设定相呼应?”

    “你指的是,游戏公司提前留下了关于终极噩梦的线索和提示?”

    “emm官方作弊?”

    “等等等等,有点乱,让我理理。”

    “坐等推理大佬!”

    “……理完了。我的想法是这样的。

    “我们现在面临的情况,就像是一个套娃。这个游戏的确是那家游戏公司制作的,而游戏公司同样也把自己放进了这个游戏中,作为一种……呃,彩蛋?提示线索?

    “游戏里也有一个参照着现实中游戏公司形象,建立起来的游戏公司。

    “而神婆在这个游戏中的身份,或者,在游戏设定中的身份,就曾经是这家游戏中的游戏公司的员工,所以她才会了解关于游戏公司的事情。

    “在某种意义上,就好像她完成了那个女孩的噩梦中的特殊任务,所以获得了一些特殊的信息,信息的内容就是与这家游戏公司有关的。

    “……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明白这一点。这就是一个套娃,局中局、梦中梦,游戏中的游戏。

    “我们可以把这个游戏当成一个真实的世界,而游戏公司就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造物主在制造这个世界的时候,把自己的形象也投影了进去……这样或许好理解多了。

    “然后就是,关于游戏的结局。游戏公司的一切做法,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指向结局,为了让玩家们通关,完整地享受一遍游戏流程。

    “所以游戏中的‘造物主’,并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一定会有着关于终极噩梦的线索与暗示出现。况且这是一个解谜类的游戏,任何元素的出现,都不是无缘无故的。

    “那么下一步就是,线索究竟是什么?

    “从神婆的话中我们可以注意到,这家游戏公司制作游戏的风格是,他们会把不同元素都融合到一起。这是这个游戏背景故事中的游戏公司的习惯,也同样是现实中那家游戏公司的习惯。

    “换言之,这个名为《逃出生天》的游戏,就融合了不同的方案。

    “他们可能想要制作一个末日类的游戏,于是就开始围绕末日这个方案,开始寻找他们曾经的灵感和想法。

    “比如,那家游戏公司的一个策划曾经想到某个末日中母女分别,女儿去寻找母亲的点子,于是他们就把这个背景设定幻化进这个游戏的某个噩梦中。并且他以此为基础,衍生出了无数关于末日中,人类不同经历的想法。

    “又比如,某个策划有过一个关于人工智能的脑洞,人类开发了人工智能,但最终与他们的造物走向了对立……于是他们就把这一点同样放进了这个游戏的结局之中。

    “再比如,某个策划曾经想过,如果末日来了,那么肯定会有人死得不明不白,或许我们可以去调查这其中的是非曲直……然后,这就构成了噩梦。

    “甚至,可能有某个策划,想到过关于末日后,人类建立了避难所,在强大却专横的保护者的管理之下,他们的生活安全却越发的枯燥与死寂,可能还发生了种种冲突,最终导致避难所的垮台。

    “……或许就是这四个想法的集合,甚至还有更多,最终演变成了《逃出生天》这个游戏。”

    “!!推理大佬得妙啊!”

    “有道理有道理,这就是点子的集合吗?”

    “……就算知道了这家游戏公司的习惯,也知道了这个游戏是如何制作的,但是我还是不明白,这和玩家们出这个游戏的结局有什么关系?”

    “在这一点上我也不能确定。不过我也的确有一些想法。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是,人工智能等于保护者,对吧?但是不同的点子融合在一起之后,必然会有相互冲突和改进的过程。

    “在保护者的那个设定中,保护者必然是人类,并且是人类的统治集团。或许其中还会有什么权利倾轧、腐败的过程。但是现在却换成了人工智能。

    “而后者必然是古板和机械的,是绝对公平而不是看重利益。因此,是什么导致窄楼的管理者与人类发生冲突?

    “在设定上,这个问题的答案就需要调整,并且演变成了之前北北和我们过的答案——人工智能需要维护窄楼的安全,所以把那些疯狂的人都驱逐出去,由此导致了它与其他幸存者的冲突。

    “而这个矛盾也就变成了,人工智能无法理解人类之间的情感纽带,因此到最后,他们是必然会发生冲突的。

    “但是……这就导致了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

    “既然人工智能不懂感情,那么,为什么它会拥有噩梦?”

    “!我靠!我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对啊!它就是人工智能啊!不可能会做梦的吧?末日对它来也算不上什么噩梦啊?”

    “或许只是游戏需要?”

    “……我觉得,不只是游戏需要吧?按照刚才推理大佬的,这个游戏是解谜类的游戏,所以任何事情都不是无缘无故的。”

    “游戏公司把自己的形象也放进这个游戏,就是为了暗示,这个游戏本身是一个缝合怪?然后这其中肯定会有自相矛盾的地方……”

    “就像之前的谢霁和柯绪……?一体两面?”

    “……缝合怪?”

    “你不是在暗示……”

    “……窄楼的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怎么会是缝合怪?”

    “但是它却拥有着只有人类才会拥有的噩梦啊!拥有害怕这种情绪,才可能做噩梦吧?那人工智能怎么会拥有人类的情感呢?!”

    “……因为它其实是人类?”

    “不,不可能。这个游戏设定上就是,人工智能就是这座窄楼的管理者,就是因为它是人工智能,所以它才可以毫不犹豫地把那些疯子扔出去,不然你觉得正常的人类能忍心做出这种事情吗?”

    “就算会做,我觉得在其他人类幸存者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它也不会是这种反应。”

    “……所以它兼具了人工智能的冷酷和人类的情感??”

    “我开始狂问号。”

    “什么意思?这怎么可能?!”

    “虽然但是……你们还记得,刚才牧嘉实,这家医院在做什么研究吗?”

    “大脑……我是……”

    换脑。

    这个词似乎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出现。

    ……一个人类的大脑,被用在了人工智能的身上吗?

    他们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包括徐北尽。

    他怔怔地想着这个问题,心中突然涌现出了巨大的惊愕。

    不,这并不是他曾经的经历。在地球上,在现实中,当然也从未出现什么人工智能、什么窄楼、什么避难所。从来没有过。

    他当然也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大脑手术,从未有过。

    ……但这是这个游戏里的设定吗?

    从一开始,窄楼的管理者,窄楼的人工智能,就不仅仅只是单纯的人工智能?它一体两面,不仅仅拥有人工智能的冰冷程序,也同样拥有着人类大脑的情绪波动?

    ……所以,才会有一个人类玩家,一个人类扮演者,成为窄楼的人工智能,成为NE?!

    所以这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bug?!这就是这个游戏的设定吗?注定会有一个人成为……注定会有一个人,知道真相?

    这是这个游戏的设计者——人类设计者,给他的同胞们留下的求生之路吗?!

    徐北尽万分惊愕。

    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他一直以为他成为NE,就是游戏出错了,是一个特殊的bug。

    因为窄楼的人工智能同样属于窄楼,同样是窄楼居民,同样拥有着噩梦,所以被默认为是可以被扮演的,所以他才会,幸运地或者不幸地,成为NE。

    但是现在,情况似乎并不是这样的。他并不是因为一个bug……这是,他们的同胞给他们留下的生路。

    一时间,徐北尽的心中百感交集。

    他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其实他已经隐隐意识到,他从NE那边获得的信息似乎有一些问题。

    之前他和林檎一起寻找数据端口的时候,如果不是林檎问了一句新老玩家的问题,那么他还没有意识到,那个端口不仅仅只是新玩家登陆,也同样是老玩家登陆。

    这不能完全是信息的谬误,更像是……他从NE那里获得的信息,或者他大脑中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那都已经是这个游戏最早时候的样子,而并不是最新的版本。

    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游戏更新了这么多个版本,肯定有新的元素添加进来,尤其是关于这个游戏的结局部分。

    或许在一开始,这个游戏的结局线还没有被彻底完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这是一个联机网络游戏,很有可能那些玩家还没有探索到、进展到的剧情,是正在制作中的。

    而徐北尽也恰恰是在这个时刻进入了游戏。他只是了解了当时那个时刻,这个游戏的模样。或许在之后漫长的时间里,这个游戏已经添加了更多的元素。

    徐北尽知道很多,但是他同样也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

    终极噩梦……他知道终极噩梦的开启办法,知道终极噩梦的一些解决办法,但是,那很有可能是在游戏更新之前的。

    而谁知道游戏更新了这么多次,他知道的信息是否会发生更改?

    在这一刻,徐北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一直认为NE将它的权限交给自己,是否有点过于放心了,就算它认为他也是人工智能,但是NE总该清楚地知道徐北尽的立场吧?

    ne不可能这么傻。

    而现在徐北尽知道了,NE或许一早就知道,他的信息已经落伍了、已经没用了……或许绝大部分都是有用的,但是必然有一部分,有一部分,徐北尽错算了。

    所以NE当然会放心。它知道徐北尽掌握的信息是错误的。

    ……如果任务者与扮演者真的听从徐北尽的话,在终极噩梦中只是保持自我与理智,其余的什么都不做,那么,他们还能够成功吗?

    徐北尽深想一下,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他过于相信他从NE那边获得的信息了。但是那些信息,完全是由NE掌控的。

    既然NE知道徐北尽掌握了这么多信息,那么,在这么多年里,以这位游戏主脑的理智与冷酷来看,难道它不会提前对这个隐患做出防备吗?

    所以……幸亏他的同伴十分坚持,并且努力去把握自己的命运。

    徐北尽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一切,但是他们也要去做他们能做到的一切——比如,解决这个他们正处在的噩梦。

    而徐北尽……

    他思索了片刻,突然看向了林檎。

    林檎疑惑地看他。

    徐北尽被直播间观众们的分析提示到了。他获得的信息是有问题的、是落后的,没有更新的。即便他有更新日志,但是在更新日志上,信息都是简略的,那只是一些线索而非具体的内容。

    真正更新了什么内容,具体的更新是什么,只有NE才知道。

    况且他们现在也没有那个时间去查阅更新日志了。

    徐北尽望着林檎,缓缓:“数据端口……”

    “怎么了?”林檎奇怪地问,“你不是已经全部找到了吗?”

    “不……我怀疑……”徐北尽想了片刻,然后改口,“不,我确定,我们找到的数据端口有问题,或者,我们还没有找到全部的数据端口。”

    林檎诧异地:“那还会有什么端口?”

    “登录、登出、更新、管理……”徐北尽喃喃着他们找到的四个数据端口,“肯定,还有什么……有什么东西,是我们忽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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