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夜色如墨,天空的一抹红似一滩血水不断蔓延,四周疾风骤起,呼呼作响。
沈水用尽全身的力气驱动着那枚白色的珠子不断想要突破顾念兹的法阵,法阵和那枚珠子激起的火花四溅,刺耳的声音夹杂在风声中依旧刺耳无比。
陈允安和御白处交手的同时还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焦灼的目光偶一落在法阵之中的人身上又匆匆转头全力应对御白处。
法阵之中的人浑身是血,原来一身白净素雅的长衫已经被血水染红,被划破的衣服碎片在风中凌乱着。
他微垂着头,脸上的血水往下滑落从他的下巴滴落在地,在他身前开出一朵凄惨的红色花朵。
沈水细细看着,心里越发觉得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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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一厘的目光慢慢下移,最终和那盏独眼灯笼对视。
独眼灯笼似乎没有预料到会接触到陈一厘的目光,惊慌失措了一瞬,眼珠子不断乱转,而后很快恢复正常。
这个人……真的是!
收回目光,陈一厘了然的抿了一下嘴唇大步跟上了顾念兹的步伐。
他现在没有算揭穿顾念兹,只是默默跟着,一路上都静悄悄的。
待穿过一片静谧的黑暗,光亮乍现的时候陈一厘已经发现他们走到了一片鲜红的彼岸花盛开的地方。
他转过头,在不远处看见一个巨大的灶台,暗红色的砖块有顺序的高高堆砌起,在墙外几个空洞内还吐出了活蹦乱跳的火舌贪婪得舔舐着墙壁。
在这个巨大的灶台上还放着一口巨大无比的黑色锅,里面透明无色的汤汁滚烫,热气腾腾,白雾缭绕。
陈一厘动动鼻翼轻嗅一下,却是什么也没有闻到。
彼岸花种植在道路的两边,一片连接着一片。
在另外一边,陈一厘看见白色的魂灵接过凭空出现的一碗汤汁,然后仰头喝下去。
每只魂灵在端起这碗汤汁的时候表情各异,但最终都将这碗汤汁倒入了自己的口中。
和顾念兹走了没多久,前方便出现了一间简陋的草房。
黄草耷拉在房顶,像是修剪过头的黄发,狭的田字格窗户透露出红光,陈一厘看见一道黑影晃过。
咯吱——
“大人?”
刺耳的开门声响起,孟婆推门而出,在看见顾念兹的时候目光多有不解。
“您为何来此?”
听闻顾念兹爬出地狱不久,没想到人此刻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孟婆轻声问着,由上到下量了顾念兹一遍,见到人身上没有一分一毫的伤不由大惊。
自她做了孟婆以来,顾念兹是第一个从地狱爬出来完全没有一丝伤的人,虽然前两次爬上来受了不的伤,但这第三次似乎已经超脱了。
顾念兹很是客气地点头面露和善的微笑,“想借孟婆的屋子藏一下东西,可以吗?”
孟婆这里地府的人百年不会来一次,因为孟婆不喜欢被扰所以没人喜欢来接受一份孟婆汤的洗礼。
但顾念兹不一样,因为孟婆难得百年以来见过这么一个性子温和的公子,长相还极佳,所以对待顾念兹总是宽容得很多。
但这只是在刚认识顾念兹时候的印象而已,在见识到这笑面虎的内在后,孟婆只抱着避开再避开的态度,没想到现在人直接找上了她。
“呃……请大人容我多问一句,为什么要借用我的屋?”
“还有,大人要藏什么东西?”
最后一个问题,孟婆问得十分心翼翼。
顾念兹倒也没想隐瞒,伸出手的时候阴阳薄便毫无隐藏的裸露在了孟婆眼前。
“把於浦大人的阴阳薄给偷了过来……”
着,他眼睛里泛起了点调皮的笑意。
“现在他抓得紧。”
孟婆一看见那手上的蓝册子顿觉得双腿发麻,手中的拐杖从手里掉落,一下子跌倒在地。
“大人!这……”使不得!
顾念兹没让她把话完,眼睛下垂笑意甚浓道:“怎么样?”
他的语气含笑加重了几分,一字一句听似温和,却有着直白的威胁感。
孟婆猛地了个寒碜,然后抬头看向他,为难地沉默了几秒无奈了点了两下头。
顾念兹满意地歪了一下脑袋,走到了孟婆身后推开了那脆弱的木门。
陈一厘看见木房四周漂浮着的咒文,从白一下子变成了深幽的红色,不断围绕着这间屋。
陈一厘算是明白,顾念兹为什么会将阴阳薄放在这间木屋里了。
屋的地面很坚硬,地下的咒力极强,一片以外没有生长彼岸花。
这是被洗刷的回忆交织的咒力,被禁锢在这片地面上,断绝了与外界可以接触的一切,也就是跳到了另外一个空间之内。
将阴阳薄放在这里是个好办法,於浦和御白处两人无论怎么设阵查找都不会接触到这里,虽然会想到孟婆的府邸但他们来了这里也不会想到阴阳薄会被淹没在一片回忆之中。
陈一厘绕过还跪在地上的孟婆跟着顾念兹走进屋,可当他开门进去后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屋里只有一张古老的木桌,桌上只有一盏油灯,火花突然闪了一下,陈一厘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走进这盏火光乱跳得油灯,陈一厘低下头细细量了一番。
这屋子好空,就只有这一盏油灯。
顾念兹端坐在陈一厘的面前,看着他谨慎的靠近着那盏油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着。
陈一厘并看不见他,只认为有什么机关藏在这盏蜡烛中,所以一直很认真地看着。
因为一下穿梭在巫悯山,一下子又来到地府,再又运法过多,他的精力已经有些跟不上了,所以脸色发白。
红光在他发白的脸上,粉白的嘴唇也因此变得红润了些。
顾念兹撑着脑袋看着他,目光柔和不已。
陈一厘两只清明发亮的眼眨了眨,还在看着那盏油灯。
完美的轮廓被烛光衬托得有些模糊,挺直的鼻梁更加立体起来,眉眼间英气不减。
顾念兹近乎痴迷的看着他,待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伸向了他。
骨节分明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之中,欲前又不前。
最终,顾念兹心有不甘地撇了一下嘴放下了手。
陈一厘看着眼前油灯,眨了几次眼睛,他终于看见了一道白色的虚影。
虚影正撑在他的前面,似乎正静静地看着他。
陈一厘连忙眨了几次眼睛,急切地伸手去触碰。
而他的手猝不及防地穿过了那道虚影,这让陈一厘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将手收回来,他坐在木桌旁的长椅上,胳膊放在了木桌之上。
他现在处于一段心境之中,这里会重复以前发生的事,如果顾念兹如他所想那般来到了这个心境,那么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顾念兹撑着脑袋悠然地看着陈一厘不断敲击着木桌上的手,一下快一下慢,和他的思绪同步齐飞。
没过多久,他转过身站了起来。
走到木屋的墙壁前,他抬头慢慢地看着浮动于墙壁上的咒文。
墙壁上的符文还没有变化,一片昏暗之中浮现的是白色的符文,这些符文清秀俊逸,带着一股不肯外露的内敛。
若字如其人的话,写出这段符文的人会是一个沉静内敛的人。
陈一厘只见满壁漆黑,压根就没有看见墙上的字迹,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盏静谧燃烧的油灯。
嗒——嗒——嗒——
嗒嗒嗒嗒嗒嗒……
顾念兹听见身后人敲桌子的声音频率越来越高,感受到陈一厘已经流逝殆尽的耐心不由得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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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允安最终在这纠缠中败下阵来,那是因为御白处已经失去耐心和他纠缠了,也不在顾忌他是个人类的事,直接反手一掌将他拍出了百里之外。
加快脚步来到法阵外,他和沈水一样皱着眉头看着盘腿坐在法阵中间的人。
“沈大人,我觉得有些奇怪。”
没过多久,御白处便道。
盘腿坐在法阵中间的人血水已经漫过了法阵,而法阵还没有被触动,尽管有着珠子在这里,但以顾念兹的能力可直接破了这珠子直接驱动法阵的。
血水弥漫过的地方,携枝藤从中生长了出来,枝叶繁茂,藤蔓细长。
沈水看向法阵之中的人,又低头看那残忍无比不断流淌的血水。
血水,是幽红色的。
“顾大人的魂息是幽红色的,这些血水应该是他魂息化的。”
御白处为了验证自己的话走近法阵,他蹲下身看着满地的血水。
“不用看了。”
听见沈水这么一,御白处停下了手。
躺在地上的陈允安一时间停滞了呼吸,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就要跳了出来。
沈水双手环抱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陈允安,面色凝重,眼中含着厉气。
“真的顾念兹现在是不是在地府?”
陈允安嗤笑一声,抬手一把将嘴角的血水抹去道:“顾大人不是那位快死的人吗?”
他看了眼法阵,瞪向沈水。
知道这已经被识破,陈允安还是不愿意屈服。
沈水表情冷了下来,周围的压强非常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