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的一声，江勉醒了。

    外面冷飕飕的，比起昨天又冷几个度。

    翻身下床需要很大的勇气，但昨晚睡前吴奶奶了要做糯米糍，江勉不管怎么也要去帮忙的。

    穿鞋的时候看了眼脚踝上的红绳子，起来，他好像忘记摘掉了。

    他屈起膝盖，伸手解绑，才发现开口那处用火烧过，结痂了。

    什么时候的事？

    江勉暂时撒手不管，先下楼做早饭。

    老人家一般起得早，厨房内已经有人烟火味了。

    吴奶奶正佝偻着腰在添柴火，手脚实在不便，走近一看脸色还很差，江勉有些担心。

    “做这么多，我们三个吃不完吧。”江勉一看配置，分明是五人份的，难不成是要留中午吃的。

    “多了就放着。”吴奶奶问他，“今天要跟吴出去，中午不用回来，我有人陪。”

    住在这的老户，都有一大块地来种植蔬菜，以前是吴奶奶管着，年纪大了就是吴管着，江勉有空就去帮忙。

    这么一来，吴奶奶就常常一人在家里，就算不开口，江勉也知道她一个人会望着远处的景色，眼神放空的不知想什么。

    “谁这么好运气能陪你啊。”

    吴奶奶笑了笑，没出声。

    江勉也就没问下去。

    临出门前，看见远处山边朦胧一片，江勉微微抿唇，在吴身边低语：“今天早些回来吧。”

    “嗯嗯。”

    等到快十点的时候，那个陪她的人才慢悠悠的来了，苏见一来就问：“江勉呢？”

    吴奶奶：“就你这起床劲，人走了。”

    着实冤枉，昨晚苏见脑子根本不受控制的想东想西，一会儿江勉一会儿又是莫名其妙他哭的样子，噩梦连连，根本没睡好。

    快天亮才撑不住憩一会儿。

    苏见看见桌上的盘都干干净净，上面附着油腻，显然是之前放了东西，但是被人吃完了。

    “昨晚不是叫我过来吃糯米糍的？”

    吴奶奶哼了一声，走到边上去，开篮子，里面还留有几个。

    “没让阿勉知道，留给你的。”

    苏见第一次被这种话逗乐了：“这话怎么，吃个东西还得偷偷摸摸的。”

    吴奶奶盯了他一眼，眼里有些浑浊，专注的时候让人不敢直视，苏见却双目对上，毫不退缩。

    十秒钟后，吴奶奶：“阿勉应该没走多远，你去他面前吃。”

    苏见蹙眉，心想这老妖怪还挺会挖坑的。

    江勉现在就是不想见到他，要是在他面前蹦跶，那就是把江勉推得更远，这不是苏见要的结果，慢慢来就好，总有一天，勉哥会回来的。

    “好冷。”苏见呼出一口白雾，指尖冰冷的没有触感了，江勉如果去菜地的话，那边应该更冷才对。

    这么一想，他其实比自己更抗冷。

    这儿的冬天没有下雪，却让苏见从内到外，冷到极点。

    吴奶奶闻言，把手上的暖水袋放在他怀里：“一个大男人，话还挺多。”

    “什么？”苏见不可置信，第一次被人话多。

    暖手袋早就不热了，温温的，苏见摸了会儿，就：“我帮你充电。”

    吴奶奶摆摆手，让他坐下，别走。

    *

    江勉现在的处境很尴尬，他一走路就发出很细微的叮铃铃声音，虽然不至于引人注目，但还是十分不自在。

    他想取下来，虽这旁边也有镰刀什么，但切西瓜何必用上杀猪刀。

    怕一个操作不当，就把自己的脚给割伤了。

    就在出神的空隙，江勉想起了吴奶奶那句有人陪，那个地方还有谁会来，他跟吴都出去了，那里就只剩下……苏见了啊。

    “阿勉！阿勉！阿勉！”吴突然大叫一声。

    不远处的吴一跳一蹦的像条鱼一样，那一声声把江勉的神智拉回，他回问：“干什么？”

    “漂亮姐姐来啦，来了。”

    江勉一瞬间没听懂，向前走了十几步路，看到马路边站着的人，才明白吴口中的漂亮姐姐。

    林媛媛。

    江勉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在微信上，他们两断了很久联系，最后一句话还是林媛媛的留言。

    他没回。

    微信聊天这玩意，只要一方做出回应，这关系肯定就断不了。

    “嗨，好久不见。”林媛媛举起手，对他甜美的招呼，她跟过年时没什么两样，就是头发剪短了点。

    江勉笑了一声：“好久不见。”

    距离初四到现在快一个月了，广东的冬天其实很短，严格来，现在应该是初春，初春寒峭，寒潮回笼，反而更冷。

    客人来了，这收地的情况只能先交给吴。

    吴在某些方面其实挺懂的，很识趣的就跑远了。

    江勉与她走在乡间道上，空气清新环境自然，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我在深圳辞职了，算四处逛逛或者旅游，所以我又来了。”

    “我……”江勉欲言又止，莫名其妙的想道歉，但是没找到源头，要是微信的事，好像也不至于。

    “嗯？你想什么，阿姨跟我，跟人相处最好是面对面的，我也不太喜欢网络虚假世界。”

    林媛媛眼神清澈的看着他。

    江勉盯了一会儿，有点出神。

    不得不，那眼神是某个人永远达不到的境界，装也装不出来。

    “是姑姑让你来找我的，其实不用，你一声，个电话的事。”江勉苦笑一声，周围的环境太安静了，安静到铃铛也响的透彻。

    林媛媛扯了扯嘴角，眼镜瞥到那一抹红色，问：“你脚踝上，是什么啊？”

    江勉有点尴尬：“……别人送的。”

    那根红绳细看编织的还挺有意思，不似市面上卖的那种，花纹属于比较独特的。

    女生爱逛街，多多少少能看出点不同。

    特别是上面还有个铃铛，这怎么看也不太对劲。

    林媛媛刚想问点什么，突然一个大雨点滴在她头上，她脖子一缩，下意识用手遮挡：“要下雨了。”

    江勉松了一口气，姑娘再问下去，他就不知道怎么了。

    “我们先回去吧，看来要下大雨。”

    江勉还是担心吴奶奶的身体情况。

    很不幸，回去的路上倾盆大雨，雨滴大的跟冰雹，砸在人身上很有力度。

    苏见被吴奶奶养的那简直是待在温暖被窝里出不来了，他其实想不懂，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他问过吴奶奶。

    当时的回答差点把苏见给气没了。

    “因为我当你是我孙子。”

    老人家出口，听着不像骂人，但苏见觉得快被她成孙子了。

    长辈，她是长辈，不跟她计较。

    外面阴冷的下雨，屋内暖呼呼的，还能喝上热汤，等他们三回来时，外面淅淅沥沥，猝不及防的，江勉看到了苏见。

    不是很惊讶，因为住得不远，江勉早就猜到了。

    明明才一天一夜没见，却好像很久没见了，刚才跟林媛媛那句放在好久不见，放在苏见身上也不违和。

    “吴奶奶好~~”林媛媛一声甜甜的叫唤，吸引了苏见的目光，他从未忘记，周慕过的，江勉曾经相亲过。

    “下大雨了，我去给你煮点姜茶。”吴奶奶作势要出去，厨房是单独的房子，这会儿雨大，江勉不让她走，擦擦身体就好。

    不是很长的沙发上，林媛媛坐在江勉身边，有有笑的，偶尔夹杂着吴懵懵懂懂的问话。

    苏见站在一侧，冷漠的局外人。

    他不笑的时候，常常会令人感觉到周身低气压，现在也如此，从前江勉会在意，如今他不在乎了。

    苏见看着他跟林媛媛的交谈的脸色，是最近以来，最舒服的表情，很奇怪，有种心脏被慢慢的切成一片片的感觉，麻痹的不行。

    “凉了，我给你热热。”吴奶奶让他坐下，想拿走他手里的水杯，苏见不给。

    他反而声的：“你坐下吧，别走动了。”

    阴冷潮湿，吴奶奶的腿关节肯定受不了。

    然后她又走到江勉那边，只听见他：“下大雨，田里肯定被淹，可惜了。”

    “种不了什么东西。”本来冬天跟雨天也没法种植，就算是下籽，也不是这个时候。

    江勉：“等开春吧，天气转好，我帮你。”

    话音刚落，吴奶奶渐渐的伸手，往上捂住胸口，表情稍有痛苦的弯下腰，冷汗背出。

    江勉见状愣了一下，差点没反应过来，直到不知道谁的杯子忽然摔在地上，他的理智全然回笼。

    “你怎么了？”苏见大步走来，扶着她，难得一脸焦急的。

    江勉显然应对这种情况很自然，他立马跑到楼上，没过几秒又下来，手里多了一盒药。

    林媛媛这时候拿着水杯走来：“我试过了，温水可以喝。”

    吴吓得眼泪汪汪的，不敢动了，可以，吴奶奶很少会有这种情况，只不过年纪渐长，有点毛病都能显现出来。

    吃过药后，吴奶奶显然可以气顺，有点大喘气，看着需要休息。

    江勉：“明天送去市里的医院仔细检查身体。”

    苏见应和一句：“这是当然。”

    吴：“那我可以去吗？”

    “……你是她孙子，一定要去。”苏见都无语了，音量没控制好，吼了一句。

    江勉冷声道：“你别吼他。”

    苏见顿时不开心了：“……”

    每次江勉开口话，都不是好听的，最重要的是，江勉帮吴不帮他，不上来什么原因，他总觉得江勉对吴是有种溺爱的。

    有个很荒诞的想法在苏见脑海里蹦跶，难不成，当时在广州，江勉把他当成了吴的替代品？！

    把人送到房间后，趁着林媛媛跟吴在里面看着人，江勉因为出来倒水，所以落单，苏见走近他身边，趁机问了一句：“她是谁？”

    江勉没回答，一来没必要，二来苏见问这话没立场。

    苏见不罢休，抓着他的手臂，压低声线：“江勉，话。”

    刚才一路江勉都没有正眼看他，这会儿被抓住了手，挡住了路，他微微抬眸，眼里闪过一丝愣。

    看他的目光专注的令人害怕。

    “我可以接受你不理我，你也可以不回家，你喜欢怎么都好，但是你得告诉我，身边那个女的是谁，是不是周慕的，你相亲的那个？”

    江勉深吸一口气：“是，怎么样，好看吗，她跟你差不多大。”

    苏见身上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紧绷起来了，江勉微微蹙眉，低声：“苏见松手，你弄疼我了。”

    还以为苏见跟之前一样不管不顾的拽人，没想到他松开了，破天荒的了句抱歉。

    正当江勉以为他要变成正常人，下一句话的逻辑都飞到外太空去了。

    “你现在跟她在一起，是为了报复我吗？”

    “…”江勉连话都不想，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但苏见问的很认真，认真的很离谱。

    “你苏见出了名的心眼，报复王，我怎么敢，我怕被你报复。”

    下午雨还在下，变了很多，也变得更潮湿阴冷。

    轮到苏见去看着吴奶奶了。

    吃人手短，就算他们不，苏见也会主动要求的。

    吴奶奶住的是一楼房间，腿脚不便就不好上楼。

    江勉穿着棉拖鞋，突然。

    “吴，拿剪刀过来。”

    “要干什么？”吴，“剪刀是危险的东西，平时奶奶不让我拿。”

    江勉笑：“我就弄点东西，很快的。”

    林媛媛不知道在网上看到什么好笑的段子，拿来给江勉分享，吴听不懂都要凑过去。

    苏见坐在床边好一会儿，想到林媛媛跟江勉在外面有有笑，他就坐立不安的，局势不让他掌控，他就心慌的焦急。

    苏见握紧拳头，他觉得自己脖子上那颗脑袋忽然意识到，从前对江勉的话，做的事，都来自于江勉喜欢他的前提上，所以有恃无恐，无所顾忌。

    他看了眼吴奶奶的睡颜，起身走到门口，刚开一点门缝，苏见的身体僵住了。

    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一幕。

    江勉坐在沙发上，拿着剪刀，把那条红绳铃铛给，剪断了。

    苏见骨子里那么一点傲慢与自大，硬生生的不敢踏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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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艳在陨落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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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1

    章