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六十九章 危机 如果有一天他死了。……

A+A-

    眼睛慢慢适应黑暗, 视线中渐渐浮现墙壁和窗子的轮廓。

    静谧无声的玄关里,钟摆的声音异常清晰, 指针机械摆动,像鼓槌一样一下一下敲击在心上,与心跳的频率渐渐一致。

    温予白的目光从天花板移开,最终落到身前的地板上,被破坏的灯管碎片还有残留,大部分被清理在一旁,就好像有人用脚, 随意往旁边扫了扫。

    只有一秒钟而已,温予白按下门把,有人却比她更快!

    鞋柜旁突然蹿出的人影飞快扑过来, 重重的身躯将温予白抵在门壁上,发出“砰”地巨响,温予白嘴被捂住, 呼叫声也变成闷闷的“呜呜”声,她用力一怔, 却感觉到有冰凉锋利的东西抵上自己的脖子。

    “没想到你会回来。”

    男人紧紧扣着她的嘴, 手中拿着刀, 剧烈的呼吸混杂着笑意, 像个疯子一样。

    “跨年这么重要的时刻, 不跟时砚在一起吗?”

    他发出第一道声音的时候, 温予白就彻底安静下来,与其安静, 不如她完全被这个声音震惊到了,身体里的血液都凝固住,浑身叫嚣着冷静却冷静不下来。

    不是因为紧张, 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激动。

    温予白抬起双眸,森冷的眸光中倒映着按捺不住的兴奋,她浑身一松,不仅不反抗,甚至连紧绷的感觉都没有了,任凭男人控制着。

    男人一怔,似乎有些诧异,手上的动作松了松,温予白终于能话,嘶哑的声音即出:“孙建民?”

    空气一静,万籁俱寂。

    良久之后,身后发出一声冷笑:“知道是我?”

    温予白大口大口地呼吸,双手抓住他握刀的手腕,语气喜怒不明:“我一直等着你现身。”

    孙建民呵地一声笑开:“等我?等我过来弄死你,杀你灭口吗?”

    “你现在被警方通缉,灭不灭我的口你都是害死自己女儿的杀人犯,杀了我又有什么用?”

    “就是因为没用,所以我不怕再添一条人命,别耍花招!”孙建民一边着,一边拿出温予白兜里的手机,狠狠扔到墙上摔得四分五裂,“你今天走不了的。”

    孙建民话音笃定,勾着温予白的脖颈往里走,温予白一步一步倒退,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我没要逃走,我还有话问你。”

    “你倒是胆子大!”孙建民啐了一口,没有继续伤害她,只是带她到客厅。

    温予白已经适应了黑暗,看到客厅和阁楼上都被人翻了个底朝天,东西散落地哪都是,一片狼藉,她闭了闭眼,压抑着越来越重的呼吸。

    “那场大火,白忱到底是怎么死的?”

    孙建民脚步停住,不敢置信地看着温予白的后脑:“你想问的就这件事?”

    半晌后,他笑道:“告诉你也没有关系,反正你也离死不远了,那天我本来想借意外把囡囡摔死,谁知道他多管闲事把孩子抢了过去,要是被他逃出火场,他肯定要报警抓我啊!我就跟他了起来,那时候不知道他是消防员,看了他,没想到他还挺厉害,我不过他。”

    “结果巧了,他掉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钥匙链的东西,一分心的时候,被我逮着机会,将他推下了电梯井,本以为他会跟囡囡一起死,谁知道他临死都把囡囡保护得好好的……真是个好人,你是吧?”

    温予白闭着眼睛,耳边都是孙建民的声音,他什么钥匙链,温予白瞬间就想到白忱临死时还攥着的遗物。

    那是她送给他的,他一直贴身保存着,到死都不撒手。

    温予白常常问自己,白忱那样好的人,为什么要落到这种下场,是她的错吗?是她不该送他礼物?也不该在那天过生日?更不该跟他谈恋爱吗?

    不,不是。

    白忱之所以会死,都是因为有这种人间败类!

    因为这样的恶魔还存在这世上,才会害得他英年早逝,让含辛茹苦将孩子拉扯大的母亲黑发人送白发人!

    都是因为身后这个人渣!

    温予白突然睁开眼睛,握着孙建民的手腕飞速后退,孙建民猝不及防,踉跄着步子向后,想要用力挣开温予白的手,割她的喉管。

    就在刀面快要碰上温予白肌肤的那一刻,他腿碰到后面翻倒的茶几,人被脚下东西一绊,整个身子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失衡的时候,人会下意识用手撑地,握刀的手就离了脖颈,温予白却始终没松手,她跟着孙建民一起摔下去,掌心用力,以最快的速度翻过身骑在孙建民身上,夺了他手中的刀,高高扬起——

    “等等!”孙建民慌了,看着温予白居高临下的眼,和她手中不分青红皂白的刀锋,两个人身份转变,而温予白好像从始至终都很冷静。

    其实温予白不冷静,她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杀了眼前这个人!

    噩梦一样的声音不停在耳边回响,多少个午夜梦回,温予白最怕的都不是梦见白忱死不瞑目的脸,而是孙建民。

    她心底里有个声音不停,杀了孙建民,为白忱报仇,不要心软,也不要犹豫。

    “等等!你杀了我没用的,你还是走不了,不如我们商量商量?放了我,我也放了你?”

    身底下的人,宁愿□□越货都不愿意进监狱,他怕死,非常怕死,就是这么惜命的人,杀自己的孩子时没有犹豫,害死救他出火海的人也不知悔改,他怎么就不想想别人性命一样珍贵无比?他为什么不给别人留一条活路!

    温予白片刻松懈的眸光,又瞬间变得锋利,孙建民在地上不停求饶哭嚎着,瞪大了眼睛看着刀尖,不管他什么,那刀锋的方向一丝不动,某一刻,他瞳孔骤缩,因畏惧而闭上双眼的同时,感觉到肩膀传来刺骨的疼痛,

    是真的刺骨,刀尖狠狠戳进骨头里,连带的动作几乎挑开软骨和筋。

    “啊!”

    孙建民忍不住喊出声,但极其短促,因为太疼了,后面的呼号都是无声的,他张大了嘴,脸色瞬间涨红。

    刀拔.出来,又是一声痛呼,孙建民蜷缩着身子□□出声,眼珠子快要从眼眶中蹦出来,他不仅看了白忱,他还看了温予白,本以为一个弱质女流任他威胁,谁知道竟然遇见了一个真的疯子。

    君子报仇要十年,温予白给他三年已经够够的了,她一刻都停不下来,想要让面前的人知道人命珍贵,想让他后悔,想让他感受跟白忱一样的疼痛,再扬起手中尖刀的时候,孙建民终于大叫出声。

    “再不出来我真的要死了!”

    温予白心头一震,动作顿时停滞,屋里瞬间陷入无休止的安静之中,再次只剩下空寂的钟摆声。

    下一刻,门被大力拉开,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有些凌乱无措,温予白心跟着提起来,却看到玄关处飞奔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时砚。

    温予白看到是时砚,提在嗓口的呼吸瞬间一松,心也跟着坠地。

    时砚看到屋里的情况,黑暗中视线不明,却能闻到血腥味,温予白骑在一人身上,手中拿着刀,刀身颜色发暗,是带血的,时砚大脑飞速运转的时候脚步没停,眼中惊愕一闪而过,他快步走过去。

    时砚不是一个人上来的,后面还有贺彬和其他保镖,孙建民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像一摊烂泥一样躺在地上,时砚把温予白拉起来,保镖困住孙建民,报警,拨120,一切井然有序地安排妥当。

    只有时砚面色苍白,满眼都是后怕地看着温予白。

    他进来后一直没出声,脸色难看到吓人,温予白知道他害怕什么,忙:“我没有事,受伤的是他。”

    心里一直不安定,她跟时砚道:“孙建民刚才好像在跟谁话,这里可能还有别人。”

    没时间安慰他,温予白瞥了一眼半死不活的孙建民,拉着时砚想走,可天不遂人愿,她看到时砚骤变的眼神,眸光渐暗,阴忖地盯着她身后。

    下一秒,时砚拉着她的手臂,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

    卧室的走廊里,贺彬高举双手,一步一步向后退,他身前,一个穿着土里土气,精瘦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头上戴着包头帽,脸上横竖都是疤痕,看起来年代久远,阴狠如鹰一般的眼,写满了杀人如麻的冷血。

    而真正让人忌惮的是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狗三,你他妈狗娘养的,现在才出来,我都快死了——”

    保镖架着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孙建民大声骂道,肩膀上流着血,恨得咬牙切齿。

    可下一刻,他就没了声息。

    “砰”地一声,吵醒了整栋公寓,楼下有车噌噌地响,此起彼伏的声音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

    孙建民头耷拉下去,额头上一个大洞。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所有人都应对不及,时砚面容冷肃,紧盯着那个危险的男人,将温予白的身子再次挡了挡。

    “你应该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我已经报了警。”时砚开口,面无表情地着事实。

    狗三扬唇一笑,胡子也跟着动:“我知道,所以我得拉几个垫背的,能拉多少就多少。”

    时砚沉默两秒,语气改变,听起来有几分漫不经心:“放他们都出去,你用我做人质,我保证没人敢动你。”

    狗三微怔,看了看他身后变了脸色的温予白,笑道:“你这么,后面的温姐能同意吗?你要是受伤了,她恐怕会伤心死,要不还是送你们两个一起走吧。”

    “狗三!你敢动他们两个,我绝对会让你后悔!”

    贺彬一成不变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表情,眼中惊怒参半,眼底沉着难以察觉的阴狠。

    狗三不害怕:“哦?那也送你一程?”

    “你不是来找东西的吗?”

    僵持中,温予白忽然开口,她站在时砚身后,向右迈出一步,时砚心发慌,忙将她控制在自己的范围,温予白不慌不忙地看着狗三:“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狗三冷笑:“想拖延时间?”

    “其实我知道你找什么,是沈家让你来找我妈妈留下的有关沈家违法犯罪的证据吧?”温予白不为所动,将话题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狗三面色微变:“你知道是什么?”

    “当然了,我爸妈留给我的东西,我知道有什么奇怪吗?”

    狗三道:“可你上次来没找到。”

    温予白很快接话:“你在我家安了窃听器?”

    狗三不置可否,温予白疑惑不解:“我家的门,破坏会有警报发到我手机上,暴力是没法开锁的,你怎么知道我设置的密码?”

    狗三忽然笑出声:“744926,很难猜吗?我只试了两次就对了,下次记得设计一个复杂点的密码,不要用爱人名字,很容易破解。不过,你应该没有这个机会了。”

    时砚和温予白同时怔住,都在思考着狗三话里的意思。

    用爱人名字?谁的名字?

    数字又跟名字有什么关系?

    电光火石一般,时砚突然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744926,密码的九键键盘上,当你出这两个字,出来的名字是——时砚。

    温予白也想清楚其中关键之后,觉得荒唐得想要发笑,在此之前,她一次也没联想到这层关系,她的确是无意识地随机设置了一串数字。

    可是无意识是不是潜意识呢?

    她不知道,只知道手指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她了太多遍他的名字,所以下意识出744926的数字。

    也许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已经潜移默化地住进她的心里了,只是她自己没有察觉到。

    时砚有些欣喜若狂,尽管他知道不是时候,掌心控制不住地握紧温予白的手,他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巧合而开心满足,就好像收到了意料之外的礼物。

    温予白没法解释这件事,只能装听不懂,看着狗三道:“你要找的东西,其实就在你身后不远处,想不到你们两个潜伏这么多天,东西就在手边都没有找到。”

    狗三向后退了一步,飞快地低头略了一眼,抬头冷笑道:“地上是一堆乐谱……你在骗我,你根本不知道秘密藏在哪,想转移我的注意力?”

    温予白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你不知道我妈妈是干什么的吧?她是一名钢琴演奏家,会自己谱曲,这些乐谱都是她生前创作的,这些乐谱里就藏着沈家作恶的罪证,不信你自己看,上面都有标记,是妈妈特意留下来的暗号。”

    狗三当然知道温予白母亲曾经是钢琴演奏家,但他不知道乐谱还能藏暗号,伸脚踢着写满乐谱的硬纸,他低头想要看看上面是不是有温予白的所谓的标记。

    就是现在!

    狗三低头的空当,一直寻找机会的贺彬一步上前,高举狗三的手放了一声空枪,将他狠狠扑在地上,枪也应声落地。

    所有都发生在转瞬之间,也许是反扑计划太过顺利,大家都没有考虑更多,就连贺彬也没想到,他扑倒狗三压住他拿枪的手之后,狗三会在落地的瞬间,用左手从胸口内侧掏出来另一把枪,伤口对准的是温予白的眉心。

    温予白映目是狗三扭曲的脸,然后快速被另一道黑影取代。

    子弹出膛的巨响,还有双耳失聪的轰鸣声一起出现。

    她感觉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连时间也停止流动,在她来不及喊出那个名字的那一刻,她看到身前的人踉跄一下,而眼里,竟然只有抱歉和不舍。

    她记得某天傍晚,落日余晖透过宽阔的落地窗投落到男人的头发上,他拥她入怀,在她耳边克制而珍视地。

    他,如果有一天他死了,他希望她能记住她。

    可是如果她因为记得他,而把自己弄得很狼狈,每天都很伤心,哪怕提到名字就会哭。

    那他宁愿她把他忘了。

    她曾以为那个“他”永远只会是她心里埋藏的那个人,她从没想过还会有另一个可能。

    时砚会想到自己的话有一天会一语成谶吗?

    温予白睁大着眼眸,想要抱住男人,可他半闭着眼没了意识,身子向下跪去,温予白扶着他后背,掌心却摸到自上而下流出的鲜血,粘稠而滚烫。

    她抖着唇一声声喊着什么,好像是他的名字,她想,时砚,怎么办,太晚了,我好像忘不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