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太大，若这些人被藏起来，并不好找。不过，让他们轻轻松松混迹洛阳搞事也不符合狄府的作风。

    女皇诞辰将至，这些人在洛阳就好比一个□□。最后狄仁杰拍案定下了惊鸟之策，上奏女皇后，决定封锁七门，只留下洛阳北门以供出入。

    衙役们带着夏祈音所绘被陆沉怀疑是沙盗驭风者的画像，一个个坊市搜查过去。过了两日，一起剔骨命案带出了这些神秘骑兵的线索。通过凶手遗落现场的荷包，查问平康坊舞女，证实了驭风者及其主人曾经与京中内奸接头，可惜舞女并未看到接头人的脸。

    恰逢王孝杰奉命回京为女皇贺寿，将他属下五百南衙禁军一同调用，帮忙搜索，这些人终于有了动静。亲守北门的李元芳发现了敌人的踪迹，拿住了驭风者的主人贺鲁太子和驭风者首领乌勒质。

    贺鲁与乌勒质移交内卫后，严刑之下却是一言不发。其余驭风者的下落，与他们接头的内奸，依旧是个迷，气得叶明菲跳脚。

    为帮吉利可汗压制突厥内部的好战贵族，皇帝同意了吉利可汗的求亲，将以宗室女册封公主下嫁。如今贺鲁拒不招供，便算趁着联姻，将贺鲁太子这个好战贵族之首，作为俘虏交给吉利可汗。

    若突厥因此矛盾计划，大周便可借联姻之际，出兵相助吉利可汗将好战的咄陆部服，如此将大周的损失降到最低。

    听贺鲁太子和乌勒质能活着回突厥，可把叶明菲气坏了，竟跑去与负责审讯贺鲁主仆的内阁首领凤凰对线。

    凤凰是皇帝新爱将，相较于过往的那些内阁首领，却少了几分稳重，也是个急脾气。不过，狄仁杰倒是很看好这位新统领，比以往那些善于勾心斗角的好太多了。

    “有本事，你去审！”凤凰被叶明菲气得跳脚。

    “我去就我去！”

    “好，那就你去！”凤凰当下领着叶明菲去见皇帝。

    虽已经决定放贺鲁和乌勒质回突厥，但并不影响审问两人。凤凰是皇帝新宠，但皇帝对叶明菲也素来看重。叶明菲请缨，凤凰也不反对，皇帝自不拒绝，就叮嘱了一句别把人弄死。

    事实证明，并非凤凰大统领本事不到家，是贺鲁和乌勒质真的铁齿。叶明菲当着贺鲁的面，剔净了乌勒质右手血肉，也没让这主仆俩开口。

    叶明菲没有问出什么线索，凤凰却对她刮目相看：“没想到你年纪，竟这般下得去手。”

    “在镇远隘口，我亲眼看着一百多将士被他们剔成白骨，有什么下不去手？”叶明菲冷笑，“我曾经在葛校尉他们面前立下誓言，要将驭风者活剐以祭他们在天之灵。如今暂且让他们留下性命，是为了陛下的大事。贺鲁是太子，为了两国体面动不得，乌勒质不过一条疯狗，剐他一臂算得什么。”

    听到前线的事情，凤凰一叹：“你也别太难过了，如今城内封锁，那些驭风者迟早都会被翻出来。等这些狗贼落网，我让兄弟们一同帮你出气，非让他们尝试一下内卫的大刑不可。”

    “那就先谢过大阁领了。”叶明菲仿若纾解了心中郁气，笑着走了。

    凤凰摸了摸下巴：“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废这么多功夫，莫非就是为了拿乌勒质出口恶气？”

    凤凰一面让人安排狱医给贺鲁主仆治伤，免得他们伤重一命呜呼了，一面自去忙碌不提。

    那厢，狄仁杰却因贺鲁和乌勒质逃出城的马车，一路查到了善金局。恰在此时，城中许多银匠家眷上门告状，家中儿子（丈夫）被人请出门做工却就此失了音讯。狄仁杰等人一路追查，又是与善金局有关。

    叶明菲从内卫府回来，恰好遇到狄仁杰和李元芳二访将作大监沙尔汗回府。

    “明菲——”狄仁杰叫住准备回院换衣服的叶明菲，留意到她衣服上的血迹，“你从何处回来？”

    叶明菲倒是不曾谎，老老实实了自己去内卫府的事情。

    “你啊！”狄仁杰叹了口气，最终却是什么也没。

    狄仁杰很担心叶明菲年纪因仇恨而戾气加身，移了性情。可他心中又觉得这孩子聪慧，不至于此。只义气二字终究是一把双刃剑，可以让人充满勇气，也可能让人深陷偏执。

    “还不回房换衣服去。”李元芳笑道。

    “知道了！”见狄仁杰没有生气，叶明菲才放心回去换衣服。

    “恩师？”曾泰见狄仁杰看着叶明菲的背影走神，便道。

    “刑讯贺鲁和乌勒质自有内卫，明菲年纪，很是不必插手这些事情。”

    “这孩子素来聪慧，想来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曾泰劝道，“再不济，有恩师在，总不会让她孩子走错路。”

    狄仁杰点了点头。

    叶明菲换了衣服回来，恰好听到狄仁杰三人在讨论铁勒。

    “爷爷的铁勒是善金局的后院总管铁勒吗？”

    “明菲认识此人？”狄仁杰意外道。

    “爷爷忘了，之前我不是求了陛下的恩典去善金局学习过几个月吗？沙尔汗是将作大监，每天都很忙，并没许多功夫指点我，倒是局里的其他匠人和铁总管与我更熟悉些。”

    狄仁杰心下一喜，叶明菲极善与三教九流交道。虽世家出身，却很能够融入新团体。比如她为了磨练医术，为平康坊的姑娘看诊，一个姑娘在平康坊愣是比那些豪商巨富，风流才子还受欢迎。这可不仅仅是看病就能做到，还有她在交友上的过人本事。

    “你对铁勒了解多少？”

    “我在善金局时，听局里的匠人到铁勒以前也是金银器大匠，几年前因为一场熔炉事故，金水伤了手，才转做后勤。我就请他喝了一个月的酒，想要学他的本事。铁勒话很少，性格内向，但极柔善。我磨了他一阵子，他果然肯教我了。”

    “在制作金银器上，铁勒固然比不得沙尔汗，但也有他的独到之处。知道我是始毕可汗的义女，他酒后还我应该叫他一声呢。”

    “叔叔？”狄仁杰一惊，“据我所知铁勒原是突厥咄陆部贵族。”

    “爷爷可记得，前几年吉利可汗谋反的那位叔叔莫度？铁勒就是莫度的儿子，当年莫度谋反，铁勒却不想仗，便在处木昆一役由步真将军招降。铁勒不喜欢仗，因精通金银器制作，降唐后就自请去了善金局。”

    阿史那步真为西突厥继往绝可汗，贞观年间降唐，受封大将军。

    “莫度的儿子，那岂非就是贺鲁的兄弟？”

    “虽然是兄弟，但铁勒这个人非常厌恶战争，与贺鲁是截然相反的性子。当年莫度兵败，铁勒率部降唐，可是贺鲁的眼中钉肉中刺。”

    李元芳道：“依你之言，铁勒是绝不可能与贺鲁勾结了？”

    “不会也不可能。我方才过铁勒性格内向，他在洛阳，几乎不与其他降唐的突厥人往来。”

    “铁勒是一直住在善金局吗？”

    叶明菲惊讶道：“他为什么要住在善金局，他在洛阳有自己的住处啊。”

    曾泰急声道：“你是铁勒并不是住在善金局？”

    “不是！”

    曾泰激动道：“大人，沙尔汗谎。”

    见叶明菲不解其意，李元芳便与她起了沙尔汗告诉他们铁勒在京中没有居所，住在善金局内的事情：“明菲可知道铁勒的住处？”

    叶明菲想学铁勒的手艺，所以曾经置办过束脩上门拜访过铁勒：“知道，就在善金局后巷，他一个人住，我去他家中与他喝过酒。”

    “走，去铁勒家中看看。”

    由叶明菲带路，趁着夜色到了铁勒府上。叶明菲和李元芳先逾墙而入探明情况，果然在铁勒家中发现了驭风者的踪迹。然正如叶明菲所言，铁勒并没有和贺鲁同流合污，而是被驭风者所挟持。

    解决了看守铁勒的驭风者，救出铁勒，狄仁杰才知道，贺鲁一进洛阳城就来到贺鲁府上。铁勒这个主人被绑了起来，贺鲁与驭风者鸠占鹊巢。

    “大人？”李元芳略有些激动。

    狄仁杰点了点头：“铁勒身为善金局管事，失踪多时，沙尔汗作为将作大监不可能毫无察觉。且如今回想他所言，似乎一直将我们的怀疑引向铁勒。”

    “铁勒一直被驭风者软禁，那么骗走城中银匠的就不会是他。恰好沙尔汗府上那个矮子管家，身形与铁勒如此相似，甚至可疑。”李元芳道，“看来驭风者和银匠的下落，都要着落在沙尔汗身上。”

    狄仁杰点了点头。

    众人回府，就有宫中力士来宣狄仁杰，竟是皇帝新册封要去突厥和亲的迎阳公主逃婚了。自古以来，和亲公主多不幸，但在叶明菲看来，于旁的宗室女而言是不幸的和亲于这位迎阳公主却是幸事。

    概因迎阳公主的父亲武攸德犯下了倒卖军械的重罪，此罪或有通敌之嫌，一经坐实，乃是抄家灭族之祸。武攸德眼见查到自己身上，立即献女辅政，皇帝才放了他一马。相较于抄家灭族，流放千里或贬为贱籍，和亲可不是幸运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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