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西夏细作便在其中!但求活捉!”

A+A-

    杜誉本是算直接去城门处见姜未, 可是还未至城门, 他瞧见这满城乱窜的精兵便吓着了。

    他十分担忧陛下的安危,这时候已然顾不上, 甚个阴谋阳谋, 全都见鬼去。

    陛下若是在太原出了事, 他们整个杜家都要陪葬!

    再者,陛下这样的皇帝, 他誓死也要保护。

    他速速将厢军派去城门处与姜未对峙, 自己则是先迅速赶往陛下的落脚点。

    他带着侍卫匆匆赶到的时候,赵琮也刚醒, 正听他的亲卫回话。

    来太原的路上到底有些颠簸, 而且行的也不是很慢, 他的身子本就有些不适,只是初来时事情还未安排下,他无法放下心来。

    这会儿,各处都安排妥当, 他就是连头疼都能放心去疼。他原本正睡得香, 城中发生了那样大的事儿, 他的人能不知道?

    亲卫一开口,他便皱眉。

    他立刻便发现其中症结,怕是行踪也已暴露。

    与邵宜一样,他心中头一个怀疑的就是杜誉。

    他刚把杜誉怀疑上,杜誉就匆匆赶到,来不及禀报, 他跟在路远身后,进来就跪下道:“陛下!下官来迟!”

    赵琮揉了揉额头,对杜誉的怀疑立刻消散,他起身道:“起来话。”

    杜誉速速将城中情形与赵琮描述一遍。

    赵琮却是问道:“你来时,可曾被人跟踪?”

    杜誉一愣,他当时看到那些精兵,光想着陛下的安危,还真没料到。

    “姜未怕是已知道你来了朕这处。”

    “臣罪该万死。”

    赵琮往后靠在靠枕上,闭眼道:“事已至此,追究责任并无用处,反正他们总要找到的,不如看看该如何处理此事。姜未此人心思极深,杜卿怕是不知道,就连魏郡王世子赵从德都与他有关系,并早已被他买通。”

    杜誉不是赵琮的亲信,头一回听这事,不禁张嘴。

    “姜未心思既然深厚,就不敢轻举妄动。他只有十万兵力,真要与朕对抗,根本不过。可见,姜未有靠山。你猜,这个靠山,是女真,还是?”

    杜誉到底也是身经百战,迅速冷静下来,思考片刻,严肃道:“陛下,臣以为,并不是女真。完颜良即便与他有所勾结,路上也不过带了几十人而已,这些人连给姜未壮胆都不够。”

    赵琮笑。

    上回在金明池时,赵从德顺利逃走,他便觉着朝中有人通风报信。只是当时他还不知此人到底意欲何处,此时,他觉得自己已能想通。

    但如今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杜誉赶紧又道:“陛下,姜未目前正使人满城搜陛下,即便跟踪臣,也不能立即得到消息,还是先藏起来才是!臣知道有处地方——”

    赵琮却笑了一声,随后他睁开眼睛。他身子不适,面色不算好看,眼神却极亮。

    杜誉停住话语。

    他有条不紊地道:“朕是赵氏皇帝,朕就在这里,看他姜未到底有些什么本事。”

    赵琮这话的时候,谁也没看,他仅是缓缓道来。

    杜誉却不由听呆了,也看呆了。

    其实从前,他真的不把这位病弱皇帝看在眼中。哪怕这位皇帝顺利亲政,并弄垮了整个孙家,甚至把他发派到这儿,他还不觉得这位皇帝是十分厉害的。他只是觉得这位皇帝,运道是真的好。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觉,这位看似病弱的皇帝,包裹着的是一具极其有趣、坚韧而又强大的魂灵。

    杜誉心中原本怕得很,但听到这句严格来十分轻描淡写的话,他忽然就心定下来。

    赵琮眼望前方。

    他的确没什么好怕的。姜未有人,有李凉承做帮手,可是李凉承不过西夏弃子,还要在西夏抢皇位,又能给他多少兵?

    他拥有整个太原府的厢军,更有正迅速赶来的谢文睿。

    想里应外合包围他?

    他更拥有这整片天下。

    他冷笑,到底是谁包围谁。

    原本他为了大计,为了照顾文臣与百姓的想法,也为了勉强保留祖宗的规矩,还想暂且绕过姜未一条命,只带他回开封府。

    尽管姜未杀了他这辈子的生身父亲。

    眼下就怪不得他了,正巧他早已想追封自己的生父,正愁找不到契机。

    就用姜家满门的血去祭奠他的父母。

    如赵琮他们所,姜未的精兵们以搜查西夏细作为幌子,实际就是在翻找赵琮。

    太原城就这么大,一千人散开来找,其实找得很快,最慢夜间也能找着。但因杜誉忙中出错,跟踪他的人已提前得知赵琮的落脚处,并赶紧到城门处告知姜未。

    姜未畅快大笑,一脚从马车走踏出,背手先是看了眼紧紧关闭的城门,再转身看向整座太原城。夕阳已落,因大肆搜索,街道杂乱,许多店铺已提早关门,灯很少,天地间格外黯淡,除了兵士,一个人也没有。但他觉得自己心中亮极了,他们姜家盼了一百年,他姜未等了二十余年,这一天终究还是要来了!

    他看向与他对峙的杜誉派来的厢军统领,正色道:“李大人,你我都是为陛下办事儿。眼下西夏细作的确就在城中,难道就这么放任了之?!我不向杜大人报备,便擅自关闭城门,并派人搜城,的确不应当。但若是任由这些西夏细作为所欲为,才是真正的不应该!届时陛下怪罪下来,你我也好,杜大人也好,如何承担陛下的怒火?!”

    赵琮未亲政前,厢军比现在还多,只是里头都是些歪瓜裂枣,与其是厢军,实际从不练兵,平日里干的也都是些城中杂活。选人时更甚,无论身高体力,为了充数,是个男的就要。赵琮亲政后,精简厢军,又将京中禁军分出几成,散至各州府,重新编军,并严格招募规范,经过几年的训练,才有了如今这批厢军。

    但厢军从前地位就不高,绵延百年,观念根深蒂固,这四五年根本无法扭转。太原府有姜家盘桓多年,这儿的部分厢军根本没有河北东、西路厢军的那股凛然气势。

    更何况李大人又不知那所谓的西夏细作其实是陛下,杜誉派他们来时,只叫他们拦住姜未一切举动,他一无所知。此刻见姜未这样强势,他心中很气,却又不过姜未,气势也不如,只能徒劳地气道:“你——”

    就这般,话还没完。

    姜未不屑转身,高声下令:“都点上火!”

    他身高体壮,声音洪亮,此时又正在势头,声音传出数里,依次排开的精兵极快地点亮手中火把。

    姜未望向正西方,高声道:“西夏细作屡次来我太原,偷取我太原的兵马情报,犯我大宋!陛下对此不满已久,命我抓出这些细作!我,姜未,承陛下之意仔细搜查已久,今日得到可靠消息,派兵满城搜查,终于搜到西夏细作藏身之地!”

    兵士们齐声吼道:“好!好!好!”

    姜未压了压手,再高声道:“陛下担忧此事已久,我等身为大宋将士,本就严格将为陛下排忧解难视作己任。现下,我姜未便命你们去拿下这些细作,好叫陛下安心!”

    他罢,继续道:“为陛下而战!莫要叫陛下失望!”

    兵士们再齐声:“是!!!”

    声音方落,城门外便响起阵阵马蹄声,姜未笑得更为狂妄,畅快道:“开城门!”

    守门的侍卫一左一右,奋力推开繁重的城门。

    尘土与士气迎面而来,头高马上坐着的人正是平定军的知军,他翻身下马,走到姜未跟前,便跪下道:“将军,属下来迟了!”

    “不迟不迟!为陛下效忠,多晚都不迟,来了都不迟!”

    知军拱手,姜未叫起,眯眼看了他身后黑压压的一片,大约一万人。平定军有七八万人,若是全部过来,肯定要惹人生疑。

    但此时是人越多越好,他命平定军分批而来,趁夜行动。最迟明晚,平定军就将全部赶至太原城。而按照李凉承亲信所,他已在西夏动手,最迟明晚,他的部分帮手也能赶至太原来助他。

    届时他的兵力岂止十万?!

    这一回,赵琮这只瓮中鳖,他捉定了!

    他越想,心中便越畅快,双手一抬,便高声:“跟我走!”

    他率先上马,一展披风,怒摔缰绳,骏马疾驰而去。

    他的身后,兵士们全部跑步跟着,手中火把高举,点亮一路。再后便是黑压压,充满气势的平定军。

    李大人带着太原府的厢军反倒落在最后,他气得只能带着人立即跟上。

    赵琮落脚在一处三进宅子中,在一个很幽静的巷内,他们到得巷口便停下脚步。姜未伸手遥指远处宅子,高声道:“西夏细作便在其中!但求活捉!”

    众人应是,高举火把的两列精兵先跑进巷中,再次依次排开,照亮一整条巷子。

    平定军知军带来的这一批人,几乎都是弓箭手,是姜未之前特特要求的。

    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知军话不多,直接部署,不一会儿巷中的每道墙上与屋顶上几乎都布满手拿弓箭的兵士,他们的方向,全部都在赵琮所住的那个院落。

    姜未眼睛再度半眯,他也想直接一把火烧了赵琮了事,省时省力,再顺便烧了杜誉这个老东西,还省得夜长梦多。

    但他所求的尚多,赵氏宗室并非无人,他要大义,更要名声,不能如此草率了事。

    他的副手最知他心意,当下便高声朝宅子处放话,的都是大义之言,洋洋洒洒强扯正义,更是要对方速速就擒。

    这些话一字不差地落到赵琮等人的耳中。

    赵琮没怎么气呢,其余人全部气得不行。就连白大夫都胡子一翘,气得直发抖:“荒谬啊陛下!姜未这是要造反哪!荒谬!”

    路远也心道:“陛下,咱们是否要做些防备……”

    赵琮淡定非常,只了一个字:“等。”

    姜未根本不敢立即对他动手,他倒要看姜未有什么本事。

    外头探的人很快便回来,回禀道:“陛下,外头全是弓兵。”

    杜誉都有些发抖了,更别提白大夫这样的老人家,他气得抖得话都不出来。

    路远苦着一张脸,倒不是怕自己没命,弓箭无眼哪!他们就这么些人,陛下的安危要如何办?他常在御前行走,姜未手下的精兵到底有几分能耐,他也是常听陛下的,杜誉的那些人如何与之对抗?

    穆扶敛眉,也站在身后,脑中转得很快。

    他们手上倒是有兵,且还不少,更是常年训练,只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

    现在这个情况,他就是朝外头递信都递不得。

    但与旁人不同,他倒不是很慌,这几日的相处下来,他越发确定这位皇帝不简单。见这位皇帝老神在在的模样,也知道有后手。

    他反而有些期待,不知到底是个什么后手。

    邵宜原路返回,刚从城墙翻过来,他便匆匆往陛下所在赶去。

    远远地,他便瞧见灯火映得半边天都亮了,他心中一慌。他已来不及赶至陛下身边,他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又朝前头跳了几户人家,牢牢趴在屋顶上,心探头去看,终于瞧见队列中头站披着鲜红披风的姜未。

    他只考虑瞬息,便从身后拿下随身带着的短弓,他一点也不犹豫,微微直起身子,眯眼便拉开弓箭,将之对准姜未。

    瞄准之后,他的手将要落,忽然几户宅子之外,屋顶上已有弓兵瞧见了他。

    他的箭还未来得及出手,已有四道羽箭先往他射来。

    他为了躲开羽箭,十分仓促地将手上的箭射了出去,身上却也中了两箭。

    弓兵们用的都是长弓,伤害极高,两箭直接朝他心房而去,邵宜一阵疼痛,眼前眩晕,却还记得不能被人逮到。即便将晕,他也记得转身先朝下滚去,避开其余的弓箭手。

    而邵宜仓促射出的箭,用的是短弓,即便到底还是伤着了姜未,却因为他那一躲,射得有些偏,并未射中姜未的眼睛。羽箭仅仅射中姜未的手臂,姜未直接将箭拔出,再高声道:“城中还有细作同党!速速去搜!”

    “是!”

    立刻有一列兵士转身朝邵宜的方向去搜人。

    借此机会,姜未亲自高声道:“我劝你们莫要再躲!快些出来!伤人毫无用处!此处是太原府,是我大宋疆土!莫要再挣扎!”

    其余将士高声附和,声音震天响。

    震得整座太原城显得越发寂寥,仿若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