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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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暄闹杂乱之中,景白感觉肩膀上被什么沉甸甸地压着,踉跄了一下。

    “景白,盛哥就拜托你照顾了。”

    “我们先走了。”

    面前的贺于和谭元两两相互搀扶着,进了出租车里。

    他们刚走,后脚就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过,景白搀扶着人走了过去,低头通过车窗与司机沟通。

    “师傅,能去XX路XX区吗?”

    “可以,上车吧。”

    上车后,师傅缓缓调转车头,熟稔绕过人流,离开了夜宵街,行驶途中师傅通过后视镜扫了两眼后面的 人,忍不住出声提醒:“我看你们还是学生吧,怎么暍了这么多,注意别让你朋友吐车上了。”

    景白局促:“他不会吐的,师傅。”

    刚,半倚在他肩膀上的人忽然胃一阵翻滚,眼见着就像要吐出了一样,景白慌不择路用手心捂住了 他嘴巴。

    那人顺势抓着他的皓腕,蹙眉难受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吐出来。

    景白皓腕很细,十分易折般,又白白嫩嫩的,被抓着五道红痕指印清晰可见。

    景白有些吃痛,但更慌张担忧面前的人,心翼翼问:“盛哥,你还好吗?”

    那人稍稍抬起了头,四目相对,漆黑狭长的桃花眼里氤氲着水色,对上莫名让人有被直勾勾盯上了的错 觉,忍不住脸红心跳。

    手上被抓着的力气一点点卸了幵,顾以盛声音极为沙哑地念一句抱歉,便朝着景白身上栽了下去。

    到达区门口后,景白又心翼翼地将人半搀半背下车,艰难掏出身上为数不多的钱给司机师傅。

    顾以盛身型比景白还要高出一节,这时景白比同龄的普通人都要瘦些,独木难支,顾以盛完全压下来让 他胸腔地呼吸都被剥夺了一般,很喘息续上。

    一步一步,极慢地背着人往区里进去,两人身影被路灯拉得长长的。

    先是平地,然后是上楼,景白额头上细汗密布,唇有些用力得发白,双腿微不可见的颤动着。

    “盛哥,盛哥醒醒......”

    每走几步他就尝试叫醒后面的人,但人静静地垂着搁着脑袋在他肩膀上,除了温热的呼吸与若有若无的 酒气喷薄,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路到了四楼,景白喘息不止。

    迟疑着是否要上去扰顾叔叔和谢阿姨,刚想迈上去,内心就响起了一个蛊惑似的声音,把他放在你家 里有什么不可呢?

    如果再上去,你能保证不会脱力把人摔了吗,顾叔叔和阿姨责怪起盛哥暍那么多酒怎么办?

    景白收回了脚步,偏了偏头看肩膀上的沉沉醉着的人,心隐隐悸动着,天平不自觉的就往着想要的方向

    偏去了。

    闭了闭眼,做出了一个自私的决定。

    开了自己家的门,把人背了进去。

    把人放在房间里唯一的床上时,混乱之中,景白只觉脚下被一絆,不慎一块栽倒了下去。

    脑袋顶撞上了顾以盛下巴,瞌得他吃痛闷哼。

    “对不起!”景白忙起来。

    发现顾以盛只是哼了两声,没有要醒的迹象,景白又心翼翼支着身去看被他撞到的地方,冒出了一点 红印。

    景白想去拿药水给擦上,想起来家里什么也没有,忙去拿毛巾,弄湿了又把水扭得差不多后,给人敷 上。

    敷了一会儿后,又来来回回来替顾以盛擦了擦脸和手。

    毛巾移开后,顾以盛以为是在自己家里,下意识哑着嗓子喃喃:“幵空调......”

    景白这才发现房间里有些闷热,他家里没有空调,窘迫了几秒想到了什么,手忙脚乱地把窗户开。

    窗外的凉风进来,景白怕不够,又翻找出了书本,给顾以盛扇。

    温度一点点降了下来,达到一个舒适的氛围,顾以盛眉头渐渐舒缓了下来,陷入了安眠。

    景白扇得手酸得快抬不起来了,才失力垂下。

    在静谧中,他双眼微红地看看顾以盛的眉眼,一瞬不瞬,心怦怦地跳动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床上的人睡熟了。

    景白心却是跳动得越来越失控,仿佛有什么快溢满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从淤泥水沟里爬出来的怪物,在偶然之下把一件喜欢了很久很久的宝物给偷了回家。 近乎贪婪地窥伺那件宝物,喜欢如藤蔓般疯狂滋长,渐渐地,他不满足于只是看着了。

    他心知肚明,自己这辈子都配不上这件宝物。

    他以为自己能够藏很久很久的,可当宝物无意识地躺在面前时,卑劣的念头止不住的里冒出。

    不知过了多少,灯早就被关上了,仅有窗外微弱月光。

    漆黑与沉寂中,一道细瘦身影颤抖地俯下身。

    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了眉心。

    最后那个身影惊觉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狼狈逃窜地离开了房间。

    景白睁开眼。

    梦境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了,他越是想要回忆细节就越是回忆不起来,可心清晰的噗咚噗咚跳动声仍在耳 膜旁似。

    一偏头就看到了顾以盛,一瞬间涌起了惊慌失措的错觉,自己不应该在这儿的。

    顾以盛察觉旁边有动静,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滑了下去。

    “咚! ”一声,吃痛声响起。

    景白仓促间从床上滚了下去,并且一脑袋瞌在床头柜上。

    顾以盛瞌睡虫都被惊得全跑了,睁眼就是见那人抱头在那,脑子好像不太灵光的样子,忙撑手起身翻过 去。

    “磕到哪儿了?”拿开捂着的手,心查看。

    景白摇了摇头,瓮声瓮气:“我没事。”

    顾以盛看着他额头鼓起的包,在嫩白的皮肤红痕很着有几分触目惊心。

    给他吹了吹,怕一时半刻消不了: “你等等,别动,我去拿药水!”

    完就起身快步离开,没给景白制止的机会。

    拿了药下来。

    上药的时候,顾以盛边拿棉签心涂擦,边道:“你刚刚慌什么,我又不是鬼,还怕我吃了你不成,又 不是第一次了。”

    联想到了,难道是自己昨晚偷亲的行为被发行了?可这会儿才有反应,也太迟钝了点。

    景白自己也不上自己在慌什么,就是梦醒后,看到人睡在自己旁边的那一刻有种自己偷了别人东西被 会抓到的感觉,做贼心虚又惶恐瑟缩,脑子一懵,只知道要赶紧跑了。

    谁知在仓促中一絆连滚着摔下床去了。

    嘴唇张了张,迟疑中还是把真话吞了下去,道:“我就是没注意看......”

    “多大的人了,还冒冒失失的,”顾以盛见人服软了,顿了顿,再加上自己也心虚,低咳了声,转话题 解释道,“昨晚你暍多了,我怕你半夜吐了没人管才下来睡的。”

    “谢谢......”景白嗫嚅。

    “等会儿去洗澡的时候心点,别把药水洗了,感觉好点没?”

    景白感觉额头清清凉凉得,没什么痛楚了,点点头:“好多了。”

    “明天差不多就能消了,下回注意着点。”

    景白忙不迭应下。

    最后顾以盛把药水留在了景白家里,到底还是不放心,以防有下次再有点什么瞌瞌碰碰的能用上。

    填报志愿几天里,顾以盛把几乎所有的专业都给景白讲解了一遍,问他想选哪个。

    景白迟疑了一阵儿,不期想起了被病痛折磨得离世时几乎憔悴不堪仍对原主保持着和蔼微笑的外婆,心 似密密麻麻扎疼。

    黯然几分后,下定了某种决心。

    “临床医学吧。”

    顾以盛想起了那一句,十个学医九个秃,劝人学医,天雷劈,顿了下:“确定吗,不急在一时回答, 你可以再多想想。”

    但景白出乎意料地执着:“不想了,就学医。”

    顾以盛:“行。”

    顾先生和谢女士得知后,也是无条件的支持。

    七月份中旬时,两份A大录取通知书同时抵达。

    假期里,景彤蕊有再找上门过。

    在景白下领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刚从楼下上来,拿着两份录取通知书,转角便看到了站在那儿等候着的

    景彤蕊。

    景彤蕊人憔悴了许多,显然丈夫的事让她精疲力竭,到处奔忙也无济于事。

    声音沙哑,楚楚可怜:“白白,我可以进去跟你聊聊吗?”

    景白幵门让她进去了。

    坐下后,视线从量房子到看见景白手里拿着的录取通知书,这才想起高考完了,景彤蕊扯了扯嘴角, 勉强道:“是哪所学校?”

    景白看着这个连名义上都已经不是的母亲,没有落井下石,毕竟是生过养过他的人,即使是一个路人这 么问,他也会回答:“A大。”

    景彤蕊曈孔微震,之前知道景白成绩好,但没想到到好到考上A大,笑容逐渐僵硬,有些牵强道:“哪 个专业?”

    “医学。”

    “为什么不学金融......”景彤蕊刚要脱口而出,想起自己已经没资格这事了,落败般地讪讪收回,“学

    医也挺好的。”

    景白没有话。

    “白白,妈妈不是想再求你什么的,”景彤蕊神色落魄,动容,眼眶渐红,哽咽,“他进去了,我准备和 他离婚。”

    景白想起了之前手机推送过的附近新闻,某官员落马,垂了垂眸。

    景彤蕊颤声:“妈妈今天来,就是想来和你声对不起,你能不能原谅妈妈,看在你外婆的份上?” 十几年都未曾回去看过外婆一眼,有什么脸看在外婆的份上,景白垂眸:“你走吧。”

    “什么意思? ”景彤蕊着就要站起来,有些激动,“白白你不愿意原谅妈妈吗?”

    景白无动于衷:“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景彤蕊被遭重击,是了,是她亲口提出的断绝一切关系,泪珠如断线珠子掉下:“可是你身体里流着的 是我的血,是我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的,当时的情况我也是迫不得已!妈妈知道错了,再给妈妈一次机会好 不好?”

    “别了。”

    “白白,妈妈真的什么都不求你了,只要一个心安,你都不愿意给吗?”

    “我让你别了,”景白拿着录取通知书的手攥紧了几分,语气有些冷,“外婆也是十月怀胎才把你生下 来的,省吃俭用把你拉扯大,你不尽赡养义务,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就丢个我这个累赘给她,这会儿迫不得

    已,十几年都没良心不安的这会儿要心安,你还是把我当傻子吗?”

    景彤蕊被得哑口无言了一阵,感觉到窒息,想要为自己辨解:“我没有,我只是......”

    景彤蕊就像菟丝花,丈夫倒了,不想和儿子闹得太僵,日后若走投无路也有依靠。

    景白再清楚不过,只不过多无益:“你走吧。”

    “白白,我……”

    景白断:“除非你能先求得外婆原谅。”

    跟已故的人求原谅,景彤蕊听到这话只觉得幽森,再看角落里的骨头胆颤,一股凉气从脚底沿着骨髓直 往上游窜,浑身发冷。

    顾以盛下来就看到景彤蕊落得一身狼狈慌张离幵。

    快步到景白家门口,见景白站在哪儿,单影形只,魂不守舍的。

    顾以盛心一揪,上前问:“她又拿那件事来烦你了?”

    “没,”景白极慢地摇头,“她是来求我原谅的。”

    “那......你怎么?”

    景白低低道:“我让她走。”

    他没有多大情绪波动的模样,只低着眼帘,却让顾以盛倍感心疼,哪儿有事情能放下就放下的,把人 抱住,哄道:“我看到她走了,好了好了,听哥的,我们不用理这种人。”

    景白:“嗯……”

    心隐隐有着不出的难受,明明不是他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可当记忆同步之后却没办法做到真的完全的 无动于衷了。

    “盛哥......”景白极少会这么叫,顾以盛听得微怔,手心轻轻拍顺着:“你,我在。”

    “我想回去看看外婆。”外婆埋葬在了山村的一座坡上。

    “好,我陪你回去,”顾以盛一点点抱紧他,“我们把你考上A大了这个好消息告诉外婆,通知书也拿去 给她看看,外婆会高兴的。”

    之后,顾先生和谢女士也腾出了时间,一并回去祭拜。

    外婆坟墓前,景白看着那石碑上的字,仿佛外婆的慈祥的对自己笑仍在昨日。怔然中,乌黑的眼眸中, 泪珠子忽地就一颗接着一颗了下来。

    顾以盛无声地将他的手握紧,十指相扣。

    回去路上,察觉人还是恍神低落,忍不住揉揉那蔫不拉唧的脑袋:“哥在呢,累不累,肩膀借你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