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随着时间的流逝,陈一厘越发感到不安,在他脆弱无比的脖子上似乎正有一双手掐着他,这让他难以呼吸。
最终,他从长椅上一下子坐了起来。
听见响动,顾念兹转身看着陈一厘匆忙跑出屋,眸光流转了一下。
他猜想是陈一厘此刻想到了些什么,所以才往外跑。不过,现在无论陈一厘想到什么都已经为时已晚了,
将目光重新移回到墙壁上的文字,顾念兹将手探入其中。
墙壁上的文字顿时飞散,墙壁像是一片融化了的黑色泥浆,弱弱的将顾念兹的手吞噬在了其中。
待顾念兹再伸出手,他的手上多了一本蓝色的册子,这就是一直丢失的阴阳薄。
他走到桌前将阴阳薄摊在了桌子上,手中多了一支精致的毛笔。
又变幻出一个的碟子,顾念兹拿出一把刀面无表情地朝着自己的手心划去,鲜艳的魂血从他手心流淌至碟子中。
他将阴阳薄偷了出来,能瞒得了地府上下的人却瞒不了屋外的那片苍穹。似乎是为了威胁他,上天让人间人类的死亡率在不断攀升。期间,他多翻阻止都没有用。
可他并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他一定要让陈一厘活下去。
拿起毛笔,顾念兹伸向盛满血水的碟子之中,沾了沾。
笔端的白毛很快被染红,从血液中抬起,血水还顺着笔端流下。
顾念兹抬眸看向阴阳薄上的字,不断寻找着陈一厘这三个字。
上天注定陈一厘是要坠入轮回道的,陈一厘的名字在阴阳薄上正在逐渐变淡褪色,不仔细去看已经找不到了。
顾念兹拼命的记住陈一厘名字所在的位置,手指也挪到了名字的位置。
陈一厘这三个字基本上已经消失了,白色的纸页上就只有这一处空白,好像被挖空了一样。
手搭在阴阳薄上,顾念兹起笔快速写下了陈一厘的名字。
写完这三个字,没一会儿的功夫又消失了,消失的地方逐渐空白。
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顾念兹索性坐在了长椅上,不断起笔书写着陈一厘的名字,势必要将陈一厘这三个字写入阴阳薄之中。
碟子内的血用光了,他便继续放血,丝毫没有怜惜自己分毫。
从将阴阳薄盗出来,他重复这个行为已经上千次了。
陈一厘跑出屋很快看见了抱着拐杖坐在彼岸花旁的孟婆,她浑浊的双眼不时为难地看向自己的屋,然后重重叹了口气又转回头。
陈一厘伸手去摘彼岸花,手一直穿过花叶,气得他一咬牙,死马当活马医直接咬破了自己的食指让自己手上沾满了鲜血。
这一次,彼岸花终于被他摘到了手中。
他快速掏出兜里的黄纸,在上面写了符文又将彼岸花夹在其中,便念了个法决将这符文直接烧毁。
这样做能告知到御白处自己现在所处的地点,但最大的问题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突破这个心境。
他现在看不见顾念兹,只能做自己现在可以想到的办法。
做完这件事,他走到了孟婆身旁,想找到一下有用的信息。
他现在要必须要找到顾念兹的心脏。
然后他注意到,孟婆的手中正端着一个黑色的酒坛子。
孟婆将目光从屋收回后便一直心神不宁,她不明白为什么顾念兹能为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对于这样的行为她甚至开始怀疑顾念兹作为人类的基本情绪和复杂的感情波动没有被彻底去除。
于是她掏出了顾念兹交到她手中代为保管的一颗心,想再仔细端详一番。
陈一厘趁此刻赶紧蹲下身跟着看了起来,然后他傻眼了。
他有看见过顾念兹的心脏,那被顾念兹从胸口挖出来的东西,带着血原本是鲜活的,跳动的。
眼前的这颗心脏已经干枯,皱在了一块儿,与其是心脏不如是一块漆黑斑驳的石头。
孟婆看见这个东西也是神色大变,他的手猛得一抖,手中的东西掉落在地,一下子湮灭成灰散去。
陈一厘不由得深吸了口气,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摆,全身都在发着抖。
这颗心是假的!
那顾念兹从头到尾就一直在算计着让他活下去,不是他没有心就不听任何人言语,而是就算他有心也亦是如此!
慌了一瞬,他感觉转身跑进了屋内。
他看见的,依旧是一站孤零零的桌子和渺的油灯。
只见他面色冷然的从兜里拿出了一把匕首,干脆利落地将刀鞘扯下,然后将利刃架在了他秀颀且脆弱的脖子上。
顾念兹顿时停下手中的动作,怔然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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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陈一厘送来的信息,御白处颇为难受得舔了舔后槽牙。
“顾大人……他已经在地府了,一厘他被困在了心境之中。”
他是万万没想到顾念兹可以分两个地方进行,而他只将目光放在了巫悯山这边。
惆怅着,他转头看向了已经完成的法阵。
在法阵中间的人被金黄的携枝藤包围着,而他浑身血红,就像携枝藤的花蕊。
沈水和他都不能破开这个法阵的屏障,没办法御白处决定先去找陈一厘。
现在顾念兹已经是万事俱备的状态了,轮回道的道路也掌握在他的手上,待昏暗的天空被染红,那么,他就可以跳入其中了。
陈一厘的是死是活对他们来已经无所谓了,因为从刚一开始,陈一厘就被顾念兹圈在了计划之中了。
当看见陈允安的时候,御白处迟钝的记忆才堪堪回想起来,顾念兹除了这一回他最近爬出地狱的时候,似乎是二十一年前。
按照陈一厘的年龄推算,这老家伙早在人出生的时候就开始算盘了。
刚开始的一切试探,全是在装蒜啊!
一巴掌拍在牛背上,御白处满是懊恼。
运法飞快进入心境,御白处很快来到了陈一厘得屋,从牛背上爬下来他推门而入,只见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陈一厘。
“……”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转头看见了捏着毛笔,满头大汗在阴阳薄上写字的顾念兹。
好家伙!一直被耍的团团转的竟是自己!?
想到他还拜托顾念兹帮自己找阴阳薄这件事,御白处更加得感到愤懑了。
陈一厘看不见顾念兹,是因为顾念兹运用了地府通用遮掩法术,换做其他人可能看不见,偏偏御白处眼睛特殊就这么看见了。
虽然顾念兹满头大汗,但风度不减他轻笑着抬头看了御白处一眼,算是过招呼了。
御白处内心第一想法是大步走上前,狠狠扇眼前的这个笑面虎一巴掌。可是他不能动,从一踏进这间屋他就动不了。
原先他还纳闷为什么陈一厘举着匕首迟迟不肯下手,现在他终于明了了。
陈一厘动不了,他握着匕首的手完全动不了。
他知道顾念兹现在正站在自己的面前,他阻止不了他。
顾念兹的目光落在陈一厘的身上,看着他眼眶逐渐通红,发亮的泪珠正噙在他的眼中。
最后落笔,阴阳薄上的名字没有再消失,鲜红的血液让这个名字很是鲜明。
他走到陈一厘的身前,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将陈一厘手中的匕首拿了下来,将遮掩的法术给撤了。
“别哭。”
他轻声道,抬手放在了陈一厘柔软的头发上,温和的揉了揉。
当看见顾念兹的那一刹那,陈一厘感到害怕了,这种害怕他从到大第一次体会到,像是无尽冷然的深渊里的一只手违背着他的意愿不停将他往下拉。
顾念兹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十分惨白,漆黑的眸光黯淡了下去,满身的病态无助。
陈一厘终是忍不住了,眼中的泪水滑落。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这样做,可这个世间就只有你陈一厘一个,我也只要你一个。”
顾念兹宽大的手掌慢慢移到陈一厘的脸庞,将他脸上的泪水轻轻抹去。
御白处在一旁眼角跳了跳,“你有想过这样做,你人没了而让陈一厘一个人活着,这不是在惩罚他吗?”
顾念兹挑了一下眉,看向御白处,他眯笑起了眼,笑容意味深长。
御白处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然后轻咳了一声。
“当初……段大人跳下去的时候,可没管我一个人会怎么样呢。”
他不痛不痒道,然后一挥衣袖将御白处扔了出去。
陈一厘手指动了动,反应过来后,他后退了几步。
“你……没必要这样做……”
他哽咽道,感觉自己的咽喉都是沙哑的。
当目光落在顾念兹满手的鲜血,当看见阴阳薄上的字迹……陈一厘百感交集,痛苦不断在他的心头攀升。
将陈一厘揽入怀中,顾念兹闭上双眼感受着怀中的这个瑟瑟发抖的人。
他觉得自己向来宽容,可唯独段云长跳下轮回道的那件事让他无论怎么样都忘不掉。
当初好的一起想办法,段云长想出来的办法却是义无反顾地代替他跳下轮回道。
那般决绝的态度,他无法忘记难以释怀。
动了动嘴唇,他将陈一厘抱得更紧了。
他的手掌感受到陈一厘清瘦的身子,他的鼻尖是淡淡的香味。
但到底,他还是无法让陈一厘难过成这样,对待这个他一心一意想守护的人他的心比棉花还要柔软。
“一厘,我会回来的。”
“分别的日子我无法估计,但我希望你过好每一个人生,我可能会在明天来找你,也可能在明年会来找你,或者又是经历一个奇妙的轮回来找你……”
“可能会晚点,但我一定会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